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困。
好酸。
好臭。
迷糊地睜開雙眼。視線裏確是一片漆黑。
我睡了多久了。我這是在哪裏呢。
我自己問自己。
晃了晃頭。舔了下手掌。
濕漉漉的感覺。
還好。我還有知覺。於是我開始回憶之前我在做什麽。
想起來了。
不知道是幾天前餓極了的我蹣跚到了一個鮮紅色垃圾桶旁。看到裏面殘存的食物后便昏死過去。
艾。終于有的吃了卻那麽丟臉地暈倒。而且還暈在這個白天黑夜混為一體的東西裏。真是丟足了臉。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物極必反]。
活動了下脛骨。我用頭頂掉垃圾桶蓋子。跳了出去。
在揚長而去前我最後回頭看了下這個鮮豔的筒。
真的。表面它看上去多麽的美好。
我不該在裏面睡了那麽久。我不該企圖裏面的食物。
我不配。
不過它也不配。
我甩了甩身子。昂首漂走。
忘了說了。我是一只黑貓。
* * *
別問我從哪裏來。
我不會告訴你的。
別問我父母的名字。
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更別問我的名字。
我還是不會告訴你的。
我不喜歡有人闖進我的世界。所以你最好安分點。
要知道。我的爪子長着不是只替我撓蝨子的。
只有我來説。沒有你來問。
我喜歡冬日的陽光。
曬在身上感覺就像被包裹了一層厚厚薄薄的棉花糖。舒適又溫暖。
我經常這樣睡在人們房子的屋頂。睡醒后會發現自己身上真多了一團破破的棉花。
愚蠢的人們。要是我那麽容易被凍死那我怎麽還會是有通霛能力的黑貓。
於是我把棉花撕碎。
我喜歡獨自在街頭遊蕩。
常常會覺得自己在無拘無束地漂。之所以用漂流的漂是因爲我沒有飛起來的感覺。身上的東西太重飛不起來。
算了不提傷感的。
在我看來自由是最享受的事。那些像豬一樣被寵養的所謂的[貓]們真他媽應該滾出我們這個家族。
貓應該擡起頭悠然地走。四處為傢過那種有一頓每一頓的日子。
才不是像你們這樣。眼神裏只有對食物和愛撫迷離的渴求。
我相信。野貓比傢貓有尊嚴。很多很多。
我喜歡追隨着一個影子。
雖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
我了解他卻又好像裏他很遠。
他無數次在我的周圍出現。我能感覺到。他時時刻刻包圍我。我能呼吸到。
而他卻在我每次伸手去觸摸時悄然離開。
我怎麽也追不到。
於是。我也已經不知道自己活了幾個月。好像很漫長。又好像很短暫。因爲我的生命只有兩件事非做不可。
吃東西——那是爲了維持生命。
追尋他——那是爲了維持生命的意義。
我沒有不喜歡的東西。
好像是因爲我永遠把自己封鎖在一個很小的空間裏。
那裏只有我。和時隱時現的影子。
我想我有病。
但又怎麽樣呢。我就是有那種與生俱來的抵觸感。
沒興趣。我就是對那些會動的沒興趣。
我只會自己和自己玩。
其實我想。我想對着那些同伴野貓們打招呼。說聲[嘿。今天哪個垃圾桶有魚。]之類的寒暄。我更想在那個影子每每離開時叫出來。讓他。不要走。
可我就是叫不出來。
我不會。
我抵觸。
我無奈。
於是我暴躁。
我沉默。
我無視一切。
其實我並不是不想告訴你我的資料。
而是我不知道。
我從哪裏來。我的父母。我的名字。我都不知道。
或許就算知道了。我也會選擇不告訴你的。
不過。名字可以自己給自己取。
我叫殤。
* * *
他出現了。
影子。影子。
我幾乎沒去在意因爲過與激動而卡在喉嚨的魚骨頭。便發了瘋去追他。
而他卻轉瞬消逝在我的眼前。
因爲慣性使得不能馬上停下來。“乓”地一聲。重重撞在一個小孩的身上。
她後退了幾步。手裏還拿着沒有吃完的超大棒棒糖。臉上的五官因這突如其來的衝撞扭做一團。很好笑的。
我定了神看她。紅紅的臉。紅紅的棉襖。紅紅的棉褲。紅紅的小鞋。
就像一團火。
而她卻沒有發火。只是把手中的棒棒糖遞到我的嘴邊。
