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達摩竄月
【第一章 冤家路窄】
第二天,天方亮,府中已傳言有此一招厲害的「達摩竄月」招式將在慕容府出
現。
這是小痴所傳,他想老的已被逮,這些嘍囉又算什麼?存心好好表現一番,以
顯出自己武功了得。
很快已近午時。
小痴和呂四卦已大搖大擺來到「邀月居」。
慕容殘雪換上一套紫青勁裝,更顯英氣蓬勃,看樣子亦是有備而來。
他已在樓閣準備好酒菜,親自招待小痴和呂四卦。
方形竹建樓閣,四面通風,在炎夏裡,仍充滿涼意,最是飲酒住居。慕容殘雪
對自己品味一向甚有信心。
小痴和呂四卦已迎面走入樓閣,似笑非笑的說:「老兄,想出破解之法了沒
有?」
「還沒……這招太過玄奧了……兩位請坐,咱們先暢飲幾杯如何?」慕容殘雪
道:「待會兒家父將親自來此向你討教幾招,想必會有結果才是。」
小痴含有捉狎意味:「老爺能來嗎?」
呂四卦嘲惹說道:「聽說他昨晚睡得很甜?」
慕容殘雪道:「也許吧?不過昨夜在下已將此招告知家父,他老人家已答應前
來,該不會有所差錯才是,坐,咱們坐著聊。」
兩人也著實不客氣,各坐一角,攬酒就喝。
小痴嘲逗道:「令尊有沒有爬樹的習慣?」
這問題實太過於突兀,慕容殘雪那知其中奧妙,憨楞的乾笑,不知如何回答才
好:「這……這……」
小痴見他如此模樣,笑得更是可以,道:「聽說爬樹可以延年益壽,是現在最
流行的運動,我想令尊如此健康,想必與此運動有關吧?」
慕容殘雪暗笑道:「大概吧……」
呂四卦道:「老兄你若想學,我可以幫忙,很容易的!」
「這……」一向木訥的慕容殘雪,此時更為之結舌,半晌說不出說來。
爬樹還可延年益壽?卓絕輕功的人,爬樹還要人教?
小痴道:「別急!爬樹姿勢有很多種,所以人的壽命也有長短,尤其是背向著
樹的,生命最長。」
「背向著樹?」
這怎麼爬了慕容殘雪愕楞著,他當然想不通背靠著樹要如何爬了。
小痴笑的更邪:「不急,不急,問問你爹就知道了,若想更進一層樓,我再教
你。」
好奇心使然,慕容殘雪亦有意嘗試,滿口答應,道謝。
用箸挾菜,太過麻煩,小痴已抓起一片烤燒粉鴨,咀嚼有聲,轉為正題:「其
實我那招也不盡是難以化解,你可知我為何光找慕容世家,而不去找別人切磋?」
慕容殘雪當然不知:「為什麼?」
小痴已道:「理由很簡單,聽我師父『無無老和尚』說,只有你們慕容府的『
玄天神功』可以化開此招威力。所以才來此印證一番。」
「有這種事?」慕容殘雪茫然不解。
小痴道:「這當然,否則我何必費那麼大的勁來找你?」
慕容殘雪想了想,反而轉為高興,終究自家武功仍能剋制此招。
他笑道:「待會兒家父來時,想必就有了結果。一
一說及慕容紅亭,小痴就洩氣,道:「你就不會先解解看嗎?」
慕容殘雪苦笑道:「不瞞你說,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在解此招,可惜仍是力
不從心。」
小痴道:「我可以指點你如何解,來,試試看,你先將運功勁道路線告訴我,
我再引你勁道破此招。」
說著就想拉他步出樓閣。
「這…:這……」慕容殘雪面有難色。
「怕什麼?只是運功勁道,又不是心法,說了,別人也練不成你家神功,走!
好好表現給你爹看!」
兩人拖拉著,慕容殘雪不知如何拒絕,已被拉出樓閣。
「小兄弟你不能再等一會兒麼?」
「唉啊!練功如救火,怎能等?何況你爹爬樹爬上了癮,何時才會來此,怎能
肯定。走啦!先練再說。」
三人前前後後,踩著十數階竹製樓梯,那股韻律的彈晃,直如乘風駕舟,又柔
又舒適。
小痴眼見詭計就將得逞,笑得合不了口,跨樓梯都用雙足如兔兒般蹦跳:「爽
啊!爽啊!此招一解,還有何好擔心的?」
「小兄弟…………一定要現在嗎?」
「當然!時間過久,招式會冷的,結了冰,要解就難嘍!」小痴意氣風發的叫
著。
突地,小徑道已奔來一位青衣女孩。
「哥!你那招『達摩竄月』是誰教的?」
這不是為紛爭「水晶蟾蜍」的凶女孩,是誰?
小痴兩眼似打了結,真叫:「媽呀,怎麼又是她?這下真的要解就難嘍!」
放掉慕容殘雪,和呂四卦甩頭就跑。慕容玉人乍見小痴,亦是楞著了,但又見
兩人逃跑,更能確定就是白小痴,登時追上,叱叫道:「大白痴,你竟敢跑到我家
來?看你往那裡跑?」
慕容殘雪已楞在當場,不明就裡,是怎麼回事。
小痴轉回樓閣,已無退路,直叫苦也,又想折回樓梯口,豈知慕容玉人已凌空
飛掠而至。不得已,苦笑道:「看來只得用『一砲沖天』了!」
抓起呂四卦已猛力蹬足,咻然一響,已飛身而起,衝向天空,動作甚為乾淨俐
落。
慕容玉人見他已逃開樓閣,登時轉向慕容殘雪,叫道:「哥你在幹嘛?你不知
道我在捉他?活楞在此,活似個木頭人!」
「他……他們……」
「他們是壞蛋,偷走了我的水晶蟾蜍!」
「他們……他們不是少林弟子?」
「是才怪?那小的就是騙盡天下的「聰明白痴』,那大棵呆就是『無毛呂四
卦』!那來的少林弟子!」
話聲中,小痴和呂四卦已因不懂輕身術而摔落遠方竹林。兩人呃呃痛叫不已。
呂四卦抱怨道:「小痴你什麼意思了要耍『一砲沖天』也不經過我同意?」
小痴叫道:「情急之下,我那來得及通知你?」
呂四卦叫道:「事情那有嚴重到這種地步?」
兩人跌得夠疼,已吵了起來。
小痴瞪眼道:「我要是不抓你,你早就在樓閣上被恰查某逮著了。」
呂四卦叫道:「被她逮著也沒有現在嚴重!呃……好痛……」他按著腰背,直
叫痛,又罵道:「最可惡的是,你為什麼要下來時,把我墊在下面?」
小痴想笑,又憋住,叫道:「是你自己太重,先掉下來,那是正常!」
呂四卦不服氣,已按向小痴:「你胡說!分明你是在利用我的肉體!」
「就算是,那也怪不了我,我是秉著物盡其用的原則……」
「可惡!」
「放手啊—」
兩人竟然忘了身在險境,開始扭打。
慕容玉人見狀,登時有了笑意,叫道:「哥!還不快幫忙捉住他!」
慕容殘雪稍猶豫,仍隨她掠下樓閣追向兩人。慕容玉人怎可讓可惡傢伙走脫,
輕功盡展,猛掠即近。
小痴突覺來人逼近,急叫道:「呂四卦快逃!他們來了啊——」推開呂四卦拔
腿即逃。
呂四卦叫道:「反正她找的是你,和我不相干!不過,你我的帳仍得算!」搶
前又揪住小痴肩衫不放。
「你什麼意思?」小痴叫道:「要是我被逮去,你也有份,別忘了她爹是被你
綁在樹上的!」
呂四卦霎有所悟,放掉小痴:「下次再跟你算!」
兩人不再扭打,急忙往竹林深處鑽。
慕容玉人見兩人又逃,然仍差十餘丈恐追人不易,情急中立時大喝:「來人
啊—有刺客—」
音沖雲霄,震驚全府。
四面八方霎時迥響,急促腳步聲節節逼近,宛若山洪暴發般湧向竹林方向。大
群人已圍捕過去。
小痴、呂四卦暗自叫苦,這次不死也得脫層皮。方掠過竹林外牆,突見人影幢
幢,刀劍如海,又被逼了回來。
這一耽擱,慕容玉人和殘雪已追至。
慕容玉人放緩腳步,得意道:「看你這次往那裡逃?」
小痴此時就如一群鯊魚中的獵物,想逃,還得一番掙扎。
經驗告訴他—先下手為強,一個大喝,身形暴飛而起,已旋轉如輪的衝向慕容
玉人,心想先拿下她,一樣能脫身。
慕容玉人冷邪一笑,擺出架勢,準備硬碰硬,喝道:「我不逃,我要嚐嚐你這
招「達摩竄月』是啥滋味!」
慕容殘雪見狀,焦急喝道:「妹妹快躲,硬接不得!」
不說還好,說了倒使慕容玉人賭起氣來,叫聲:「我偏不信」,已然出招迎向
小痴,一把短劍要得光芒四燦,嘯風刮得讓人遍體生寒。
慕容殘雪對此招印象已根深蒂固,深怕玉人有所損傷,抽起長劍,亦然斜竄而
上,希望能合二人之力,接下此招。
三人身形飛掠,在空中聚成一點,就快撞成一堆。
小痴眼見兩人硬是被嚇不著,硬逼而來,自己招式砍竹子還可以,若用來對敵
,莫說功力不能,那能去迎擊那三尺利刃?
