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工作者都在追求難忘的鏡頭,不能經典,至少也要難忘。不能難忘,幾個月的心力交瘁或肝腦塗地,都是白廢了。
安德魯.尼可執導,尼可拉斯.凱吉監製、主演的《軍火之王》至少努力做了三點嘗試,成績高下,要看欣賞者的品味而定了。
首先是片頭的槍彈動畫了,電影從滿地彈頭的戰地開場,短暫的凱吉自白後,就進入他軍火這一行的生產線,從子彈的生產、包裝、拆封、裝匣、射發到淌血,子彈的一生,這樣的「子彈」觀點,確實新人耳目,子彈和周遭人物影像縫接的自如,也是這段片頭畫面相當成熟的技法。
但是這樣的觀點和《軍火之王》的主題有多少關連?沒有。那只是噱頭。
噱頭是商業電影很重要的溝通方式,噱頭是電影工作者和影迷打招呼的一種姿態,炫,就有火花,就能吸引目光;反之,則是不耐,就有噓聲。炫,又有意義,當然好;炫而沒有意義,至少還有煙花效果。
安德魯.尼可設計的第二個奇炫鏡頭是凱吉被國際刑警伊森.霍克釘上,他的軍火運貨貨機被迫從空中降落到獅子山的曠地上,為了湮滅証據,他把滿機艙所有的軍火都送給了附近居民,然而這些人還不滿足,警察走了之後,他們像蝗蟲一樣把這架貨機拆過精光,透過重複曝光的技巧,這場人比蝗虫拆光飛機的奇觀鏡頭,讓人歎為觀止。
這個鏡頭和《軍火之王》的主題有多少關連?有,那是軍火生涯可能會遇上的風險,為了保命,只好斷臂。只是,看到白人掮客和電影編導以挪揄的手法刻畫黑人的落後、無知與貪婪,濃烈的白人傲慢就這樣溢散在底片上。
台灣以前也有軍火大亨,出入皆名車,還有美女相伴,連馬桶都是黃金打造,奢華與猖狂成為他們的註冊商標,《軍火之王》中的凱吉也不可免俗地追求了當紅名模「Ava Fontaine(由布莉姬.摩娜漢 Bridget Moynahan)擔任,把廣告看板上的頂尖美女追回家,當然是要不惜血本的,凱吉先示範了重金追求術,他的做法是出錢邀約拍廣告,美女到了海島的拍攝現場,才發現攝影師被風暴阻擋,沙灘上只剩他們兩人,接下來,則是傾囊包下豪華客機,在最私密的空間中,完成了求愛心願。
Ava Fontaine是美麗的,是拜金的,明知男人的錢是有問題的,但是她可以不聞不問也不管,只是好好享受絕望富裕的豪華生活,可是良心和年紀竟然是成正比的,已經感歎芳華不再的她,本想改行做畫家,有匿名人士買了她的畫,她也不會去追問到底是誰買了她的畫,還真以為自己技藝不凡了。這麼一位不食人間煙火,鎮日活在自己夢境中的美女,一直到苦無証據的霍克警探登門搜索,以告密者的方式揭開了她的男人販賣軍火的真相後,她的良心終告清醒了。
那天晚上,凱吉回到家後,回現了一絲不掛的Ava就坐在床邊,她不是要做愛,而是覺得所有的錦衣華廈都有血腥味,都暗藏著無辜人民的呻吟血淚,再名貴的絲綢,她也再穿不上身了。
我佩服覺今是而昨非,毅然做出人生重要選擇的人。電影刻畫Ava的心情轉折也不是不合理,赤裸的美女以裸體方式控訴你的疼愛,拒絕你提供的物質之愛,確實是《軍火之王》中最有良知的震撼畫面。
這個畫面要凸顯的就是神通廣大的《軍火之王》,也有致命的弱點。那是伊森.霍克帶給凱吉最致命的一擊。
問題在於良知覺醒的布莉姬.摩娜漢接下來開始去跟蹤丈夫,走進了丈夫最私密的軍火貨櫃,掛滿整個牆壁的槍枝,她並不意外,意外地是她看到了她的畫家夢中所賣出的第一張畫。於是,她匆匆帶著孩子走出貨櫃。再看到她的鏡頭,就是她和孩子拖著行李走出豪宅的背影了。
看到了槍械,証實了丈夫是軍火大王;看到了自己的畫,証實了什麼呢?
那幅畫代表著丈夫的愛?還是丈夫的羞辱?還是丈夫的愛,其實就是對她最大的羞辱?還是終於發覺過去的一切都是謊言?
《軍火之王》是一部純粹男人觀點的電影,女人只是傀儡玩物,女人的心思也就不是編導關切的重點,那幅畫有多少可以著墨的情節?可以讓布莉姬.摩娜漢有多少的心情轉折來回顧她們的愛情,沒有,一切都只是過場。女人終於有心,終於要用腦的時刻,電影就輕輕帶過了,回到了最典型的模版裡,讓她像易卜生的「娜娜」一樣,走出了家門。
《軍火之王》夾議夾敘的敘事方法,不是每個人都喜歡的,但是至少《軍火之王》努力在創造一些難忘的畫面,僅管斧鑿痕跡鮮明,娛樂性還是相當充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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