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才那么一丁点儿。男人,正打理着烦恼丝。床沿,坐着一个女人,注视着沉默的男人,无言。偶尔,她轻轻地闭上双眸,再缓缓地睁开。这一闭一眨间,动作是那么地轻,那么地柔,仿佛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将成为永恒。
片刻,男人已将乌黑浓密的长发挽好。女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么地轻,若不是看见她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启,没有人会知道她曾经叹过气。她慢慢地走下床,再轻轻地走向男人。在红褐色的木桌上,她那粉嫩的小手,抓起一条蓝色的纶巾,慢条斯理地为男人绑上。连瞎子也看得出,那双灵敏的巧手,正用着比平时慢上十倍的效率在工作。
虽然她有心和时间周旋,纶巾还是在少于一刻的时间内绑好,并完美无暇地套在男人的发上。女人眼眸里的光渐渐地黯淡下来,双手无力地在丝巾上扭拧,无奈地垂下头,不愿去注视男人的脸庞。
男人不作声,默默地看着铜镜里的倒影。他瞪着自己坚定的眼睛,也看见了她落寞的神情。
冰河时期般的气氛,随着他“霍”一声的突然站起,划破。她如惊弓之鸟版,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尽是不安,惶恐,难舍,拼凑成的复杂表情。虽然如此,这并不损她那与生俱来的动丽。
他转过身,低头俯视那张玉雕般的美丽脸庞,解读着脸上种种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神情。能言善道的他,到了此时,也找不到半个词儿来描述他心中的感慨。令人不安的沉默,就这样在空气中蔓延。
后来,还是她先开口:“你真的非走不可?”男人不作声,只用他最坚定的眼神来给予答案。她的心一阵绞痛,轻轻地,呢喃般地问道:“为什么?”男人答:“为了我们的幸福。我离开白帝城后,将会到大京城闯荡。创出一番事业,再回来。”“然后呢?”“然后我们就会幸福。”她不解:“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每天醒来,见到你甜甜地睡着。临睡前,看着你沉沉地睡去。”“难道,我们现在不也正如此吗?”男人一怔,对呀,现在不也正如此吗?他咬了咬牙,答道:“这不同。”“哪里不同?”他叹了口气:“你不会明白的。”女人不死心:“你不说,我怎么懂?你得说个明白啊!”男人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再缓缓地呼出:“因为……这关系到,男人的――尊严!”他望进了她深深的眸子,似乎要把脑袋里的讯息自眼睛传达到她的心里。
对了!就是这个!女人永远都不会明白的“男人的尊严”。她绝望了,心知这个男人已无法挽留,因为事关“男人的尊严”。她不再出声,默默地走到门前,轻轻地为他打开柴门。柴门竟毫不留情地“吱呀”一声,仿佛在取笑着这对面临离别的男女。
男人小心翼翼地挽起行囊,走到门外。天外,正洒着绵绵细雨,细诉着人间不断的悲欢离合。他披上了蓑衣,向她,以及沉睡着的白帝城辞别。
隔着雨水的朝阳下,走在潮湿的小径上,他多次忍住回头的冲动,继续走向那未知的城都。
要是他回首,就能见到倚着柴门的她,动人的睫毛上,拍打着晶莹的泪珠,混合着雨水,洒在白帝城,凄美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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