勢成騎虎,他又手無寸鐵,如何能招架兩把利刃疾貫而至?
情急下,他竟然「我呸」的一聲似有口水已吐向慕容玉人,心想成與不成,全
看此著了。
果然,呸聲方出,慕容玉人登時驚駭尖叫,她乃潔淨之人,豈知對方鬧骯髒,
一個噁心,顧不得再傷人,疾往左邊閃了過去。
小痴此時已痴痴笑起:「女人就是女人,禁不住呸的!」嘴巴張了張,又想呸
它幾口才甘心。
風涼話雖說個不停,他可沒忘記還有慕容殘雪,當下避過正鋒,已和他對上。
慕容殘雪似覺得以長劍對付手無寸鐵,且又比自己小許多之人,有點過份,已
然撤去長劍威力,改以左掌迎敵。
雙方各對一掌,破的一響,出乎慕容殘雪預料之外,小痴竟然不堪一擊?
連跌帶撞,小痴又滾退數步,撞得天昏地暗,不知身在何方。
呂四卦見狀,霎時快步奔來,抓起其右手,就想逃竄。
然而府中高手已快速欺身而上,刀劍齊往兩人指去,何來退路了數路人馬圍撲
過來,已將兩人困住。
冰冷冷刀鋒架在脖子上,小痴也醒了不少,暗自苦笑不已:「似乎這種事,三
兩天就得來一次……」
呂四卦嘆道:「不是三兩天,而是天天!」
「誰說的!」小痴截口道:「昨天我們不是這個樣子的!」
呂四卦嘆道:「昨天是今天的延績,而且我真後悔昨天做了那件事,現在才不
能脫身。跟著你,不知何時才能翻身?」
小痴乾笑道:「就快了!」
此時慕容玉人已怒氣填膺的走過來,怒道:「大白痴你下流、無恥、骯髒、齷
齪,竟敢用口水吐人家,你有家教沒有?」
小痴自得笑著:「對付妳,用『呸』就可以,我何必多費勁呢?」
其實當時情急萬分,為了自救,權衝之下,他也管不那麼多,雖有點鄙俗,但
也不失機智。
「你……」
小痴又截口奚落道:「聽清楚點,我是說用「呸』就可以,不必費那麼大的勁
吐口水!神經病「呵呵……」
「你……」慕容玉人聽道:「你明明有吐口水!」
「在那裡啊?」小痴悠哉道:「妳有這個資格嗎?能讓我看上而吐他口水的人
,天下找不到幾個呢!」
慕容玉人嫩臉已紅,登時回想方才情景,再看看衣衫,那有水漬?分明是上了
當,小痴根本只是虛張聲勢,不楚老羞成怒:「用呸的也不行。」
小痴無奈道:「那我也沒辦法了,妳看著辦吧?」負手而立,落落大力,哪像
是個囚犯。
慕容玉人短劍一揮,直指小痴咽喉,捉弄冷笑道:「我要把你的血放光,再將
你皮骨烤成肉乾,磨成粉末配藥。」
小痴和呂四卦相視一眼,突然笑出口:「好狠啊!」
慕容玉人冷叱道:「你們別不信,我說得到做得到。」
刀鋒已抖,準備給予小痴一點教訓。
慕容殘雪急忙阻止:「二妹不可如此!」
「哥!他偷了我的水晶蟾蜍,我非要回不可!」
小痴幸災樂禍道:「少吹了,明明是牠自己鑽進我嘴巴,說的那麼嚴重了若真
還有,我倒想送給妳,讓妳拉上三天,還當牠什麼寶貝?」
「你才胡說!若不是你,蟾蜍怎會作怪呢?」慕容玉人氣不過,短劍已劃破小
痴咽喉肌膚。
那血,竟也似淡紅得快要透明。
慕容殘雪急道:「二妹不得魯莽,爹要見他,妳傷了他,小心爹的責罪。」為
怕事情生變已攬劫過來。
天不怕地不怕的慕容玉人,就只怕她爹一人,乍聞之下,已收歛不少,短劍已
收回,噸嘴道:「可是他真的是很可惡,他是江湖中最大的無賴,最大的騙子!他
一定是來騙我們家的武功的。」
小痴呵呵笑道:「別說的那麼難聽,是『切磋』,那來的騙?」
慕容殘雪若有所失,本以為找到了可暢談的知己,誰知小痴竟會是別有用心?
實是欲說無言。
慕容玉人愕然道:「哥,你都把武功教給他了?這還得了,慕容家武學若被他
學去,恐將毀在他手中!」
慕容殘雪道:「沒有……還有神功心法沒教……」
慕容玉人暗道好險,稍稍噓氣,然瞧及小痴得意狀,突又上火,咬牙切齒道:
「大白痴,我要廢了你!」
小痴道:「廢了我也沒用,我照樣能傳出去;老實說,天下也不只你們慕容一
家的武功在我手中,我用『切磋』方法換來,算是對你們客氣了,有的人送了武功
,還叫我大爺呢!」
「你……」慕容玉人氣得混身發抖。實想一劍捅死他,然而卡在父親身上,手
中利劍老是捅不下去。
慕容殘雪嘆息道:「二妺,一切等爹來再說吧!」
說到他爹,小痴和呂四卦已忍不住呵呵笑起,全然不把安危放在心上。
慕容玉人見小痴如此奸黠笑意,已起疑,遂問:「爹出門了?」
「沒有,他還答應我,要過來『邀月閣』一趟。」慕容殘雪想及此,不禁也疑
惑往回張望:「奇怪,爹明明說是午時要來,可是現已過了兩刻鐘……何況又發生
此事……」
慕容玉人霎有所覺,逼向小痴:「你見過我爹了?」
小痴道:「見過呢……又好像沒見過,有點清楚又不甚清楚,不知妳爹有幾
位?」
「他人在那裡?」慕容玉人怨斥:「我爹就是我爹!」
小痴裝傻道:「妳說的是那一位?」
「你……」慕容玉人舉掌已摑向小痴。
小痴急忙叫道:「我天天砍柴、送飯,見的人太多了,妳要我如何去分辨?妳
爹的臉上又沒寫著「妳爹』兩字?」
慕容玉人嗔喝可惡,一巴掌打去,小痴唉呃悶叫,不敢多言,慕容玉人睜目瞪
眼,突轉向護衛:「把他綑起來,押到『怡心園』!」
護衛立時照辦,裹綁兩人已帶往慕容紅亭住處。
小痴、呂四卦暗自叫苦,事情再也難以隱瞞了。
【第二章 惑女衷情】
書房依舊混亂一片,當然也找不到慕容紅亭。
慕容家族這才感到事態嚴重,已命令全府弟子搜索四處,以及方圓廿里,希望
有個結果。
慕容殘雪已不再對小痴有所感情,冷道:「白小痴,我希望你能說出一個理由
,家父現在何處?」
小痴但覺慕容紅亭下落仍未被發現,倒也落個輕鬆,從容道:「你爹是個高來
高去的高手,我那可能知道他去了那裡?多用腦筋想想,別冤枉好人,何況以你爹
如此一局強武功,我又能對他如何?」
「我不信!」慕容玉人拾起那枝粗糙有如手臂之木棒,逼問道:「我爹分明是
被這木棒敲昏的……」
小痴和呂四卦突然暴笑出口,連押著兩人之四名護衛也竊笑幾聲。
一代高手會被如此笨重的木棒打昏?傳出武林可就要鬧笑話了。
「笑什麼?」慕容玉人瞋道:「別人我可以不信,你這小白痴幹的事,那件不
是胡作非為,呵呵……」
說著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不禁轉過頭,臉也紅通通的。
小痴更形得意:「妳好像很贊成我敲妳爹的樣子?」
慕容玉人強忍笑意,立時又斥叫:「你少得意,一定是你用了卑鄙手法,這木
棒分明是在柴房拿的,由不得你狡賴。」
小痴道:「這麼說,我倒想問問妳,我如何去暗算妳爹這號天下第一大人物?
