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0日晚上，台北新舞台有場「蕭邦99」的音樂會。以往，國慶日晚上我總喜歡和我的另一半，一起找個戶外景點愉悅地觀賞國慶煙火。今年偶然在元碁售票網看到音樂會的訊息，加上國慶煙火移師台中，我便毫不猶豫的買了票。除了因為票價實在便宜之外，曲目全都是蕭邦的作品，讓我非常期待。
演出者是取得休士頓音樂學院音樂碩士、曼哈頓音樂學院鋼琴博士的張夏榕小姐，她6歲開始彈琴，9歲赴美深造琴藝，目前活躍於美國的表演舞台，也會至北歐的瑞典、丹麥及亞洲的華文地區演奏。獨奏會的主角除了鋼琴家之外，就屬樂器莫屬了。當晚使用的是義大利的Fazioli（法吉歐里）名琴，對於鋼琴的身價我是不太了解啦！但光以我駑鈍的耳朵傾聽，就可以明顯感覺出差異。Fazioli傳達出來的琴聲，是我從來沒聽過的圓潤飽滿音色，當彈奏到高音階時，音色不只清脆且穿透力極強，也完全沒有尖刺或單薄的感覺，這部名琴著實為整場音樂會增色不少。
原籍南投埔里的張曼榕小姐相當平易近人，演奏會一開始，她先拿著麥克風和聽眾講述她在詮釋蕭邦作品時的感覺，幫助沒有購買音樂會曲目手冊的聽眾，能夠更快進入她的蕭邦世界。上半場演奏的曲目是長度較長的4首詼諧曲，重頭戲結束後的下半場，分別是2首前奏曲、3首圓舞曲、3首練習曲、1首即興曲、1首波蘭舞曲及不能免俗的安可曲。熟悉古典音樂的樂迷大概都能理解，蕭邦和李斯特的某些作品難度極高，平常我們用耳朵聽CD，只覺得快速度高低起伏穿插的琴聲聽起來格外過癮，但以眼睛看到鋼琴家的現場演奏，那種雙手持續在高低音部靈活跳動的畫面，還真是只能以神乎其技來形容。當然，一曲曲連續彈奏下來，耳尖的聽眾也會發現演奏家犯的幾個小錯誤，但對於整體的聽覺饗宴來說倒是無傷大雅。
我小時候也曾學過6年的古典鋼琴，聽老媽說爸爸愛唱歌，本來屬意我學電子琴，有朝一日父女倆可一唱一伴奏天倫同樂一番。但當時讀幼稚園的我硬吵著要上鋼琴課，怎麼也不肯妥協，老爸只好砸錢買了一台11萬的立式鋼琴。一開始我和哥哥固定去住家附近的鋼琴教室學琴，後來就只剩媽媽帶著我，每週坐公車去老師家學琴。小朋友學琴倒也不是很艱難，總是從小曲小調開始彈起，假日早上爸爸也喜歡在我的琴聲中醒來，有一陣子他還特別喜歡聽我彈「綠袖子」和貝多芬的「給愛麗絲」。小學中年級之後，因為學校課業較重，鋼琴課的等級也慢慢提升，練琴的時間必須加長，讓我漸漸有點厭惡彈鋼琴，一看到琴譜上又是爬滿密密音符的卡農練習曲，真的只能用頭皮發麻來形容。不過，學琴6年多之後發生的事情，也讓我第一次體驗到何謂「失去後才知珍惜」的人生真諦。
那時候老爸經營的珠寶藝品店生意上出現危機，無法讓我繼續昂貴的鋼琴課程，家中那台我心愛的鋼琴，也隨著被搬走抵債去也。我還記得最後在老師家學的是「藍色多瑙河」一曲，回到家中發現原本置放鋼琴的角落已然空蕩蕩，我的手指再也撫觸不到熟悉的琴鍵，頓時覺悟的眼淚才從眼角滑落，原來，我不是討厭練琴，而是深深愛著，並已成為生活中的習慣！後來我很滑稽的用圖畫紙自己畫了88個琴鍵，黏貼起來當成克難練琴工具，手指彈下去明明很硬，也完全沒有聲音，但我會想像記憶中指尖的感覺，並用嘴哼出樂曲。但這種權宜之計，終究敵不過時間的考驗，而我原有的幾十本琴譜，也因為搬過幾次家全部遺失了。現在若要我坐在鋼琴前，我大概會像得了失憶症一般只能發呆，所有對彈鋼琴的記憶，全都封鎖在一張張泛黃的照片中了吧！
