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夏初五月底
下著綿綿的雨
我洗完澡 擦乾身體上的水滴
拔掉隱形眼鏡
逃出了浴室裡的水氣和熱氣
拍完小護士化妝水 乳液
然後用歐舒丹的玫瑰體香乳把四肢的乾裂都補足
用大罐的綿羊油把腳底板大力揉了幾下
然後把十塊錢的襪子套上
走去把脫鞋穿上
到有可能在把汗逼出來的浴室把手上的灰塵洗掉
然後再走回來擦上小甘菊護手霜
這些東西都做完了
等待晾乾頭髮
因為省電所以不插吹風機
就這樣像女巫一樣坐在床上晒乾整頭的髮絲
通常這個時候會打開電視
但是電視也通常在播著殺人放火的新聞來破壞我的好心情
所以我就會打開夏宇的詩或是村上龍隨便一本書
更多時候開始打電話道晚安
有時c先 有時j先
然後等到講完之後
頭髮差不多乾了
我就會像飛柔廣告裡的小女孩一樣
大力把頭髮甩一甩
接著疊了三個枕頭
一個灰色的 一個白色的 一個粉紅色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帶來這麼多枕頭
但是把枕頭拍地鬆鬆的
躺在上面就覺得自己是一個小山丘上的國王
抱著小棉被
把冷氣調上定時兩個小時 26度
因為地球快融化了
所以不敢開到天亮
但是也常常半夜就這樣熱醒過來
然後躺在床上看著小夜燈
我知道我今天也沒有那麼特別
也知道要趕快睡覺面對明天
我還不老 但是我也不年輕了
在我沉沉睡去之前這是最後一個念頭
然後我就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
我爸媽 用那台黑色發亮的車子載著我
沿路跟我說去日本的時候要小心
窗外很多牡丹花盛開
就是高速公路上旁邊會用的紅白牡丹
有時會拿來拼成公司行號或歡迎光臨的品種
它們接著水滴 所以顏色更加鮮豔
我躺在椅子上 旁邊放著行李
行李巨大地塞滿整個後座
裡頭放著幾張圖 幾條顏料 但是我忘記帶筆
所以我不確定我去那裡能做什麼
媽媽唸著再不開快一點 飛機就來不及了
然後等到我們到達機場之後
地板跟平常顏色不一樣
聽說今天有法國總統要來
所以要把地板漆地跟法國那邊機場的色調一樣
沿路還有香檳跟鵝肝醬可以免費吃
我推著巨大的行李所以沒有手可以拿那些食物
爸媽倒是吃地很開心
跟服務人員說著 喔以戲!喔以戲!
然後一個在日本居住的朋友來接我
胖胖的 也瘦瘦的
骨架很小但是脂肪很多
所以看起來像肯德基裡被餵地太快的雞
姑且叫他脂肪球
脂肪球人很熱情也像是在地客一樣歡迎我
一把把我的巨大行李(看起來更大了)搶過去
然後我揮揮手跟爸媽道別轉身快速跟上他
像是一隻小鴨子那樣跟隨著公雞跑
在藍色的機場裡頭奔馳著
然後我們跳上鮮黃色的計程車
沿路我們聊著櫻花盛開的時候整條河都鋪滿了櫻花
可以去哪裡吃燒烤還有在池邊烤鮭魚
他說動物園裡的貓熊遲鈍地即使你把它抱回家
他也不會發現
我說可是他坐地進去車子裡嗎?
那麼大用手抱著不是太誇張?
到了脂肪球的宿舍之後
是棕色的木頭建築
老舊地搖搖晃晃 黃色的漆都掉了
信箱塞滿了信和帳單
電燈微弱昏黃
可是很乾淨
然後脂肪球把我的行李放下來
他說等等就要下雪了
把雪衣從壁櫥裡頭拖出來
深墨綠色的像郵差制服一樣
因為半天奔波的疲倦
我在脂肪球厚厚的棉被上睡著了
小小的電視裡播著NHK的節目
感覺電視像收音機一樣只是放出咿呀呀聲音
因為我都聽不懂
所以也沒有認真去想
大概睡了三四個小時
醒來我精神很好
但是還在播著NHK
發現脂肪球不在房間內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它的房間看起來這麼小
因為牆上還有地板
都鋪滿了蒙古西藏或波斯式的地毯
鮮豔又複雜的纖維交織著幾何圖案
我彷彿置身在蒙古包裡頭
床頭還有一個很大的塑膠保溫水瓶
牆上有釘著星野亞希的半裸體海報
我走出去
空氣冷冽又微甜
我試探性地伸出舌頭品嚐著
在宿舍門口的廣場
鋪著粉紅色的磁磚
四週有一些戲院看板
我看到脂肪球墨綠色的外套
在雪裡有如一片葉子
他跟其他女生在廣場熱著燒酒
大家唱著一些怪歌
唯一有一點印象的
是椎名林擒和宇多田合唱的那首旋律
感覺大家都是好朋友
可是我跟他們不認識
因為宿舍在小山坡上所以沿著山崖
是一整排的櫻花樹
遙遠一路開到山頭
但是為什麼又下雪又開櫻花?
裡頭有幾個女生披頭散髮又穿著浴袍
雪花在他們頭上凝成冰
像一碗雹冰加著烏黑的仙草
其中一個女孩我知道她叫珍妮
她穿著毛皮製的浴袍 手袖的地方有一些鬚鬚
端來一杯燒酒和一碟漬物
但是有個地方實在不太對
我跑去問脂肪球
在他邊吹著口哨一邊跳舞的時候
「我根本沒坐上飛機啊!」
「我根本還沒有到日本阿!」
我只是到了一個很日本的情境而已
即使那燒酒這麼好喝
我滾燙的喉嚨還是充滿著狐疑
脂肪球說:「我本來就沒說你在日本ㄚ!」
「那這裡還是台灣?」
「對阿」
「可是我是要去日本 不是要來很像日本的地方」
「那你去坐飛機啊!」
「怎麼去?」
「從這裡沿著山腰攔計程車去就對了」
我走回蒙古包
拖著那個巨大行李走出來 在薄薄的雪地上走著
我不敢跟脂肪球說我在生氣
因為他看起來很歡樂的樣子
跟那些頭頂著仙草冰的女孩還在跳著舞唱著歌
墨綠色的雪衣搖擺著各種姿勢散播快活
我想他都把我帶來這裡了
應該不會再把我帶回去
我應該要先吃點什麼的
可是我肚子不太餓
我只是想知道 烤鮭魚是不是真的那麼好吃
沿途都是櫻花樹 可是飄下來的都不是櫻花兒是雪片
覆蓋了我紅色的毛衣
溶化後濕濕的滴入我的頸子和後背
我知道這裡根本沒有計程車會經過
因為除了在跳舞的他們我就也沒看過別人了
整個山安靜地像沉睡的女人一樣危險
我坐下來打開巨大的行李箱
硬殼堅固地像個龜殼一樣
我彎著腰跨進去
拿出了顏料和調色盤
手指沾著紅色和黃色
開始吃了起來
那感覺就像糖醋醬和番茄醬一樣美味
然後我睡著了
在那堅固又溫暖舒適的龜殼裡頭
洗沖完很燙的熱水澡之後
雨天鑽進軟綿綿的被窩裡那麼舒適
我又再度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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