憑著一根木棒就能解決一切嗎?」
慕容殘雪亦覺得這十分不可能,道:「二妹,說不定真有他人,妳看書房亂成
這個樣子,想必不是他一人所能辦到……」
慕容玉人叫道:「他們不是一人,而是兩人!除了他們還會有誰?說不定那天
晚上闖入大姊花園的也是他們兩人!」
小痴自得道:「人說捉賊捉贓,妳要陷害我,也得有個證據吧?」
慕容玉人道:「這木棒就是證據!」
小痴道:「如果妳要這木棒,我可以多搬幾支給妳,我看妳還是想想妳爹追敵
人去了,這樣比較實際些。」
慕容玉人聞及此,也想及自己爹爹不至於如此不濟,連一點跡象都沒有,就被
小痴給撂了,不禁把思緒移到另一處,轉向殘雪,問道:「爹可能去了那裡?他一
向甚少不告而別。」
「我也在想……」慕容殘雪悵然回笞。
小痴暗自好笑:「去了那裡了去練身體了!」
瞄向呂四卦,兩人會心而笑,有意無意的再瞄向窗外那棵濃密榕樹。想窺瞧那
強練身子傢伙,現在不知練得如何了?
不瞧還好,這一瞧,小痴已笑不出來,再次凝目望去,茂密枝葉遮隱的枝幹,
竟然垂掛著那條綑綁慕容紅亭的淡白窗簾碎布。
布條隨風淡擺,在葉林中閃閃忽忽,就像斷了尾的風箏。慕容紅亭還在麼?
小痴見狀已尖叫:「啊——槽了!」
眾人被嚇個正著,齊往小痴望去。
慕容玉人嗔道:「你再亂叫……」
小痴急道:「快!快看看那棵榕樹,妳爹是否還在爬樹?如果不在那兒,一切
可就麻煩大啦?」
「爬樹?」慕容玉人不解:「我爹怎會爬樹?」
小痴急叫:「快去啊!遲了就來不及了!」
慕容玉人登時掠窗而出,燕子三抄水,美妙的掠向榕樹。
只剩破碎簾布條,那來的慕容紅亭?
慕容紅亭去了那裡?是自己掙脫,還是被擄走?
慕容玉人猝見布條,亦覺不對,立時抄起布條,倒掠地面。
她已發現此為簾布所撕扯而成,當下轉向小痴,瞋道:「你把我爹怎麼了?」
小痴情急之下已奔出長廊。眾人也跟出。小痴詫然不解,明明已將慕容紅亭綁
在樹上,怎不見了?是他自己走脫,還是?……看來已節外生枝的失蹤,實是癟透
了心,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付。
慕容玉人追前,又逼問:「是不是你把我爹綁在樹上?我爹呢?」
小痴已知無法隱瞞,無奈的乾笑著,道;「我是想教他爬樹的方法,誰知他爬
上了癮,再爬就不見了。」
「爬樹?」慕容玉人不解。
小痴笑了笑,解釋道:「是一種延年益壽的秘密運動。爬的越高,活的越久,
從來沒人失敗過!」
「你……我要殺了你,替爹報仇——」
慕容玉人悲切之下又遭戲耍,已是怒火功心,短劍一抖,已往小痴刺去。
「站住!」小痴慕然大喝,先聲奪人的跟前一步,喝道:「妳殺,妳殺,殺了
就永遠甭想見妳老爹!」
慕容玉人已衝至一半,硬生生給收了回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猛咬玉牙,
轉向護衛:「押下去,給我拷打!」
「是!」護衛拱手,已押著小痴、呂四卦離去。
小痴冷笑道:「打也沒用,妳最好弄點好酒來,說不定俺一醉了,什麼都告訴
妳呢!」
呂四卦意氣昂揚道:「咱是吃軟不吃硬,打死了最好!省得妳爹又回來爬樹。
然後一路爬到天庭!」
兩人被拖著走,仍不停轉頭回來奚落慕容玉人。
慕容殘雪可不願將人給拷死了:「先押下去,若再找不到老爺再審問。我不希
望事情越弄越複雜!」
護衛應「是」,已拖著兩人離去。
慕容玉人不服道:「哥!爹明明是他們兩捉去,你還猶豫什麼?」
慕容殘雪嘆道:「事關重大,我們不得不謹慎,為今之計,該先搜尋方圓百里
,並把娘給請回來,一味漫無目的亂闖,反而不好。」
慕容玉人狠上心頭,嗔道:「等爹找到了,我非剝他的皮不可!從來沒見過如
此可惡狡猾之人!」
兩人深慮父親安危,未敢怠慢,立時召集人手,四處察探。
地牢裡。
清冷陰濕,透著一股霉腐和鐵銹味。
小痴和呂四卦此時已被綁於石壁扣環上,雙手、雙腳張開,成個「大」字。其
左右各置了許多長鞭、鐵鉗、火爐……等拷刑用具。
這是刑房,不是牢房。
已近三更,夜色昏暗,牢中除了左右牆上兩盞淡青就快奄奄一息之油燈外,可
說死氣沉沉。
連小痴和呂四卦都低著頭,似已受嚴刑而不支昏倒般,不曾動過半分。
其實他倆一黠也無遭及皮肉之苦,只是太累了,先睡上一覺再說。
此時此景能如此舒服熟睡的人,實也不多見。
從被捉進來一直到三更,從未醒過,熟睡得直叫人嫉妒。
驀然—
白影一閃,修長嬌軀無聲無息飄落地面,如花似玉臉容現出一份淡淡喜悅。
慕容可人已輕巧的走向小痴,明亮眼眸閃著遲疑,猶豫和悸動,她不知來此是
否對的,她只是心頭兒放不下。自前晚無心的退怯一步,造成了小痴卑下的陰影,
她一直無法抹平心情波濤,她認為自己不該如此傷害一個人,為了彌補小痴的創傷
,所以她來了。
她叫醒小痴:「白小痴」,聲音輕柔而悅耳,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叫出這充滿
母性慈祥的聲音。
小痴糊中已醒過來,突見慕容可人,亦頗感吃驚:「是妳?!自以為了不起又
清高的傢伙!」
慕容可人不甚自在的頷首:「是我……」
小痴對前夜之事,仍未忘懷,冷道:「妳來幹什麼?看我出醜?看我得到了報
應?」
慕容可人急道:「不是……」
小痴道:「不是就走吧!我實在看不過妳這千金大小姐,什麼千嬌百媚,回眸
一笑,妳不覺得這很做作?」
「可是我……」
「妳又如何,孤芳自賞?自比天高?不錯,妳高貴、漂亮,但不必自抬身價,
要不是妳娘把妳生得好,妳仍然跟我一樣是野孩子,剝了芋頭就啃,抓了魚干就吃
,妳又有何好拽的?」
慕容可人被說的一肚子委曲,一心想來此彌補以前所犯的過失,誰知小痴卻口
不饒人,說得她一無是處,實讓她難過,從來不紅的眼眶,現在也紅了。
小痴似要看她難過,心情才會好過些,已嘲惹的笑了起來…
「我就是這副德行,妳我是兩個世界的人,也沒什麼好談的,妳快走吧,否則
我又忍不住要嘮叨了。」
慕容可人忍住淚水,強自鎮定,雙手捏得緊緊,終於說出想說的話;「不管你
對我有何偏見,我還是要說,我並沒輕視你。」
小痴冷道:「沒輕視我?那當時我只那麼靠近妳一點點,妳何必像見鬼一樣的
逃開?」
慕容可人似乎為了道歉而來,所以她很能忍,態度也從容多了,微微嘆道:
「這就是我今晚要來向你道歉之處,希望你能了解,我從小處在這種環境,而
且又沒碰過那種事……下次一定不會再有了……」
一聞及美人親自下牢是為了道歉,小痴心情也好了泰半,已淡淡笑起:「看樣
子妳還是真心的?」
慕容可人幽幽道:「其實我並不是你所想像的那種人……」
「那種人?裝模作樣的人?」小痴道。
慕容可人微微頷首,臉頰已現紅雲。
小痴頻頻點頭道:「妳來了,我就相信,其實我也有錯,人嘛!總是有許多不
同,富貴的人有故作高貴,也有老老實實的,窮人有骯骯髒髒,也有像我一樣窮雖
窮,倒也才高八斗,很有氣質的!如果我先說明這點,妳就不會閃我了,對不對?」
看來天下只有他敢如此大言不慚,外加流裡流氣。
慕容可人輕笑著,沒有回答。
小痴又道:「其實妳也時常作夢,像古代的富家千金碰上很有學問氣質的窮書
生,然後跟他私訂終生,然後過著神仙般的生活。所說窮與富妳並不在乎,就是要
有「氣質」對不對?」
他強調「氣質」,身形亦晃了晃,然後拽樣的笑著,還真以為自己甚有這玩意
兒。
