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生石 】前世‧上卷
金碧輝煌的皇宮,因三皇子-齊詠的十歲生辰,而正大肆慶祝著,偌大的皇宮,少了以往的嚴肅靜謐,四處充滿了歡笑聲。端坐在大廳主位上的,正是當今皇帝-齊豫,陪伴在身側兩旁的女子,皆是國色天香之貌,分別是淨簌皇后以及後宮佳麗,最受寵愛的皇妃-雲妃。
舉凡朝內重臣,皇親國戚,無不巴結著齊詠,絲毫不顧當今太子-齊煬,益發深沉的臉色……。
對於眾臣虛假的臉孔,齊煬冷笑一聲,倏地起身。
「太子,宴會尚未結束。太子此刻離席,怕是不妥。」守在門外的總管公公,斗膽上前,擋下了太子欲離去的腳步。
「父皇若是問起,就和父皇秉告,兒臣身體不適,先行告退,還請公公,代為轉達。」齊煬勾起一抹笑,今日自己並非主角,多留下也無意義,與其與眾人冷眼相待,他還不如自個兒找樂趣去,再者,他的離去,未必能引起父皇的注意。冷眼掃視總管公公一眼,未待總管公公回覆,齊煬便雙手背負在後,翩然離去……。
「……太子。」總管公公看著齊煬的身影在迴廊消逝,心裡不禁感嘆,太子今年也不過十二歲,卻已沒了孩童的純真,反倒是一身不相符的超齡沉穩,他日太子若是執政,定是為賢能的明君……。
「李公公。」
一聲叫喚,讓總管公公收斂神智,回過身,快步上前。
「王,卑職在。」總管公公恭敬站在皇帝身後,等候差遣。
「怎不見太子蹤影?你可知他上哪去了?」齊豫看了眼,下方空了的位子。
「回稟王,太子身體不適,已先行回寢宮休息。」總管公公依太子吩咐,確切的向王轉述。
「可有大礙?」齊豫蹙起眉,對齊煬的關愛之情,不言而喻。縱使他與齊煬,總是冷言相待,但,說到底,還是自己的兒子…。
「這……」總管公公為難的支吾其詞…。總不能向王稟明,太子是藉故離席……。
「罷了,宣御醫去東宮診視一番。」齊豫擺了擺手,遣退總管公公。
「喳,卑職這就去辦。」
齊煬越過曲折蜿蜒的長廊,在御花園前,停下了腳步。
「穎兒?」齊煬笑著,走到身穿粉嫩衫裙的女孩身後。
「穎兒見過太子殿下。」天穎回過頭,看見來人是當今太子,連忙起身請安。
「穎兒,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妳的煬哥哥,不是太子殿下,我們之間,不需要這些繁文辱節。」齊煬蹙起眉,扶起穎兒嬌小的身子。
沐天穎,鎮國沐將軍的么女,因長相甜美,深受後宮嬪妃喜愛,皇上得知此事後,特意准許天穎可自由進出皇宮,更加賜與郡主封號,和宮內眾公主們,平起平坐,一次的偶然機會下,天穎與齊煬相遇,冷漠的齊煬,被天穎眼瞳裡的純真所吸引,兩人自此以兄妹相稱。對齊煬而言,天穎是特別的,只有在她面前,他可以毫無遮掩,安然的做自己……。
「是,煬哥哥,穎兒知道了。」穎兒抬起眼眸,對齊煬甜美一笑。
「宴會還沒結束,妳怎麼先跑出來了?」齊煬拉著穎兒的小手,在台階上坐下。
「煬哥哥不也是?」穎兒偏過頭看他,大眼轉呀轉的。
