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膽量:偷開堂哥的車、無照駕駛、撞到人。在她看到他手臂上的傷時,那些可笑的勇氣全數消失。她向來怕痛,一點點的小傷口,就能哭天搶地。看到他手上腳上的傷口,她也哭了。邊拿著消毒水及棉花棒幫他處理傷口邊哭道,「……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很痛吼?……我知道,因為我也很怕痛……」才說完,又掉了一大串淚。
有著及肩淡褐色蓄髮的男子半皺著眉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在看看眼前的女孩,明明是他受傷怎麼她哭的她也受了傷似的。看她一邊吸鼻涕、ㄧ邊抹去眼淚。他終於,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擦去她的淚水,柔聲說道:「Don’t cry...ok?」
雲井睜大了仍充滿霧氣的雙眼,愣愣的望著他。他們,那樣…近…的距離,讓人很容易迷失理智。他數得出她下眼睫掛了幾顆淚珠。她感覺得到他氣息輕拂面龐的溫和,感覺到自己不像樣的心跳。
「你……會說中文嗎?」她有些慌亂的說。
他揚起嘴角,笑容中有著淡淡的無奈,「是的,我會說中文。」
「噗!」無奈的表情與那一口很不自然的中文,讓雲井很沒氣質的笑了出來。
「你,名字?」他問。
「喔。我叫雲井,莊雲井。」
「……雲……井……」他努力想唸得標準些,顯得吃力。
「My name is...Rainy...」他說。
「......Rainy...?」她喃喃。
身旁高挑的身影離開椅墊,在小小的客廳走動。
雲井看著窗外的雨勢,她說:「我去泡杯咖啡,你等我一下。」
Rainy細看著屋內的設計。書櫃、紗帘、霧玻璃、吧台,把只有一層樓的空間格成四等分。
不一會兒,「給你。」她遞出溫熱的咖啡杯給Rainy。
「謝謝。」他看著咖啡杯上漂浮的旋轉泡沫。
她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只會泡三合一的。」
「並不難喝……謝謝。」將唇靠向杯緣,輕啜一口。
「你一個人住?」
「嗯。」她懷疑,他的眼神彷彿有那麼一秒鐘的不滿。不滿她隨便讓陌生人進入?
「你在台灣住哪家飯店啊?」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不住飯店的。」
「啊?」眼前的男人,太神祕。她摸不透,「那你住哪?」
「一個流浪的人……該去的地方……」他繞過乳白色大理石的吧台,來到洗手檯前,洗淨咖啡杯。
「流浪者?」
Rainy拾起仍然微溼的米色外套,輕輕牽起她的手,在她手背拂過一個禮貌的吻,耳語般的一聲:「Thank you......」然後,邁開修長的腿,不眷戀這個名叫雲井的女孩所給予的溫暖,瀟灑的往門口走去。
「不!不要走!」雲井驚嚇四的跳離座墊,迅速的在玄關攔下他。
Rainy微皺眉頭,清澈的灰色眼珠注視著她。
雲井抓著他的衣角,慌亂的說:「不要走。我求你不要走……留下來……好嗎?……只要一晚……陪我……」她的眼角似乎又要溢出水滴了。
他的眼神,很認真的思考著。「你清楚自己再說什麼嗎?」他原本平靜的語氣透出一絲絲不安。
「對。我清楚我在做什麼。我希望你留下。」雲井無畏他清晰的注視,堅定的說。她,沒有任何理由的相信,才第一次見面的Rainy,不會傷害她。
確實,那雙無助的眼,在這晚成功的留下他。只是,他不明白那樣的無助是為什麼。
她甚至痴痴的希望,就此她不再一個人。……多了……Rainy……
客廳的小茶几旁整齊擺放著卡其色的簡單行李。
「你剛淋了雨不先去洗澡嗎?」她問。
「嗯。有些事情,我想先說……」
「……」雲井不安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她明白他將說些什麼。
「只有今天,我只待一夜……就留今晚……明天一早就走。」他說。
「我知道。」沒想到他不屑她的收留,急著想離開。
在他走入浴室後,她為他準備了睡榻。
「我沒有別的被子了。如果你冷的話……」她對著髮梢仍滴著水珠的Rainy說。
「不會。流浪的人都該不怕冷。」
「可是台灣的冬天,比較溼,冷的不一樣,我……」
「我去過很多國家,知道也體驗過很多種冷,不必為我擔心。」
「很多國家?你去過哪裡押?」
「冰島、埃及、瑞典、捷克、韓國、日本……」每一次的旅行,都以隨性的感官決定。
「哇!」雲井的眼中有著繽紛的色彩,「能去這麼多地方真好!」
Rainy如常的淡淡笑容,說:「你還太小,很多事是你不懂的。」她太過單純。怎麼會把「流浪」稱為好?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意願是他該負責自己的選擇,有那麼一點點……是命運告訴他……「流浪」終歸是……他的宿命。
他的話似乎在說明,「不要再問了。」雲影不服氣的給他白眼。什麼嘛?!看起來不過大她兩、三歲,竟說她還「小」。賭氣的,倒床上,拉好棉被,不再說話。而Rainy也安靜的躺在鋪於地面凌亂的睡榻,看著背對他的雲井,拿出一只銀色的懷錶。
搭、搭、搭……一分鐘……兩分鐘,他看著手中的懷錶,等她出聲。
「吼~~好嘛!不跟你玩了,我……」雲井的話還沒說完。
「我本來就沒有跟你玩。」Rainy收起懷錶,兩分鐘,他猜對了。
「喔呦!不要抓我語病啦!」
「你想問什麼?」Rainy直接進入重點。
「嗯!好!我要問囉!……冰島有住聖誕老人嗎?」
「沒有。」= =誰告訴她,聖誕老人住冰島的?
「你有走進人面獅身右後腳的密室嗎?」
「沒有。」
「你有去樂天樂園嗎?」
「沒有。」他不厭其煩的一一回答。
「吼~~你什麼都沒有……」她顯得有點失望。
「好了。睡吧。」他說。
「等一下啦!我還沒有問完!」
「……」
「……你為什麼〝流浪〞?……」
「……」Rainy閉上眼,沒回答她的問題。
只留下時鐘「搭、搭、搭」在夜晚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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