慕容可人稍困窘。不知如何回答,似乎心事已被說中。
小痴慾足了樣,突又洩了氣:「妳的心和其她女孩的心差不多,很容易了解,
只是我仍差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一大截,流裡流氣,衣衫不整,自作聰明,我看我
們兩個註定是無緣!」
慕容可人突然道:「你很聰穎,才思過人,也知道如何美化自己心靈,你可以
改呀!」
「怎麼改了吟詩弄月?寒月撫琴?」小痴道;「算了吧!人哪,活在這世上,
有時候是身不由己,我可以搞那些,可是我就是不信邪,我白小痴會永遠混不出名
堂?我非練成天下第一絕武功不可,現在妳該相信我很俗了吧?」
「有一點……」慕容可人稍嘆息:「不過你實在太聰明……這樣的人並不多,
你應該會成功的。」
小痴哧哧笑著:「隨妳怎麼說,談了這麼多,妳對我有「意思」嗎?」
慕容可人嫣然一笑:「你當真想跟我做朋友?」
小痴道:「什麼做朋友了是娶妳當老婆,做朋友多累啊?」
慕容可人笑道:「你這人果真天不怕地不怕,妳白天已把我爹綁起來,得罪了
慕容府,現在還敢說這種話?要娶慕容家女孩,在武林可是頂大事情一件,何況你
又得罪了我爹。」
小痴道:「唉呀!這是兩碼事,怎能混為一談?」
慕容可人明眸微軒,嬌笑道:「你是真心的?還是為了慕容世家的武功?」
小痴急忙道:「當然是真的,像妳這麼漂亮的女孩,不動心的男人並不多。」
慕容可人道:「你只欣賞我的漂亮?」
「目前為止是如此。」小痴笑的甚邪:「不過我會慢慢再發現妳其它優點,當
然妳也可以自動告訴我。」
慕容可人道:「你可知道追求我的人之中,你是最差的一個?」
小痴笑的甚有趣:「可是我是最具潛力的新人。」
慕容可人凝目注視小痴良久,笑容已漸漸僵住,突然長嘆,道:
「白小痴你果然絕頂聰明,心思無人能及,你就不說些真話嗎?我答應放你走
就是。」
小痴登時笑容也但住:「妳……妳猜到了?」
慕容可人悵然點頭。
小痴說了一大堆「情話」,其目的也只是想搭上慕容可人,以能脫逃,沒想到
對方亦非呆子,一語道破,倒讓他落困窘境。
小痴笑的甚窘:「至少我已原諒妳了。而且……妳也不笨……」他問:「妳怎
麼猜到的?」
慕容可人嘆道:「從你那首詞,寫進了我心坎,我才發現你早有預謀,因為你
根本不是真心的。」
小痴乾笑道:「妳不也知道我在開妳玩笑?」
慕容可人悵然一笑:「不錯,我知道,可是我真想碰上像這種才思,卻又不像
你那麼滑頭的人,如若你再真誠些,說不定我就答應你了。」
小痴伸伸舌頭,暗道「好險」,若被她看上,可是麻煩事,他道:「現在妳說
出來,我再也沒有機會啦!」
慕容可人悵然頷首:「不錯,你我性格根本不合,你能給我的只是那首揶揄我
的詞曲。」
小痴默然,不敢說話,他沒想到慕容可人會如此專情,為了一首詞曲而付出了
感情,然而自已卻在愚弄人家。雖然這感情不包含男女之情,卻包含了心靈刻骨相
託,仰慕之情。
慕容可人不一定喜歡小痴,但她卻愛那首「如夢令」,而這詞卻是有人在捉弄
她所做的,無怪乎她要傷心了。
「挽不回西斜月,嚥不了漫長夜。一曲盡秋歌……葉落蕊殘花謝……痴也,痴
也……卻恨未逢香榭……」
她充滿感傷的唱著。
不久,她已問:「你能告訴我末一段是何用意嗎?」
小痴實也作怪不起來,道:「末一句「痴也,痴也」,明的意思是指對花之痴
,對琴之痴,對月之痴,對人之痴,對它們如此眷戀之痴,下一句則是指未逢知己
之恨。」
停了一下,小痴繼續道:「暗的來說,「痴也』,就是意味著我的「痴』字…
…本意來說……是說,和我想逢,妳就無恨可悲了。」
慕容可人那顆心似乎已碎了,茫然的望著小痴,他又怎會弄出這首如此竊人心
肺又傷人肝腦的詞曲呢?
小痴咋咋舌頭,道:「現在已成了恨事,妳就改它一下……「痴也」改成「非
也」,合了平仄的韻譜,就唸成「非也,非也,卸恨已逢香榭」,這樣妳會好過
些……」
「是麼?……,非也……非也…;:即恨已逢香榭……」慕容可人悵然淒淒道:
「你以為一首好詞曲,說能改就能改麼?……」
小痴默然道:「那我也沒辦法了……」
人之用情實難想像,有人偏好古畫,典籍、玩物,甚至可以身相殉,慕容可人
的對詩詞鍾情,直也讓小痴出乎意料。
沉默一陣,慕容可人深深吸口清氣,平息內心起伏,漸漸恢復正常,才道:「
已快三更,想必我哥哥和妹妹都快回來,你們要走得特別小心,出了此門,往右轉
可抵達我住處,然後你們再從湖中潛出府外,走得越遠越好,以後千萬別再讓妹妹
碰上,否則我也保不了你們了。」
她已解下小痴手上繩套,悵然一嘆,準備離去。
小痴搓搓手腕,見她要走,已出言喚住:「大小姐……」
「還有事?」慕容可人回眸凝望小痴,似希冀他能說些什麼。
小痴乾乾一笑,道:「我下次不再作詩詞了,這不好玩。」
慕容可人嫣然一笑,道:「作是可以,只是別再拿人開玩笑就行了。」
「大丈夫說不作就不作,這是最後一首,是慘痛的教訓!」
小痴作詩,從來沒這麼痛苦過,如今嘗到了苦頭,想再叫他作,他可興趣趣缺
缺了。
慕容可人道:「這多可惜,天下又少了一位才子……」
小痴道:「如此才子,不要也罷!不值三個錢!」頓了頓,又道:「叫住妳,
是想告訴妳,妳爹真的不在我手中,我也不知他會好端端的丟了,其中必定有人搞
鬼或出了差錯。」
慕容可人道:「我知道,否則我也不會來了。」
小痴又道:「還有,多謝救命大恩大德,想來我一定回報。」
【第三章 敵蹤初現】
小痴大嘆不值,混個幾天,功夫學個半吊子不說,反倒栽得滿頭包,還得掛個
凶手嫌疑。看來慕容府找不到主人,這筆帳非得算在自家身上不可,直是有口難言,後悔莫及。
清晨時分,兩人已越過莫干山,抵達西湖區,已臨杭州城附近。
靜默清雅,林木含綠,飄霧輕飛,靜中傳來幾聲鳥輕鳴,西湖的清晨,不沾一
絲塵俗。
兩人逃至此,心中稍安,已找塊長石板,坐了下來,邊揮著濕汗,邊叫苦。
小痴苦笑道:「明明好端端的,誰知又出了這種事?」
呂四卦抱怨道:「沒有一次不是逃著出來的!」
小痴苦笑:「人嘛!想成大事,吃點苦,也是應該!」
呂四卦道:「你的苦特別難吃,而且特別多!」
「所以……所以……我的大事也一定特別大……」小痴乾笑著。
呂四卦嘲謔道:「當然啦,宰了慕容紅亭,這事要不大都不行,說不定現在全
江南都在通緝我們了。」
小痴乾笑一陣,道:「大事也等於是小事,小事就等於沒事,人們不是常常說
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無事,以有事也等於沒事。」
「沒事?」呂四卦瞪眼道:「不信你走在大官道上,我就不相信你會沒事?」
小痴道:「我是說……宰了他們,或被宰了……終究會沒事的……」他乾笑著。
「被宰也是一件美好經驗!」
「我可不想要此經驗!」呂四卦再次瞪眼,抱怨的說了幾聲,不再回話,不久
想及什麼,才道:「咱們當真就揹著這黑鍋不成?」
小痴沉吟道:「說也奇怪,明明是綁著他,他又怎會不見呢?……」
呂四卦道:「你想想看,有何可能,人會不見?」
懷著希冀心情望著小痴,有了這天下公認第一聰明的人,他總是來不及動腦筋
,也不想動。
「這個嘛……」小痴故作沉思,突然喜悅猛拍手,恍悟急叫:「我終於想通
了。」
呂四卦期盼急問:「為什麼?」
「很簡單!」小痴悠然自得,道:「他不是自己走掉,就是被人給抓走!」
這是那門子答案?
