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位丰姿綽約的小姐正在做一個讓她最厭惡的動作--用腳直接撩勾陳板上的高跟鞋下來試穿，Oh！My God！虧她外表不輸時下名模粗魯的行為印象分數為「零」，當然，身為女鞋精品專櫃小姐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設計師的傑作遭受無情的踐踏，明知不合尺寸還硬塞，後跟被明顯踩出折痕時整顆心都糾結起來。夏季顧客幾乎著涼、脫鞋逛街腳都特別的髒，陳板上被穿過的鞋裡往往卡著一層污逅，每當客人離去之後她總不厭其煩的整理擦拭，心裡頭同時犯嘀咕，這些女人寧可花各把鐘頭打理門面，卻不願意抽個一、二分鐘擦擦雙腳，殊不知身上的香水味是掩蓋不了腳臭味。
對她來說，顧客的長相不是五官而是腳型，各種不同的腳型可窺見顧客的內在，常言：「相由心生。」對於見識過百種足相的她亦可說成：「足由心生。」腳雖然很重要卻通常是最被忽略的器官，她蹲下來替客人繫鞋帶時近距離瞧見，這位小姐十隻經過精心彩繪的腳趾趾縫居然有「灰趾甲」的現象，這......真是無法和她的容貌相連結，「可不苦了那位趾甲彩繪師？」她如是想著。
條件不錯的女人最常在女鞋專櫃演出的戲碼，便是要身邊的男人對腳上試穿的鞋出意見，她最嗤之以鼻就這碼事，男人懂個屁啊！覬覦的不過就是那雙修長的腿........之間的部位啦！所以他的視線絕不會看到腳踝以下，管妳是不是有輕微的「香港腳」或是角質增厚而皸裂。陪女人買鞋對男人而言其實還滿痛苦的，善變、猶疑不決的天性耗費工時往往令男性不耐，會廣出建議的肯定是熱戀中人，夫婦或蜜月過期者的都會拿試穿椅當作歇腳凳，靜坐、甚至假寐等著做唯一能做的事--刷卡劃押付帳。
「小姐！能不能請你們公司設計一些大腳也能穿的鞋子......。」面對客人這樣的要求她也只能苦笑，要怪就怪妳媽去吧！誰叫天生一雙寬版腳不合審美觀呢？纖細的小腳不分古今中外地被崇尚著，童話「仙履奇緣」中的「仙蒂莉拉」不也是因為一雙小腳證明是玻璃鞋的主人？儘管後母與姊姊們的百般阻撓，終究是穠纖合度的腳丫雀屏中選，當然也並非這麼絕對，明太祖朱元璋那位乘轎露出「馬腳」的馬皇后算是特例，總有些少數奇男子會獨排眾議真正看上女性的內在，八字好的女人就會遇的到。
在她的眼中這些鞋兒是變相的纏足，尤其是那種求美觀而不擇手段的消費者，沒事裝腳小，其實目測便知她該穿多少鞋號還偏偏要服務人員拿小一個尺寸，堅忍不拔的精神不知該讓人佩服抑或該背地裡無情的嘲笑？「纏足令」雖已廢除，但是「小腳觀」卻影響深遠，無非是女性始終擺脫不了「女為悅己者容」的緊箍咒。在感嘆世風標榜「病態美學」之餘，無意中翻閱了關於「戀足癖」的研究報導，才豁然知曉裹覆雙足的鞋所扮演的是性幻想的角色。
「三寸金蓮」是封建社會男性沙文主義集體的慾望催眠，這些陳列在專櫃上的各式高跟鞋則以時尚來包裝意淫，她每天看著不同類型的女人來光顧消費，暗笑嗲聲嗲氣、裝模作樣的，不齒尖酸刻薄、頤指氣使的，花了時間、瘦了荷包就為了一雙違反人體工學的鞋，腳呀！跟人的長相一樣都是天生的，適不適合穿高跟鞋歸於宿命，硬要東施效顰不過是苦了自己，那些為求走路搖曳生姿的「嬌傲客」，懂得利用與生俱來的美足搞的男人心神蕩漾，多的是一群傻B男甘心給她們踩在足下拱為「女王」，所謂「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人不賤，男人不睬」，正氣凜然、不懂順從的女性哪會受到青睞？