「不說了。方才,一個人在這看什麼呢?」齊煬淡然一笑,不想讓宮廷的污穢,玷汙了穎兒純淨的心。
「穎兒在看梅花呢。」穎兒的小手,指了指不遠處的梅花。
「妳喜歡?」
「喜歡。」穎兒點了點頭。
齊煬起身,走向梅花樹,伸手折了一截梅花枝,簪在天穎的髮上,齊煬滿意一笑,白淨的臉上,有了梅花相襯,在月光下,天穎顯得更加可人。
「謝謝煬哥哥。」穎兒羞澀一笑。
雪白臉頰,帶點紅暈,這一幕,讓齊煬望的有些失神……。片刻,齊煬回過神,差人將天穎送回將軍府,之後,獨自漫步回東宮。
「煬兒。」一道甜美的嗓音,自齊煬背後響起。
「……雲妃娘娘?!」齊煬回過身,難掩驚訝。
齊煬奔至門外,四處張望,確定無可疑之人後,小手牽起雲妃娘娘的手,往後宮別苑走…。
「娘,妳怎麼來了?」齊煬倒了茶,遞給了雲妃。
「李公公向皇上秉告,你身體不適,我掛心著,便偷偷來了。」雲妃柔美一笑,將齊煬攬進懷裡。
「……」齊煬輕靠在雲妃肩上,故作撒嬌樣。
「娘猜想,你定不是身體微恙,而是對宴會,感到煩悶。……煬兒,身為我朝太子,可不能如此不識大體。」雲妃懊惱的輕蹙起眉,擔心煬兒的隨心所欲,會遭致禍害。
「兒臣謹遵娘親教誨,他日定不再犯。」煬兒悶悶回道。
「孺子可教也。咯,這是給你的獎賞。」雲妃摸了摸齊煬的頭,在衣袖裡,拿了樣東西,遞給了齊煬。
「是冰糖葫蘆?!謝謝娘。」齊煬歡喜接下,還是娘親待他最好。這冰糖葫蘆,想必又是娘親,偷偷請人帶進宮中的,父皇和皇后,從不讓他吃平民的食物,只有娘親,處處寵著他、順著他…。
齊煬與雲妃是母子關係,在宮中,幾近無人知曉,就連皇帝齊豫也被蒙在鼓裡…。人前,他們是陌生的太子與皇妃關係,人後,他們是親密無比的母子,礙於皇后,他們不能公諸於世,只能維持著這樣的局面……。
而另一頭,在將軍府香甜入睡的天穎,殊不知,待黎明來臨之際,一場宮廷內爭,即將發生,並將造就難以挽回的憾事,讓她與齊煬,迫使分離……。
三皇子齊詠在睡夢中辭世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皇宮,想當然爾,自然也傳入了沐府,連幾日沒入皇宮的天穎,吵著爹要入宮,以往爹總會應允,但這次爹卻要她擇日再進宮,她不明白,但見爹那繁瑣的眸光,也就善解人意不再追問。
三日後,由爹牽著她的小手,踏進了皇宮。
「穎兒來,給雲妃娘娘磕頭。」
「是。」穎兒愣愣的盯著木板,連磕了三個響頭。
爾後,嬌小身影隨著爹退到了一旁,齊煬就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她想上前,但煬哥哥臉上的冷然,讓她止住了腳步,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如此陌生的煬哥哥,不只是煬哥哥的不尋常,就連所有人都是一臉哀働,這場面,她似乎有些似曾相識?是了,娘親離她而去那天,眾人也是這般臉孔,莫非,疼她的雲妃娘娘,也和娘親一樣,永不復在了嗎?