呂四卦罵道:「廢話!這個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小痴頻頻點頭,道:「那你該知道這答案很正確吧?」
呂四卦嗔道:「正確也是零分,我看你快要變成低能兒童了。」
小痴呵呵笑道:「其實最笨和最聰明的人,有時候是相同的;誰要是去猜那種
無從猜起的事,我認為跟猜不出來的低能兒童並無多大差別。」
「你罵我?」
「我可沒這麼說!」小痴笑的更捉狎。
「可惡!」呂四卦一拳已打過去,小痴閃身而起,兩人一追一逃,仍不顧安危
已追向城內。
杭州城仍在慕容府大勢力範圍內,小痴逃逸之事,老早就傳至此城。
小痴亦猜出有此可能,避開正道,往小巷鑽,從昨晚至今,也著實餓得發昏。
雖避於小巷,他仍找了家在杭州城頗有名氣之「寶香窩」,準備大吃一頓。
整條小巷暗漆漆,舖石地面沾滿了醬黑如陰溝挖出之爛泥巴,踩在上頭似能咬
人般「嘖嘖」的叫著,直透背脊,骯髒就像全身被污泥污滿似的。
尤其這腥腐味,活似個賣牲肉舖之走道,沖鼻欲嘔。
然而那些人似乎不怕此味道,老往此處鑽。
當然,這都是些巿井小民。自認王公貴族者,倒也不敢親臨,若嘴饞,找個小
廝來買,不就得了。
「寶香窩」真如窩,矮得快壓著人頭的屋頂,直如乞丐寮,勉強從屋厝再搭出
幾尺長竹編草皮以避雨,不到五坪,已塞了十幾張桌椅,擠得很。
人擠人,和著姻燻熱氣,吵得熱騰騰,實讓人想不及此是清晨時刻。
小痴和呂四卦已湊熱鬧的擠向人群。
他倆終於發現「落湯雞」也有好處——不必擠。
兩人一晃至人群,眾人已自動退開,十餘張桌子,任他們愛選那張就坐那張,
倒也威風凜凜。
兩人選定最中間那張,大力坐下,點了不少東西,開始狼吞虎嚥。
伙計雖不敢得罪客人,但兩眼已瞅出不屑和黠意。依經驗,很明顯——兩人八
九是吃白食者。
他們隨時注意小痴,免得讓他倆給溜了。
小痴已有所覺,瞪向伙計,叫道:「看什麼?大爺多的是銀子……」手往腰際
一抓,完了,抓不到那硬硬的東西,心頭已楞,暗道:「完了!銀子長了腳……衣
服還穿洞?!」但仍不動聲色,喝道:「用它來塞你嘴巴,包你吞上三年還在吞!
少狗眼看人低!」
伙計登時別過頭,心想莫要惹了真麻煩,好歹也得等老闆擔待後再說,他們已
不敢再對小痴太明顯的溜眼。
小痴口袋空空,想發神都神不起來,眼角往呂四卦瞄去,道:「你有零頭?」
呂四卦不知事態嚴重,仍瀟灑道:「沒有,跟你在一起,我唯一的好處就是出
門不必帶銀子。」
「你就不會暗槓一下?」
呂四卦輕笑道:「問題是到現在,你還沒給過我銀子。所以我也不必有暗槓動
作,倒也落個輕鬆啦!」
「你笑?」小痴瞪眼道:「你輕鬆.我更輕鬆,連口袋都沒了。」
小痴抓起衣衫,腰際明顯的被磨出腳趾頭大小裂洞。
呂四卦也緊張了:「掉了?」
「嗯!」
「那……這頓是白食了?」
「嗯!」
呂四卦登時器喪著臉:「怎麼辦?跟著你,我就知道準沒好事。」
小痴桌下踼他一腳,細聲道:「少給我露了底!」
呂四卦霎有所覺,馬上恢復正常,作賊心虛的溜眼瞧向伙計及掌櫃,對方因生
意過忙,並沒時間注意兩人,未有發現,呂四卦也暗自噓了一口氣。
「怎麼辦?」他細聲問。
「怎麼辦?吃就對了!不是被打一頓,就是到廚房洗碗,有啥好怕?」事已到
此,多想無益,小痴倒也認命,吃的挺是舒服。
呂四卦吃的雖癟,但也無法可想,反正被打也不是第一次。道:「即然如此,
乾脆吃飽些,撈回本來!」
說著,兩人著宜不客氣,又點了加倍之東西,拚命的猛撐。
不多時,碟碗已堆滿桌面,就快傾垮,兩人仍狼吞虎嚥,不曾相讓,霎時引起
眾人側目,皆投以怪異眼神。
小痴掃向眾人,叱道:「看什麼了吃東西有啥好看?」
呂四卦也發起威來:「大爺要吃多少就吃多少,誰管得著了沒錢也照樣吃……」
他突然發現自己說溜了嘴,馬上掩口,愕然瞥向小痴。
已有食客詫然道:「你們吃白食?」
此語一出,眾人皆疑感的望著兩人——吃白食會如此大方、自在?