從業十八年女鞋專櫃的同事黃姐被一群聒噪的女人狂風掃落葉，手上的客人結帳之後她趕緊湊過來幫忙收拾散落一地的高跟鞋，黃姐不免嘟囔：「魈查某！恁老師勒！一天到晚伺候這些賤女人。」她聽了感到發噱不禁哈哈大笑：「誰叫我們是靠賤女人吃飯？」「能這麼想就好！不加減罵一罵心裡頭不爽！」黃姐火氣漸熄：「給我重來的機會絕對不踏進服務業！」她倒是覺得服務業看盡人間百態甚是有趣，只是放眼望去遼闊的百貨公司各樣專櫃，就屬賣鞋的最吃力，光應付女人七十二變的消費性格來回於倉庫與買場之間就夠腿軟了，最累的是成天昧著良心說話，美女愛甩態(看起來氣質高雅喔！)、醜女愛作怪(不錯！不錯！有種獨特的風格)、歐巴桑愛馬屁拍(哇！多麼雍容華貴呀！)，所以也不得不讓她天天筋疲力盡。
閒暇時她不興與其他品牌專櫃小姐聊天，默默地反覆擦拭被穿過的鞋款，展示在明亮的陳板上像尊美麗的藝術品，尤其今年春夏的設計大量採用金、銀色金屬色系，配上水鑽在燈光的照射下如同冠冕閃耀動人，她向來細心呵護所販賣的商品，正當滿心歡喜恭敬的將這支金璧輝煌細跟鞋擺回架上，跟著來了一個歐巴桑隨手拿起用「棄之如敝屣」的態度丟在地上，然後死命地套它，這情景已非試穿而是糟蹋了，她的心如刀割更使人淌血的是--水鑽被撐掉了，歐巴桑不但沒感到抱歉居然大言不慚：「妳家的鞋子不夠『勇』喔！穿一下珠子就掉了，品質這樣差。」然後拂袖而去，除了詛咒她腳扭到、被車撞也別無法。
貼在牆上那張岔著白晰雙腿的模特兒，每天巧笑盼兮的愀著她看，她也會笑著瞧她，俯坐微彎身軀流洩一襲飄逸長髮襯托清純含蓄的性感，吸引的不是男人卻是盲目的女性起而效尤，成功的廣告行銷也就沒人注意到其實模特兒足上的鞋是不合腳的。忘了是那個專欄作家曾將穿鞋比喻成兩性與婚姻關係的和諧，合宜合腳的鞋有助於行走的平穩，疼痛的鞋令人恨不得馬上脫掉，只是在某些時間點上還是必須穿著，按照她的觀察女人是很能在高貴華麗的鞋兒裡忍耐，賣鞋兒的她為求業績也只能心懷悲憫的附和：「穿個幾次就會順腳了！」穿鞋或許可以稍加屈就，然而婚姻的關係果真能在百般容忍之下圓滿嗎？
囹圄女性身心不是男性也不是禮教，往往來自女人懵懂不自覺的甘願性，高跟鞋是一種殘忍的美，透過自我傷害才得促成，所謂自信與滿足只是微不足道的虛榮，看來也只有褪去風華遲暮的婦人才能覺悟這點，不經一番折磨淬湅哪知雙腳自然舒展是多麼快活的一件事！都會區街頭上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女人，沒讓足下高跟鞋成就自身的優雅，「腳既使不痛腿一定也很酸吧！」她冷眼旁觀，每個女人要走怎樣的路、選擇怎樣的人生各有其定見，該如何愛自己？她還在學.......。
Rosa 2006/0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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