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儀芳芳看完《向左走向右走》走出劇場時,
我想我知道這是一部很飽滿的音樂劇,
我好像可以有很多情緒很多想法,
同時卻似乎失去了感受和思考的能力,
也因此我在當下覺得自己好像沒有任何心得,
甚至有一點點(只是一點點)害怕有人問起我的心得,
我會回答「東西很滿,但還不知道如何整理起」,
但事實上,我不知道,沒有心得是不是就是我的心得。
直到這陣子又反覆咀嚼劇情和歌詞時,
一句話倏地打在我的腦中:
是,也不是。
是幸運,也不是幸運;
是不幸,也不是不幸。
一牆之隔是歐氏空間上的近,
互不相見的相反方向是賦距空間上的遠。
和擁有相同心思的人很近是種幸運,
但因為背緊靠著背出發,相遇反而更遠,這難道是幸運嗎?
習慣朝著相反方向走而無法相遇是不幸,
但如果若非如此,
又怎麼能在終於相會的那一刻畫出一個完整的圓?
相遇的價值到底是相遇本身,
還是相遇之前那前百萬個看似無關的蘊釀?
翻譯和音樂。
是啊翻譯和音樂本質上是一樣的吧,
從一種表達形式到另一種表達形式的轉換,
而轉換本身也是一種表達,
再怎麼努力讓兩種表達形式彼此貼近,
兩者之間的差異終究會存在,
要讓所有人對這兩種表達方式的感受都完全相同是不可能吧?
詮釋因為差異而存在,卻不停努力要消除這個差異;
就像警察為了犯罪存在,卻肩負弭平犯罪的責任。
一見如故的親近,習慣不同的疏遠,
兩個人像是兩種嘗試表達同一個概念的語言,
但好像在兩種語言中都還沒找到能精確表達那個意思的語彙,
所以也找不到將自己翻譯給對方的管道。
直到理解了一個新的詞,懂了語感中無法精簡解釋的感受,
做了一個選擇,繞了一個彎,
離開,然後尋獲。
當然這也還只是一種比喻,讓人喜歡的比喻。
比喻是形式的不完全轉換,在無法對應的形式間搭起一座橋,
它本身不是答案,卻是很棒的催化劑,
就像離開並不代表結束,而是延續故事的另一種方式。
「一個」故事也許並不是那麼精確的說法,
就像真相只有一個一樣,故事並不是一個一個,而是一段一段,
無論我們在時間、空間其他維度上分割。
我們能夠知道和在意的都只是一部份,
如果有心得也只能是一個片段的心得。
舞台上、記憶裡,
好多好多畫面的美麗與哀愁交織,
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
甚至搞不太清楚自己到底有沒有專心看,
但或許舞台劇團隊也期待我們不要太專心吧?
摸不清的樣貌,無法言喻的感受,就像
愛,
越是偉大越是重要越是在乎,
竟就越不知道該如何描述如何表達。
像瞎子摸象般一點一滴拼揍可能的圖象,
於是這麼形容:有時候愛……
有時候愛,是頭髮被風吹亂了卻還感到幸福;
有時候愛,是眼神裡閃動著疑惑卻對幸福深信不疑;
有時候愛,是你想也想不到用愛去稱呼那種感覺;
有時候愛,是一段旋律幾行詩前因後果都說不上來;
需要爭吵,需要哭泣,需要絕望,需要等待;
需要分開,需要擁抱,需要直覺,需要心領神會;
是方向是距離需要被翻譯或迷失;
是還沒碰觸就已經如此熟悉的臉頰與嘴唇;
一定得是相反的方向矇住眼的信任;
是信任是巫術是殘酷是仁慈是憤怒是眼淚;
需要…飛起來…有時候愛……
在聽了好多又說了好多「有時候愛……」之後,
還是不禁想問,那其他時候呢?
到底,我還是不知道愛是什麼,
明明就只是個簡單的詞彙,
明明就一次又一次從不同的人身上看到不同面向與種類的愛,
不懂,就是不懂。
而在輕哼著歌、試圖從旋律和歌詞找尋更多線索時,
才發現這是一首無法獨自高唱的歌。
(弟說:你確定這首歌的節奏和線條是這樣嗎?很難聽欸。)
原來啊,答案是無法一個人找尋的,
得找人一起譜出一個粗略的輪廓,
即使撲朔迷離,但每一個小小的線索都是那麼珍貴,
得來不易啊,得來不易。
20歲和21歲的生日,都和儀芳芳一起向左走向右走。
記得暑假那次拼拼圖的時候,
和你說到拼拼圖是一個重組思緒的過程,
拼拼圖的策略則是一種態度的選擇。
雖然舞台劇裡的相遇那天是12月19日而非12月22日,
但終究故事就是人物關係的指向吧,
時間啊空間啊,不就是勞侖茲轉換中的參數,
轉過來又轉過去,就只是在尋找一個共同的語言,
讓人與人能夠相會、能夠熟悉,
然後一起從交會點出發,走一個新的向量。
本來在平板上打到這裡決定一回家就把它發出去的,
結果發現忘了鑲入那個現在還不斷衝擊著內心的情緒。
到頭來「需要」成為了最滿的那個詞,
想起了誠實的人們與不誠實的人們與自己。
每每困惑著,
到底是必要還是想要、是善體人意還是習慣逃避,
感到無解然後無能為力地擱置,直到下一個週期性的糾結;
終於被說服「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需要啊」的時候,
好像也就得到解脫了吧。
愛無所不在,以致於什麼都是它的一部份,
需要這個,也需要那個,
真的可以什麼都需要,沒有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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