伙計也察覺,不懷好意的瞧過來,準備揍人。
「誰說我們吃白食?」小痴眼看情勢不對,吼了起來:「誰規定吃東西不給錢
?我們只是……只是……」
看著一大堆碗碟,他也不知如何回答。
有看戲的顧客嘲訕道:「你們只是沒錢付帳而已!」
眾人一陣嘲惹輕笑。
小痴喝道:「沒錢就不能吃東西?」突然靈光一閃,已呵呵笑起來:「我們只
是不願將秘密說出來而已!」他道:「你們可知「寶香窩」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就
是每年七月七夕時特別優待各路英雄好漢,只打兩折,吃得最多的還可得獎?」
有人已笑道:「是有這回事,但七夕離今天還有三天,小乞丐你來錯時間了。」
「誰說的?」小痴振振有詞:「你們可知以前吃的最多的是誰?」
「是城西李大肚,他足足吃下十八碗八寶粥,十三燉撙魚,六隻燒酒鴒,外加
五十七個大肉包。」
小痴呵呵輕笑不已:「那麼少?看樣子,今年第一名非我莫屬了。」
有人笑道:「憑你?恐怕五碗粥都吃不下嘍!」
眾人聞言已哄堂大笑。
「那你們就錯了。」小痴得意道:「李大肚吃的是算碗,我吃的是算「天」的
,我現在就開始吃,吃到七夕,想必沒人是我的對手啦!」
此語一出,眾人為之愕然。
年輕伙計已一臉凶像走來,叱道:「兔崽子,比賽還沒開始,你這分明是在吃
白食!」
「喂喂喂!你說話客氣點!你知不知什麼叫「破記錄』?」小痴自己問自己答
:「破記錄就是讓人無法作到,我要改寫記錄,這有何不可?呵呵!連吃三天……
當然更久也行!」
伙計怒道:「快付帳,否則有你好看!」
小痴叫道:「喲?看你倒是真的不講理?」轉向群眾道:「各位評評理,我白
小痴又不是邊吃邊停,而是連續不斷的吃上三天,豈有違背之理?試想天下有我這
種本事者根本找不到!」
眾人皆好事,想看熱鬧,皆吆喝助興,大呼小痴有理。
群眾騷動,伙計更急:「比賽只能延後,你提前就是不行。」
小痴自得道:「你怎知我能吃多久?」轉向群眾笑道:「我想延個十天半月沒
什麼問題吧!」
群眾明知他在吹牛,仍然嘩然叫好。
「你……」伙計那知事情會搞成如此?雙拳一捏,已揍向小痴:「吃白食還那
麼多理由,我打斷你的狗腿!」
小痴輕而易舉閃開,有意掠向桌面,笑嘻嘻道:「提前、延後我都包了,他還
有什麼不滿意?」
伙計一擊不中,出拳更猛:「你找死!」
屋頂過矮,小痴也躲不到那兒去,只好再往下縮。伙計見機不可失,盡全力砸
向桌面。小痴登時閃向左側。
驀然一聲曄啦啦,桌倒碗碎,散落四處。
呂四卦已然笑起:「這下真的非算「天」不可了,碗盤碎了,吃了幾碗都不知
道?」
小痴這一閃,倒閉出眉目,兩眼直往外圍人群那梳理還算整齊的少年。他正是
和刑開天一起侍候白衣人的小廝。
「嘿嘿,真是天助我也!」小痴自得一笑:「喂小跟班你過來!」伸手招得曖
昧多情。
小廝聞及,立時拔腿就跑。
「你逃了,我如何付賬?」
小痴霎時使出「一砲沖天」,身若砲彈直射街頭,奇準無比撞向小廝,這一撞
,倒把他給壓在地上唉唉疼叫。小痴已呵呵笑起:「老兄!何必如此見外呢?兄弟
有難,幫個忙不行?」
小廝被壓得差點嚥了氣,好不容易才爬起來,一身衣衫已站上一大塊泥巴。懼
然道:「你想幹什麼?」
小痴指著伙計,瀟灑道:「付賬,來的這麼慢,害我差點破記錄,你不會跟我
一樣連銀子都沒帶吧!」
小廝不敢多言,丟塊銀子給伙計。伙計此時方以「諒你也不敢白食」的眼光瞧
向小痴。
小痴道:「沒辦法,我這小跟班非到萬不得已,他是不肯拿出錢來,非得壓他
幾下,錢才能擠出來。唉!我爹也真是,寧可相信他而不信我!空有家財萬貫,還
是得透過小跟班才能使用!」
呂四卦嘆道:「我這個大公子更慘,想壓他幾下都不可得。」
兩人唱唱搭搭,已拉著小廝往巷角走去,一齣白食鬧劇方告結束。
在巷角。
小痴放掉小廝,道:「跟班的都是可憐蟲,我也不難為你:你叫什麼?」
小廝囁嚅一陣,道:「跟班……」
小痴道:「我知道你是跟班,我是在問你名字……」
小廝道:「東方……跟班……」
小痴覺得有氣,叫道:「不管你跟誰去東方、西方,你難道沒名字?」
「我的名字就是……東方跟班……」小廝顯得有點畏懼。
小痴和呂四卦已愕然,同聲道:「什麼?東方跟班?」
東方跟班點點頭,沒再回答。
「呵呵……這名字挺怪的……」小痴輕笑不已。
呂四卦也笑不合口,隨即道:「該不會是跟東方龍的班吧?」
小痴突有所悟,笑容一歛,問道:「你跟東方龍有何關係?」
東方跟班道:「他是我家主人。」
「你主人?!」小痴愕然追問:「那你那位白衣公子就是他兒子?」
東方跟班頷首。
小痴已哂笑起來:「難怪他那副德行,原來是大有來頭。」
呂四卦道:「這下可好,先宰了小的,那怕老的逃掉?」
小痴立時給他一個響頭:「這是最高機密,你怎能逢人就說?一點都不懂身在
江湖,步步險的道理。」
呂四卦乾笑著,道:「怎麼辦,已洩了密,乾脆把他也宰了!」
東方跟班一陣捲縮,甚是畏懼。
「去你的!」小痴又摑他一掌,叫道:「他還沒成年……跟我差不多吧?你想
殘殺他,以洩我的恨!」
呂四卦乾笑不已。
「民族幼苗,豈容你如此摧殘?」小痴瞪了呂四卦幾眼,才轉向東方跟班,道
:「你家公子住在那裡?」
「香月樓。」
「那不是妓院嗎?」小痴愕然:「你這麼小也……」
呂四卦戲謔道:「小鬼你到底行不行?」伸手往對方下襠抓去,東力跟班趕忙
閃躲,命根子差點不保。
東方跟班嫩臉已紅,吶吶的說:「只有公子住在那裡,我和刑總管住在『長安
客棧』。」
「哦……」小痴似笑非笑,帶有邪意道:「這要講好,否則很容易引起誤會
的!」
東方跟班更形困窘。
呂四卦興沖沖道:「反正咱也沒上過妓院,現在去「了解了解」,也該無啥關
係吧?」
小痴皺皺眉頭,道:「總是有點怪怪的,這會破壞我清純的形象……可是不去
又不能辦成事,頂是麻煩……」
呂四卦道;「反正我們是去捉人,又不是去那個……」
小痴道:「要是那堆神女逼著要『那個』,那該怎麼辦?」
呂四卦斬釘截鎖道:「我會很堅決的拒絕。」
小痴輕輕一笑,賊樣道:「我倒想看看她們光溜溜時,到底是什麼模樣?是啥
地方吸引著男人!」
呂四卦立時點指點個不停:「唉唷——色狼!」
小痴瞟眼道:「算了吧?假惺惺!到時,說不定你那兩顆眼珠會掉出來,盡往
著人家身上鑽呢?」
呂四卦抖著身軀,裝出害怕模樣:「太噁心。」
「怎麼了還沒見到,心就要「噁」給人家了?」小痴白眼道:「真是「色在心
裡口難開」!」
他不再理會呂四卦,轉向東方跟班,道:「你先回去爽一下,我們隨後就來。」
東方跟班聞言,調頭就跑。突又想到什麼,轉過身子,訥然道:「你們當真要
找我家公子?」
小痴道:「當然!不找他,如何找你老爺 」
「可是……我家公子……很厲害……」
「厲害?」小痴明知東方跟班是指武功,他卻想成混妓院,已笑道:「這種事
多爭無益當面試試就知道了。」
東方跟班不明就理,但覺小痴仍堅持,也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小痴和呂四卦對目而笑。小痴右手一揮,一副大將軍模樣,道:「走!看誰厲
害!」
兩人笑著已往街道方向行去。
【第四章 半路認爹】
香月樓,杭州有名銷金窟,樓高三層,紅瓦白牆,雕樑畫棟,工築華麗,和帝
王宮殿相差無幾。
紅門簷下,兩盞八角畫有春色美人之蠟皮燈籠還發亮著,那美人圖就像會發出
光似的,讓人春心大動。
街道行人已熱絡,但此門仍緊閉著,姑娘們還有得睡呢!