從那日之後,天穎便再也沒有見過齊煬,再次見他,已過了十日。
「天穎郡主,太子來了。」
「是嗎?煬哥哥在哪?我要見他。」聽聞煬哥哥來了,天穎燦笑回眸,望著帶來這好消息的仕女姐姐。
「回郡主,太子正在大廳。」
「謝謝妳了,小菊姐姐。」天穎挽起裙襬,快步往大廳去。
「郡主,等等小菊呀。郡主,慢點,慢點,小心摔著了。」仕女趕忙追上自家小姐,深怕貴為金枝玉葉的嬌驅,有任何意外。
「煬哥哥。」天穎嚷著,跑進大廳,正巧與人碰了個正著。
「穎兒?痛不痛?」驚呼一聲,來人低頭拉開與天穎的距離,急忙查看傷勢。
「煬哥哥,穎兒沒事。」天穎搖了搖頭,純真一笑。
「以後可別這麼慌慌張張的了。」齊煬擰了擰天穎精巧的鼻樑輕斥。
「是,穎兒記著了。對了,煬哥哥怎麼會來?」天穎俏皮吐了吐舌。
「我來是……」齊煬看了沐將軍一眼。
「來人,全都退下。太子,臣先行告退。」沐將軍揮手揚道,隨後一拱手,也離去。
「煬哥哥?」天穎不解的望著齊煬。
「穎兒,跟我來。」齊煬拉著天穎,往外頭去。
池畔邊
「煬哥哥要和穎兒說什麼呢?如此神神秘秘的?」天穎澄澈的大眼,直盯著齊煬不放。
「穎兒,我……要走了。」齊煬避開天穎的眸子說道。
「煬哥哥要去哪呢?」
「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一個連他也不知道的地方,他只想逃,逃的遠遠的。
「穎兒能跟煬哥哥去嗎?」天穎眨了眨眼,淺笑。
「不行,若穎兒跟我走,那妳的爹爹怎麼辦呢?」齊煬搖了搖頭。
「那煬哥哥會回來嗎?」天穎又問。
「會。」齊煬肯定頷首,雖然他並不明白,他要花多久的時間,才能再踏上這塊傷心地。
「穎兒知道了,穎兒會等煬哥哥回來的。」不管要多久,她都會等他。
「穎兒……」
「煬哥哥回來時,一定要先來找穎兒喔。」
「好。」齊煬摸了摸天穎的頭,允諾。
小小的身影,站在將軍府門外,天穎漾著笑,送走了齊煬,這一年,她才八歲,她不懂情、不懂愛,只知道齊煬對她來說,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她不想和任何人分享,只想讓這份心情,藏在她心底。
春去秋來,十個年頭,已經過去了。當年可人兒的天穎,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原本愛笑的眼睛,只剩下冷淡。幾年前,爹過世了,她從將軍府被接來皇宮居住,她還在等待,等一個人回來。十年,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是這份執著。
身著一身藏青色袍的男子,偉岸的身影,佇立在皇宮外,前來接見的公公,見到他的面容之後,更是驚愕的說不出話來,誠惶誠恐為男子引路。他輕笑聲,不在意旁人看他的眼光。
皇宮‧穎夏宮
「郡主,皇上來了。」宮女小梅,喚了喚正出神的主子。
「恩。」天穎應了聲,起身走向大廳。
才剛進大廳,就見當今聖上,已坐在主位上,等候她的來臨。
「天穎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天穎上前,俯身行禮。
「免禮,快快請起。」齊衍扶起天穎,淡笑。
「全給朕退下。」齊衍另一手揮了揮,遣退宮內所有人。
「皇上,今日前來是……?」天穎巧妙收回手,為皇上斟了杯茶。
「穎兒,朕上次同妳說的話,妳考慮的如何?」齊衍坐回主位,靜靜看著她。
「……?」天穎不解的望著齊衍。
「朕想立妳為后之事。」齊衍嘆了口氣,早已明白,她從沒將他放在心上。
「天穎謝過皇上寵愛。但天穎不慕名利,也無身為皇后的氣度,還請皇上另選他人。」天穎淡然說道。
「……朕知道了。但是,穎兒,朕不會放棄妳的。」語畢,齊衍跨出了穎夏宮。
齊衍,排行第五的皇子,當年,齊豫駕崩,太子齊煬離宮,喪失繼承帝位資格,由第二繼承人選齊衍繼承,他喜歡天穎,從小時候就喜歡著她,天穎喪父,孤苦無依那年,他不顧文武百官反對聲浪,執意將她接進皇宮,他大可用權力逼迫天穎,成為他的后、他的妃,但是他不願。他要的是天穎的心,他要天穎眼中只有他一人!即使他早知道,自己永遠也贏不了他的大哥齊煬。
見齊衍身影離去後,天穎坐回窗邊,發起愣,她不是不明齊衍的心,但女兒家的心思,就是這麼小心眼,認定了,那便是唯一。縱使那唯一,現下還不知身在何處。然而,對齊煬的這份情意,卻是經過多年相思,她才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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