[小貓咪。吃嗎。]
我沒有理睬她。轉身離開。
他又出現了。
這次我還在屋頂上快樂地讓陽光灑到自己的身上。他的出其不意讓我差點從七層樓翻下去。不過即使掉下去也不會死。
我飛快地擺動着四肢。追逐他。
我相信。他是想讓我追到的。
他肯定有什麽原因。才會一次又一次得離我而去。
但他也無時無刻不在我身邊。
因爲。他在我心裏。
這麽想着想着。他還是不見了。
然後我撞到一個大紅色水管上。我沒彈飛。水管倒了。雪白的水花彈飛了出來。很美麗的畫面。
然後交織着我的淚水。落在地上。
他再次出現了。
他以往每次出現的時機都是那麽得欠揍。縂在我享受美好事物的時候。而現在。我只是在街頭無目的地遊蕩。
沒有猶豫地。我拚了命地追他。
好像那麽多那麽多次。追他已經成爲了我的習慣。
那叫什麽來着的。條件反射。
我沒有任何怨恨。
我感覺到自己在不停地喘息着。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發了瘋似的狂跳。
但我不要停。
而你。影子。你爲什麽就不能停一下呢。
到現在我也只叫你影子。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淚水開始蔓延。
突然到了一個十字路口。
突然他停了下來。
他就這樣悠悠地站在那裏。漆黑一團。真和影子沒兩樣。
我是在做夢嗎。
我感覺他在看着我。
我感覺他在要我過去。
我是在做夢嗎。
我環顧四周。左方7米外的街旁是我曾經睡過的紅色大垃圾桶。
右方7米外的街口是曾經被我撞倒的紅色大水管。
這不是夢。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的臉上是否浮現了笑容。
我只知道我慢慢朝他走去。
擡起頭。緩慢地。走去。
耳邊似乎響起了尖叫。我模糊望去。是那個紅色的小孩。
我沒有在意。等我一下。我心裏說到。等我問到了他的名字我就來吃你的糖。
耳邊想起來了更多的尖叫。
來自于我同類的呼喚。
……
還差一步。
還差一步我就能走到他面前了。
……
可是。我爲什麽會飛起來看他呢。
我不是說過。我飛不起來的嗎。
在空中我扭頭看了下身後。
是一輛巨大的紅色卡車。
原來。剛才那個錐心疼痛是來自于這個老家伙的重創。
我被撞飛上天了啊。
在空中我努力看清他的臉龐。
似乎只有一雙目光深邃冷漠的眼睛。
似乎在説。回家了。
我種種地摔在了地上。
那些空中的。地上的血滴霎時開出了一朵朵艷麗的花。
很美麗。到處都是紅色。
忘了說了。我很喜歡紅色。
我奮力用最後一絲力氣。睜開雙眼凝視着他。
好吧。我承認那一刻我很幸福。
我愛他。
* * *
我和殤一樣。沒有名字。
在我的眼裏。她驕傲。她詭異。她神經質。
從她出生那一天起。我就關注着她。我不知道是什麽讓我和她之間有如此深的羈絆。或許這就是命。
真是好笑。我這樣的虛無物竟然也要受命運的擺佈。
我不想出現在她面前。因爲我知道她會依賴我。我從開始就知道。
但我克制不住。我努力克制自己。身體卻依然在她面前閃現。
或許她與生俱來的自閉症。也因爲我。
我不該出現在她面前。我會害了她。
她不該愛上我。
我更不該愛上她。
所以。或許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現在。她安詳地躺在我懷裏。
雖説九命貓妖。但她不會有下世。
忘了說了。我沒有她的抵觸病。所以能告訴你些什麽。
如果你願意。可以叫我死神。
END。
{很長的東西。只是突發奇想想寫。寫的時候一直在發抖。不知道因爲冷還是什麽。寫完了后。嘆了一口很長的氣。
艾。本來不想要這種結局的。}
清。070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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