小痴和呂四卦遠遠走近,見著門頂紅匾「香月樓」三字,竟也怯步,猶豫。
小痴道:「雖然我嘴巴硬,但是……總是……可是……唉呀反正是太那個了。」
呂四卦道:「我們都是「在室』的,要去破功嗎?」
小痴道:「聽說破功還有紅包……」
呂四卦突然喜悅道:「這好耶,破一次一個紅包,裡面少說也有百來位,那我
們不就發了?」
「破你的頭!」小痴狠狠地敲他一記腦袋,笑道:「第一次才是破功,第二次
就是豬公了,當了豬公,紅包再大也是空的!」
呂四卦乾笑道:「原來這還是有分別的?「破功』和『豬公」只是先後之差,
就差那麼多?」
小痴道:「所以你要好好珍惜,千萬要忍住,不能亂來,那天賺它一個大紅包
!這才划算。」
兩人笑著,已走往大門,看著燈籠春色美人圖,兩人不禁怦然心動,臉頰紅了
起來。
這圖,雖不見妙處,卸晝得甚是撩人。還好是名家手筆,顯得高雅許多,頗見
藝術,否則必淫猥不堪。
「什麼嘛!這簡直是在毒殺我幼小的心靈!」小痴甚為「光火」的把燈籠給壓
扁,已笑道:「不過它掛在妓院門口,倒是最佳招牌,滿有吸引力的。」
呂四卦道:「你被迷上了沒有?」
小痴瞪眼道:「你再胡扯,小心我把它掛在你頭上,看你以後如何向你老婆交
代?」
呂四卦乾笑不已:「反正有兩個,咱們一人一個也差不了多少……絕世珍品,
獨一無二!」
「那你留著!」小痴抓過燈籠,就想塞往呂四卦。
呂四卦急忙推拒:「不不不!別當真,說著玩的!」
小痴瞪他一眼,也笑了起來,隨即敲門:「喂喂喂!開門吶!春風少年大駕光
臨,生意上門了。」
砰音如鼓,傳的甚遠。
屋內立時傳出尖銳老婦人聲音:「來啦!要死了,大清早的就慾不住?吵得老
娘不好睡……」
門一開,一身芹紅衣裳的老鴇子已探出頭來,本已縐如鎢皮的臉容,仍明顯在
頰面留下兩塊膏藥似的紅印,染黑的頭髮底部仍長出半寸長白髮,仍掩不了她的老
態。
妓院仍未正式開張,她亦未上粧,此時瞧來更老三分。
突見兩個衣衫濕潤不整的流浪漢,她已瞅起勢力眼:「敲什麼門,也不看這是
什麼地方了容得你來銷金?」
小痴皺眉問道:「你就是妓女?」
呂四卦道:「容貌這麼突出和嚇人,誰會要?」
「我跺你娘的!」老鴇子怒:「老娘幹到現在,誰敢說我老?給我滾開!否則
老娘饒不了你……」
突然,「叭」的一響,小痴不客氣的摑她一巴掌,若無其事的看著她。對付這
種勢力眼者,他甚有經驗。
老鴇子沒想到小痴敢出手,被打得左臉生疼,當場楞住,突又怒道:「你敢打
我……」
話未說完,小痴又是一巴掌摑過去,瞋道:「打妳?我還想殺妳呢!大爺是妳
能罵的了還不快給我叫人起來?」
一手推開門,直往裡邊走去。
老鴇子被打醒了心,知道小痴不好惹,嘴臉一變,換得真快,笑臉迎上去,道
:「倌爺對不起,小的有眼不識泰山,請您多多包涵,倌爺您等等,小的這就去給
你找姑娘!」
小痴已瞄向她,捉狎一笑,道:「妳倒是吃硬不吃軟的嘛!」
老鴇子見小痴笑了,心知有了回轉餘地,陪著笑臉道:「倌爺您是知道,人難
免會走眼,還好您寬宏大量,小的馬上替您叫人。」
小痴道:「不必客氣,通通給我叫出來!」
「這……」
「怎麼?妳怕?」小痴瞪著眼,一臉凶像。
呂四卦耍著手臂,似隨時都可以把她脖子給捏斷。
老鴇子霎時又陪笑:「好好好,兩位倌爺別動了肝火,小的這就去叫!」
三人穿過花園,走到裝飾得美輪美奐的前廳。
入夜時分,鶯鶯燕燕,熱鬧非凡的廳堂,此時卸不見一人,落針可聞,仍留下
了濃密脂粉味。
老鴇子四處張望,想看看有無保鑣,也好有個倚靠,然而保鑣一樣不知去向,
她只好向二樓高叫:「姑娘啊!準備接客——」
尖銳聲音傳向樓閣,霎時引起陣陣抱怨。
「要死啦了大清早接什麼客?姑娘我不賺!」
「那個短命鬼?也不怕沖了霉氣,大清早跑來幹這種事?」
一陣叫,二樓樓閣,只出來幾位衣衫不整,較敬守職業的女姑娘。
小痴突然腆笑道;「老鴇子妳錯了,我是要男的!」
「男的?」老鴇子睜大眼睛,愕然的瞪著他,心頭所想的是:「該不會是斷袖
之癖吧?」道:「可是香月樓乃是鶯燕逍遙官,全都是漂亮姑娘家,哪有男人侍候
倌爺,你別為難小的吧。」
小痴一副捉狎模樣,斜睨老鴇子,道:「我們是同性戀,不是來找客人,而是
來找老公的。」
老鴇子今天是倒了大楣,大清早就碰上小痴這種人,只能乾笑,道:「可是男
的……小的不知如何喚出他們……」
「哦,這個很容易!」小痴低頭向她耳語幾句,已很有自信笑著。
老鴇子疑惑:「有效嗎?」
小痴含笑點頭;「很有效。」
卸不知小痴耍啥花招?只見老鴇子清清喉嚨,然後抬高頭碩,怒吼式的叫起:
「死鬼!看你往那裡逃——」
聲音劈雷,霞傳整樓。
然而這只是「小雷」。此語一出,大雷已響,突然整座樓房就如同火燒房子,
叫聲四起,門窗劈哩花啦亂撞。不但神女奪門而出,那些男人倉惶抓起衣衫,還來
不及穿,就已四處亂竄,有的甚至已跳窗逃逸。
「糟了,她怎麼會來此?」,「被她捉到,那還得了?」……等語言不停傳出。
老鴇子終於相信小痴的話了,呆楞的看著昨晚自誇多麼行,多麼神勇的顧客,
如破膽的老鼠亂竄。小痴又憋出女人聲,尖叫:「那裡逃——」
聲音未落,樓外已傳出更多人唉叫,摔地聲。這一叫,夜宿男人至少逃掉七成
以上。
小痴呵呵道:「我現在才明白,為何「河東獅吼」這四個字會名留千古,看來
並非全無原因吶!」
然而他倆並未找到東方公子。
小痴也料到這些小陣仗吼不出他,只是他覺得東方跟班該早已抵達才是,怎會
不見蹤跡?突然想及自己來時,門口大門緊閉著,已知這是怎麼回事。必是東方跟
班怕自家主人出事,前去討救兵去了。
他笑著轉向大門,果然有所發現。
東方跟班和刑開天,現在才驚慌的奪門而入。
刑開天手中已拿著一把百斤重板斧,與他生意人模樣之外貌甚不相配。很容易
可猜出那不是他專用武器。
小痴轉向老鴇子,黠笑道:「我找的人來了,妳沒事,可以閃一邊去,賞銀找
他們要。」
老鴇子不敢多說,憑她經驗,這準是江湖恩怨,千謝萬謝的躲在一旁,她一躲
,被驚醒的姑娘和保鑣也閃至一邊,留下偌大空間。
黃色錦袍的刑開天方踏入大廳,見不著少爺,心頭稍安,轉向小痴,放下巨斧
,冷道:「白小痴你好大的膽子,咱們老帳未算,你卻自己送上門來?」
小痴笑道:「帳未算,所以我來算了;不知你們那隻水晶蟾蜍生了多少小蟾蜍
?還要我幫忙?」
刑開天冷笑:「不必了!你必須為這事付出代價。」
呂四卦戲謔道:「放心,我會再抓幾隻水晶蟾蜍回來,你要,隨時都有現貨供
應。」
刑開天見狀,臉色大變,登時急叫「公子」人已衝往小痴,可惜大斧頭使他身
形慢了不少。
東方不凡忍受不了疼痛,已一掌往下劈,「大吸龍」神功非比尋常,掌勁過處
,木碎泥飛,樓閣已往下陷。
閣上群鶯疾往兩處竄,巧金蓮也驚惶失色趕抓扶手,方免於摔落之噩運。
樓閣一垮,東方不凡往下掉,小痴亦往下落,連帶著刑開天也被碎泥物波及,
齊往下落。
三人跌成一團,小痴似已習慣摔跌,爬的最快。方起身,抓起一條白褲,縱然
