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浪潮是無情的,大浪來時,歷史的面貌就會隨洪流而改寫。2005年有那些值得重視的發展潮流呢?
第一個答案是:語言。
不能操作合乎身份的語言,不能用語言傳達劇情精神的演員,很快就會被時間給沖刷淘汰的。
支持我論証的兩位主要演員是鄭秀文和楊雅慧。
她們的國語都很不流暢,都不合符演員對口語表情的掌控,可是楊雅慧前途大好,鄭秀文卻前程堪慮。為什麼?
要先從梁家輝談起。
梁家輝說起國語,有一股特別的腔調,一聽就知道他是香港人。所以,《雙瞳》裡聽他努力說國語,觀眾就是很難認同,挑剔他不像台灣警察,雖然他是外事警察,就算是香港僑生好了,他的孤僻個性勉強可以和那一口香港國語扯上一點連結,然而,就是說服力不夠。
2005年,梁家輝交出了兩部擔綱作品,《黑社會》裡的大D,他好像成年的過動兒,粗口連篇,可是生命力何等旺盛自如;反觀他在《長恨歌》裡,每一開口,你都知道他不屬於上海那個城市,最多只是個過客,沒有軀殼,也沒有靈魂,冷冷地訴說著他的相思和惆悵,沒有辦法帶領大家進入王安憶的小說世界中。我的意思是:他是十足的香港人,只適合香港的水土,演出香港人物。
這樣的論述,也許有人覺得太苛,對多數的老外而言,華語就是華語,南腔北調也都是華語,不必挑剔。偏偏,你我就是華人,你我的耳朵就是比老外尖,就是聽得出來誰的腔調有神無神,就受不了那種水土不服的聲音刺激。
同樣地,我非常迷戀《孤男寡女》、《瘦身男女》和《我的左眼見到鬼》裡的鄭秀文,迷糊又可愛,傻氣又豔麗的造型與戲路,風情萬種,那些版本的電影中,她的廣東話恰如其份顯示出她從心口中自然展現的生命力,鮮活有勁。可是,《長恨歌》中,不管她有多努力,開口就是錯,開口就讓你覺得她投錯胎了,不該強要用香港口 音去詮釋一位道地的上海女郎,那種不像就是不像的悵然,對照起《美麗上海》中的王祖賢與顧美華,何等相似啊!
楊雅慧在《面子》中飾演美國長大的華人孩子,國語說不好,帶點怪腔調,或者找不到適切的字眼表達自己的心情,卻是符合那個環境背景的現象,可以讓觀眾接受的。因為她的華語能力就非常吻合那個角色的成長環境,一旦她說起英語時,流暢自如又充滿自信,不時還有生命的智慧機鋒,無需再多做琢磨,就讓你知道,她是一位很會善用口白能力替自己的表演加分的好演員。
同樣的情況,用《功夫》的雙版本作品來對比,語言的魅力就更加清楚了。粤語版的《功夫》,每位演員講著嫻熟的母語,散發出角色的趣味與威力;然而,再看國語版的《功夫》,突然就讓人油生出不耐又粗俗的厭憎感。
配音是不得以的行動,配音可以補強演員的語言缺障;然而,配音也可以折傷了演員的華采。
在配音的年代中,傑出的配音員讓只能演一口台灣國語的柯俊雄搖身一變成了華北漢子的英雄人物;同步錄音的環境中,他因而只能以士豪魅力來詮釋本士人物了,他在電視劇《孽子》中曾經努力要操弄外省老兵的南腔北調,卻給人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不倫不類感覺。
語言條件可以加分,也可以減分,問題就在於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與界限,找到自己最適合的空間。
演員的語言失真,是最致命的傷害,你永遠忘不了周潤發、張震和楊紫瓊在《臥虎藏龍》裡的語音尷尬,2005年的《七劍》更讓黎明和楊采妮的魅力在孫洪雷和張靜初的襯照下,完全失去顏色。
同樣地,南韓女星金喜善在《神話》中和《七劍》裡的金素妍一樣,講不了幾句漢語對白,只能當起花瓶,起不了感人的戲劇力量;《無極》中找來了真田廣之和張東健,雖然大家都努力學了中文 ,咬文嚼字之間就是生硬不自然,完全不能像操作母語那樣,用聲音表情來裝點自己的內心、氣質與戲路。那種尷尬,就像周潤發、李連杰和章子怡去演好萊塢電影時,英語就是僵硬拙笨的情境一般。
口音改不了,楊采妮和梁家輝就很難在華語電影的空間中走出自己的道路;口音能夠脫胎換骨,機會就多了許多,語音曾經生澀稚嫩,但在長期接受語言訓練後,張震卻有了讓人耳目一新的表現,他在《愛神的手》不被鞏俐把戲吃掉,關鍵就在於他的聲音有情,有自己的性格了。
至於台灣演員中,李康生、陳柏霖和桂倫鎂的口白同樣是需要精進磨練的,要清楚,要達意,要有神,不是老悶窩在嘴中就可以靠外型取勝的,語言的歷史洪流已經鋪天蓋地而來,那些演員能夠浮出水面,不被洪流淹沒?2006年即將會有更清楚的容貌和結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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