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誰挑明,只要在街頭走上一圈就不斷的被提醒情人節到了,對於沒情人的她來說不具任何意義,面對各方友人E-mail過來的應景祝福,和滿坑滿谷的置入性行銷便莫名地暴躁起來,「有完沒完啊!」尤其在這冷到極點的當下,難道就沒溫馨一點兒的消息讓人關心?多少能理解「情人去死去死團」組織的心情,來自四面八方甜蜜的氛圍、孤寂落寞的自憐自艾,在這個節日裡形成壓迫,做法雖然很無厘頭,也算是一種消極的抵禦。
把暖爐開到最強才有勇氣脫衣換裝,然後一層一層將自己裹的密不透風時,手機忽然響起,她本能地看了來電顯示,陌生的號碼,不加猶疑的接通:
「喂!您好!」
「我!妳的心上人。」對方說的流利,自己的腦筋還轉不過來判斷此人是何方神聖。
「心上人?請問你的排序是……?」
「嗯……在妳心目中應該是最後一號吧!」
「不好意思,目前最後一號是第1000號腦筋差記不得呢!您是哪位?」
是誰會如此愛調戲、挑釁她心中自然明白,約在西門町只是順自己當天工作行程之便,不然壓根兒最討厭人多的地方,她沒什麼地域觀念只留給他「西門町」、「麥當勞」兩線索,就讓他自行周遊了西門町所有「麥當勞」之後再相遇,他稍稍抱怨:
「小姐!妳知道『西門町』有幾間『麥當勞』嗎?這裡是我找的第五間。」
「喔!我以為你會知道應該在捷運站出口附近。」她故意不表現任何歉意。
「看來我們真的相欠債,而且是我欠妳比較多!」
「別這樣嘛!要喝什麼我去端。」
「除了咖啡以外的熱飲。」
不喝咖啡的男人看起來就是比較禪味,當然也多半因為他滿腹經綸,又四處荼毒他人思想之故,在「麥當勞」也沒什麼具滋味的飲料可以點,就替他奉上熱紅茶一杯,初次言語交鋒他也不遑多讓,雖然語氣輕和、語調平穩全然謙謙君子之風,字字句句卻像釘死吸血鬼的木樁直搗心窩,面對禪修者的透視唯有坦白一途。
「觀想妳的文字十分嬌柔、嫵媚,真實的性格凶悍嗎?」他不加思索的隨機扯話題。
「現實當中必要的時候也需兇悍的,可以迴避一些無謂的麻煩。」
「麻煩?是指……。」
「例如自以為幽默的阿伯亂亂『虧』之類的。」
「哈!看起來似乎身經百戰,很懂得耍『洽』喔!」
「嗯……也不必『洽』啦!其實要讓男人打退堂鼓很簡單,只要在他面前嗑三碗滷肉飯就會沒下文了。」
「想讓女人打退堂鼓不就調戲她即可?」這是他自行延伸的想法。
離開「麥當勞」走在西門町的街上,人潮中一股洶湧的情人節氣氛迎面而來,纏著路人買花束的學生一波接一波,積極的小女孩見著他倆人並肩而行,馬上躍進:
「先生買束花送女朋友啦!」
「對不起!我們不是情侶。」她俐落地斬絕,他又笑了:
「連假裝的機會都不給,會不會太直接呀!」
「明知沒有結局又何必亂投資?個人不喜歡被友情贊助。」
「不贊助!請吃飯總可以吧!想吃什麼?」
「前面……『謝謝』魷魚羹!」
「好!妳可以叫三碗,我保證不會被嚇跑。」他相當客氣的說,換她當街大笑了(她忽有所想,選擇「謝謝」魷魚羹敢情是抱著「謝謝,再聯絡!」的想法?啞然……)。
許多年沒出門與他人約會,芳心寂寞矣?也非,現實裡時間被壓縮在汲汲營營的忙碌中,何來空檔思考寂寞的問題?生活、債務足夠剝奪女性一生的青春了,某個層面上她早以自行閹割了欲望,與所謂的順其然或看淡是截然不同的,就如同面對眼前的他,即便貌似潘安或日本型男,亦無法激起一絲心動,連稱讚對方都不太願意,心想他應該被讚美的很習慣了,不須讓他過度驕傲吧!
轉攤來到西門町這家歷史悠久的咖啡廳,燈光美、氣氛佳,暫且與他當作學生時代和學長出遊的溫故,單純閒聊她也沒多加設限或避諱問題,諸如自己生平種種磨難也好、磨練也罷,總之走過以後那些情事輕描淡寫的不值得一提,他朦朧的雙眼透著誠懇建議著:
「妳應該把這些經歷寫成小說。」
「台灣二千三百萬人口女人算一半的話,跟我相同遭遇最起碼有五百萬,平凡的可以,哪值得一書?」
「別人可沒有妳手上的那支筆,再說相同遭遇會惺惺相惜,寫出來馬上有五百萬個『粉絲』挺妳!」
「喔!果然見解不同,這鼓勵頗能讓人產生動力。」
他稍稍往前靠細聲說:「再給妳一個鼓勵……小說完成之後我跟妳做愛……。」
「欸……對於性冷感的女人來說,毫無鼓勵的誘因存在,這樣說不會傷害你吧?」
「不怪妳!誰叫妳背負太多陰影。」
「感恩你喔!承蒙看得起,今天還真值得紀念呢!」
推門而出,西門町街上籠罩在一片情人節前夕預設的情境裡,兩人依然置身事外,她送他搭車去,車班密集,只有來得及說聲再見和揮手道別,旋即自己也遁進地鐵入口,如常嘈雜的車廂裡,惟獨內心寧靜悠然,不仔細看絕對沒人發覺她嘴角的笑意。
Rosa 2008/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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