每年爸的清明掃墓,他總是提早到墳前,找個陰涼處,等候家人,記憶中,好像不曾缺席過,這是爸生前的一位好朋友,年輕時,在北部發展過一段日子,聽爸提過這位長輩優異的技術,也得過某些獎項,不過,看他如今一副落魄潦倒的模樣,真的替他擔心!
他曾有過一段婚姻,老婆是位從良的煙花女子,也有個非常可愛的兒子,然而某天,無意中發現老婆又開始染毒,他氣急敗壞地抱著幼小的兒子出門.等毒癮過後,太太神識清醒,便又開始後悔,但毒品這等東西,就像吸魂大法,倘若沒有極堅強的毅力,是無法讓你逃脫其中,當初在北部,就是因為毒品的關係,才舉家搬回南部,想斷絕那團圍繞在太太身旁的烏雲,豈知,色不迷人,人自迷,不需經人推背,自個便跳進那甕大染缸中,家人常常在半夜接到他那毒癮發作的太太,用著讓人想努力聽也聽不清楚的話,問著她老公在哪裡?含含糊糊的嚕了大半夜,又無聲無息地,也不曉得是否把電話掛斷了沒?多次下來,當老公的也開始厭煩了,家不像個家,除了工作時間,他就像個遊魂似的,不想回去,偶而抱著可愛的稚子來找爸,也不太想談及太太的窘樣,那帶著天真眼神的孩子,畢竟不知父母間究竟是出了甚麼事?只是用著稚嫩的小手,觸摸著父親下巴那撮會扎人的鬍鬚,咿咿呀呀的兒語,讓人看得都很不忍心!
這段婚姻的結束,早就在意料之中,小孩跟著母親回去北部,每過一段時間,都會打電話來問關於先生的消息,看來他是完全和她斷得一乾二淨,曾聽媽說過,其實,他太太好想和先生重新復和,可是,破鏡難圓矣!十多年輾轉過去,有一天,爸接到他太太的電話,說兒子要去當兵了,想和兒時記憶中的慈父見見面,爸把消息告訴他,看得出他那顆喜悅的心在跳動著,相會的那天,他特地穿著一身全新衣服,口袋裡塞著一把向爸借來的大鈔,他說,這輩子最大的過錯,就是沒能好好的養育兒子,對兒子一生的虧欠,想用這把錢當作小小的補償!
老了就是老了!自從爸過世後,他也變得蠻寞落的,似乎對人生沒甚麼積極的態度,四處搬家,工作有一搭沒一搭的,有時會拿把自種的菜送到家裏來,忽地,又人間蒸發,沒半點消息,連手機也不通,只有爸的清明掃墓那天,他便會著實的出現在爸的墓前,當祭拜完,家人離去,他還會靜靜地坐在墳前,喃喃自語,彷彿又回到多年前和爸相談甚歡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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