沒能繼續學琴的遺憾雖然深植心中，但我卻很感謝父母讓我接觸了古典音樂的世界，啟迪我對音樂的興趣。學生時代對各作曲家並沒有太特殊的偏好，直到高中的音樂課，老師常會讓我們在視聽教室看音樂家故事的影片。在升學主義掛帥的當時，不論音樂、美術、護理、工藝等等課，常被挪作他用上其他有關於智育的課程。音樂課若能到視聽教室看影片，同學們更是覺得賺到一節睡覺課，因為燈光一暗，軟軟的座椅加上舒適的空調，50分鐘就是最好的補眠時間。但那時的我，卻對黑白影片中的音樂家生平很感興趣，每一集都有講述某某音樂家的學習及創作過程，我也是在看完蕭邦的一生之後，無法自己的愛上他。之後高三K書考大學時，常常就只有蕭邦的樂音在深夜陪伴我。
祖籍波蘭的蕭邦，素有鋼琴詩人的聲號。當年因為戰亂的關係，終其一生無法再踏入已被敵軍佔領的祖國土地，只憑藉著臨走前隨手抓的一把祖國泥土，悼祭懷念祖國的心情。也因為如此的情操，他創作的波蘭舞曲及馬厝卡舞曲都帶有深深的波蘭氣息，其中第六號波蘭舞曲降A大調作品「英雄」，及第三號波蘭舞曲A大調作品「軍隊」，都是膾炙人口的樂曲。10月10日張夏榕小姐就把「英雄」一曲留作壓軸，不過對於她詮釋的感覺，與阿胥肯納吉或阿格麗希的方式不太一樣，在我聽來好像速度慢了點，留白的空間多了些。但她的蕭邦，絕對是充滿力度，給人明快的感覺，相當不錯。會後我和我的他討論時，他倒是覺得張夏榕的蕭邦和波里尼的蕭邦有異曲同工之妙，而就彈性速度來說，張夏榕的蕭邦還算快的勒～我原本不太同意，但當我買了智利鋼琴家阿勞的蕭邦練習曲全集回家聽之後，呃...好吧！我的他說得似乎有那麼點道理。
或許有人覺得，古典音樂太遙遠、太深奧，其實對入門者來說，古典音樂就如同永遠像外星話的歌劇一般，需要的只是你用心體會、用耳傾聽。即使對樂理的結構、演奏者的風格等等有聽沒懂，但只要把心打開，會發現更多讓人意想不到的樂趣。我要謝謝張夏榕小姐和企畫整場音樂會的經時傳播文化工作室，因為全省3場的演出，最低票價只要99元，學生票399元還能坐到前三排的位置，讓每個人都能走進會場體驗無價的音樂之旅。當然，在張夏榕小姐的雙手輕快的彈奏蕭邦第八號練習曲F大調作品，從Fazioli名琴流洩出我平日超愛的曲目時，心中的激動讓我頓時熱淚盈眶，我屏著呼吸絲毫不敢挪動身軀，就怕破壞這美好的一刻。我相信，當晚現場的所有聽眾，都和我一樣，度過了一個令人難忘的蕭邦之夜。而蕭邦的魅力，就像張夏榕小姐寫的文字：「他慣用如歌般的修飾法，樂曲散發出詩人般的氣息，對於一個熱愛國家及生命的音樂家而言，他滿腔的熱情與盼望，全對琴鍵間毫無保留釋放出所有糾結、失望、寬容、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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