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而已,就如此熱不可擋,一直待在都會中水泥叢林深處人造的氣溫裡,假意的涼爽卻排放出更嚴苛的酷暑,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充滿著詭譎與權謀,名牌修飾著內心的卑微、自我放大的驕傲,可笑至極的階級意識,十分明白無端煩悶天氣並非主因,生活中的無奈還有工作上的無力感積鬱已久作祟,心莫名有股想飛的衝動,於是決心不再隱忍,僅攜帶一只簡單的行囊、打了張車票就這般揚長而去。
單純想讓心靈放放風並無熟慮目的地的去向,台鐵票口問:「到哪兒?」跟著前一個旅人說:「台南好了!」,正午前抵達,南台灣豔陽高照,頂上的小布帽絲毫無力抵擋,隨著一群「自強活動」的團體逛了一圈「赤崁樓」,像個學生抄著筆記,仔細聽著義工解說歷史的軌跡與府城的文化特質,愜意地和熱心的義工聊上了幾句便想好了下一個去處--「安平古堡」。
手上沒地圖參詳,仰賴最有效與直接的方式就是與人借問,在路口的轉角冰店坐了下來跟老闆叫了一碗「ㄔㄨㄚˋ冰」先解渴,冰一端上趕緊吃它一口來個「心涼脾肚開」,然後堆滿了笑容問老闆:
「頭家!我要去『安平古堡』哪裡有公車坐?」
「這樣呀!有點距離喔!等一下妳往下二個路口走才有站牌。」老闆比手劃腳指出方向試著讓我理解,此時身邊一起吃冰的阿伯問:
「小姐!妳來找朋友嗎?」「沒有啦!我來玩的。」我笑著回答,阿伯又問:「自己一個人喔?」
「對啊!」
阿伯面色凝重:「很危險!以後還是和朋友相招一起出門比較安全。」阿伯吃完付帳後又回頭囑咐我:「假如碰到困難不要客氣來找我,我就住在這店頭隔壁第三間,出外人一切要注意喔!」
「謝謝你!我會小心的。」我向他道謝,爾後我也食畢準備買單:
「多少錢?」
老闆笑著說:「免啦!阿伯請妳了。」當場有點難以想像而怔忡半?,運氣何等之好遇上這樣富人情味的府城鄉親,無法言喻的感激點滴在心頭。
輾轉來到了「安平古堡」,下午太陽愈發毒辣任誰都無法在戶外久留,為了躲避烈日走入一家充滿藝術氣息的小舖,恰巧與幾位日籍婦人同時駐足,也許店家以為我不是台灣人就沒特意招呼,靜觀幾具大型雕塑之後隨意翻翻架上的明信片,「白河/蓮花」有意思!無心觸及這張風景明信片替我決定接下來的地點,順手又拿起一本不太應該擺在藝品店的書籍「牡丹花詩詞選」,看了一下前言與插圖便客氣的問老闆:
「不好意思!想請問您去『白河』該怎麼走?」正與某位男士說話的老闆楞了一下:
「白河在台南縣還滿遠的耶!」我的問題顯而易見的很外地人,心裡開始對是否去「白河」有些動搖,那位男士打量了我一下:
「剛剛以為妳是日本人!」
「道地的台灣人啦!如假包換。」因為彼此皆親切且善意就這樣「開講」起來。
「不如這樣老兄您做個好心人,就讓這位小姐搭個便車,反正你不也要去『後壁』?」老闆這麼建議。
「順道當然沒問題,但是先聲明喔!我的車只比破銅爛鐵好一點兒。」他客氣地說。
「出門在外有人相助非常之感謝了,不知先生怎麼稱呼?」我感激地問道。
「他的名字就在妳手上那本書的封面。」老闆打趣的回答。
「是喔!原來是作者,失敬!失敬!這本書我就買下啦!老闆借支筆......簽個名吧!」我將書推給他。
「哇!怎麼突然像『劉德華』的感覺。」他在封面裡親筆簽上了名。
沿途隨意聊著許多瑣事,得知他為公家機關撰寫某些刊物,也做田野調查報告,他說曾經替台南縣政府編寫了一本出版品「南瀛古厝誌」,最近則忙於縣內各大小廟宇的史實沿革之研究,預備再出版這方面的書籍......,一路上侃侃而談不消多久時刻我已見到「白河」的指標,我正準備下車與他道別,不料他說:
「這兒的蓮花池都是人工挖鑿的,我帶妳去見識真正值得賞蓮的地方。」
說實在的此時有點兒任人宰割的意味,車行上了蜿蜒的山路他要往哪兒完全無從得知,唯一知曉的是「關子嶺」,他領著我去看了「水火同源」、走了一小段「紅葉公園」,也很盡責的介紹當地的典故,只是每說明完一件就隨口附上一句:「其實這也沒什麼!」
後來我忍不住:「那到底哪些才是『有什麼』的呀?」他被我問的微微一愣,我笑著說:「或許是你每天生活的地方,習慣讓人感覺不到其中的好處吧!」他聳聳肩:「也對啦!」
接著來到一個半山腰際的小公園,「妳來這邊!」他特別要我站在涼亭前的木棧道上,「妳看!」我的眼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我稍稍壓抑一下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嘆,眼前是座山谷,山谷中滿滿都是隨風搖曳的蓮花、田田的荷葉如一片綠色湖泊,陽光漸漸西斜讓天色漸染金黃,環抱這片遼闊夏荷的山嶽閃閃發亮,四周只有蟬聲不絕於耳,還有黃昏來臨前吹起的陣陣和風,沈浸在這景色中無法、也不想清醒,這是有生之中難得一見的絕美。
「看妳如此陶醉,再說『這也沒什麼』就太沒禮貌了,要不要下去走走直接接觸蓮花?」他不說我也會自己下去一探,原來荷葉是這麼高大,有的將近一米六跟我差不多長,像把傘一樣,索性就在這荷田裡穿梭起來,玩心一起便不管有沒有陌生人在場,不小心碰觸到一株盛開的蓮,令蓮瓣紛紛墜落裸露出蓮蓬而看到了蓮心中的蓮子,原來......這即是蓮的繁衍與凋落,她的一生。我愛上了,真的愛上了!等我與否我都會再來--白河/蓮花。
「你真是個大好人!後會有期!」這是我在新營車站與他告別的最終一句話,事隔五年了雖然沒再遇見,每當打開記憶的扉頁,總是特別喜歡溫存這一段往事,2001那一年愛上蓮花的夏季.......。
Rosa 2006/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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