一臉泥灰,他仍笑嘻嘻道:「你拽啊!不但裝模作樣,只穿一條褲管,跩得一腳就
可踹垮樓閣,這「一腳跺,妓院動」的大本領可非你莫屬了!」
東方不凡怒不可遏。臉已丟光,也顧不了多少,一個欺身,手中白金扇已點向
小痴,恍似一道劈電,快得令人心生幻覺。
這並難不了小痴,銳利眼睛一瞧,立時笑嘻嘻道:「「飛雲十八扇』的第七式
「掠雲追虹」,主攻上三路,死角在「天突穴』,我可用「慕容七劍』第五式化
解!」
小痴現學現賣,果真舞出慕容七劍功夫,任對方扇法靈勁狠毒,仍自輕易化解
此招式。
東方不凡大驚,隨又冷笑:「任你多行,看看本門「龍王斬」」
白金扇一抖,扇化千百條歪曲如蛇之光影,茉合成一條騰掠天龍,化作閃電般
又劈向小痴。
小痴突覺壓力大增,自己攻勢已阻,分明已佔下風,他劫顯出一絲喜悅:「這
招就沒見過了,想必是你家獨門功夫……左探七泉,右甩黃龍,三分巧勁,七分劈
力……再加迥龍轉勁帶動身形,擺出三十七條小蛇,右道第七條才是殺者……方向
在反宮……」
小痴凝神看著招式變化,存心學會此招。
東方他不凡已怒火攻心,只想一意殺死小痴,他攻的更急。
然而刑開天聞及小痴所言,臉色又變,趕忙提斧再衝前,急喝:「少爺不得使
出本門功夫!」
他撞前,已撞偏東方不凡,重逾百斤板斧已帶起旋風,透著窒息威力,山崩地
裂的壓向小痴。
此招全無招式,用的全是蠻力。
小痴頗感意外,一個會武功的人,怎會如此打法?在不明就理之前,他已閃向
一邊,先避避再說。
刑開天見他避開,也不急於追趕,轉向東方不凡,見其無恙而驚愕中含帶怒意
的瞧著自己。他立時道:「公子千萬不能用本門武功,白小痴過目不忘,任何招式
都逃不過他那雙眼睛,方才您那招,他至少已看出七成,再打下去,必會讓他學去
,對本門十分不利。」
東方不凡頓有所覺,然而忿恚仍不平:「不能用本門功夫,如何制得了他?難
道要讓地囂張去嗎?」
「以內力!」刑開大道:「白小痴學的招式雖多,卻學不到內功心法,他內力
遠不及我們,簡直和常人差不多,只要沉打,仍能將他制服。」
東方不凡終於明白他為何要弄把笨重斧頭來?當下也同意,轉向小痴,一步步
逼近,冷殘道;「今天你們兩人,誰也別想逃。」
呂四卦登時擺出架勢,戲謔道:「喲?想爛打?我最行了,保證壓得你屁滾尿
流,頭腳易位!」
移動魁梧身軀,也撞向東方不凡大打出手。
東方不凡冷笑不已,雖不再用本門招式,但其右手揚起,所擊出之內家真氣,
仍如排山倒海,猛不可擋的捲向呂四卦。
呂四卦愕然了,他以為胡纏爛打,乃像摔跤般粘在一起,憑力量,一決雌雄,
誰知對手仍以掌對付,想近他身軀都不行,只有挨打的份兒。
東方不凡兩招得逞,態度己趨高傲,揚掌又自攻進,全然以耗損內力的真氣攻
敵。
而小痴則應付從容多了,他那靈巧身子,宛若彩蝶輕飛,揪著刑開天板斧亂竄
,偶爾還要點零頭,利用手中那條褲管,釣魚甩尾式的紐著巨斧,褲條過處,刑開
天總得左閃右避,費盡力道方能挽回局面。
如此一來,刑開天不禁怒意橫生,板斧不再亂耍,凝起心神,亦步亦趨,殘狼
偷羊般漸漸逼使小痴困於屋牆一角,使他活動空間減小而不能盡耍輕靈身形。一股
甕中捉鼇感覺讓他冷笑不已。
小痴似有所覺,手中布條一連鞭出無數勁道,渾化空中成形,巨網的縮擊刑開
天,態度仍呵呵笑道著:「老兄,你聽過,看過姜太公釣魚麼……」
話未說完,刑開天突然大喝,身形暴起,板斧金輪頤動,如旋轉的太陽,絞出
吞天裂地燦芒,江河潰堤地湧罩小痴,如同大鍋蓋小雞。
他乃算準而發,絕無讓小痴逃脫之理。
小痴也算準了要釣此條魚,只見他不閃不避,連手中布條也懶得耍,似真如等
死般在迎他那把巨斧,逼得在場群眾一陣怪叫,眼看一幅利斧劈腦慘狀就要發生,
皆懼然掩面。
就在千鈞一髮之際,說也奇怪,小痴只輕輕鬆鬆的往下蹲,就已什麼事也沒發
生,安然得很。
只見刑開天巨斧劈至小痴頭顱,心想此著已大功告成,豈知他並未想到身在牆
角,巨斧乃弧形往下劈,斜仰六十度角,斧刀還可傷人,但若再往下砍,已無過大
空間回轉,一把白斤利斧已嵌在牆上,入土七分,動彈不得。
小痴呵呵笑道:「看到沒有?這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
他的機智實屬過人,如此危險舉止,仍能以身涉險以求對方中計,而且處之泰
然,一點也不慌不亂,可見其早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巨斧嵌於牆上,刑開天焦急萬分,猛然用盡全力扳扯,仍扯不動嵌緊巨斧,額
頭已急出汗水。
小痴利用機會,右腳一抬,已搔向刑開天腰際,搔得他扭癢閃躲,無以忍受的
呵呵笑起。
刑開天急笑叫道:「你為什麼搔我?」
小痴輕笑回答:「我怎麼知道?」
刑開天無意間問出,小痴回答的更絕,霎時他已感自己失態,不再揪巨斧,趕
忙掠退數尺,老臉已紅,一時也不知如何面對小痴。
小痴大力站起,輕笑道:「還要不要再來一遍,我實在無法控制自己,怪難受
的。」
他拽著腳,裝出一副嘲逗而難奈模樣,笑聲更惹人。
刑開天老羞成怒,已然怒喝,一掌已劈了過去。
小痴笑嘻嘻避開:「斧頭丟了,你不會感到不習慣吧?」
然而小痴此時才知道後悔。刑開天手中少去斧頭,動作更趨靈活,和東方不凡
一樣,全以內家真氣劈掌,如此一來,小痴就有苦頭吃了。
才一個照面,就已吃了兩掌,撞得他滿是金星,直叫著:「媽的!姜太公也會
釣錯魚?」
刑開天見小痴已在自己控制之內,也已心定神閒,冷笑道:「到現在你才知道
,未免太慢了吧?」
刑開天瞇瞇細眼睜的雪亮,冷道:「東海龍王殿的帳恐怕你們付不出,還不
起!」
小痴擺擺手道:「少臭美!老實告訴你,我還想宰了東方龍,宰他兒子,那只
是一個開始。」
刑開天臉色微變,近兩年以來,白小痴所作所為,當真震驚武林,尤其他過目
不忘的本領,更使武林人士,人人自危,如今主意打到龍王殿,真不知結局又將如
何?自己帶了這把大板斧就是想以此壓制小痴,以免用本門功夫而被偷學。然而面
對如此怪異少年,又無法施展本門功夫,他並無多大把握,唯有全靠內勁催動重斧
,或可一拚。
「龍王殿和你有過結?」他問。
小痴道:「現在不就有了?」
刑開天道:「我是說此事以前。」
小痴沉吟半晌,道:「這要看我心情高興。」
呂四卦接口道:「意思是說,心情好就放你們一馬,心情不好就把「馬』抓來
騎。」
刑開天怔楞著,已冷笑:「你們好狂的口氣!龍王殿也不是好惹的,多少武林
人物栽在本門手中,希望你們別試才好!」
小痴淡淡笑道:「算啦!什麼好惹不好惹?我話都說明白了,你有什麼好想不
開的?」
「好一個想不開!」樓閣上已出現東方不凡,他仍一龑筆挺白袍,手持白扇,
風度翩翩,含笑而立。
在他身旁有位體態撩人,胸衫半露,就快掉出乳子的美嬌娘,慵懶的神情,更
顯出她挑人的風韻,她未梳粧,頭髮斜掠左胸前,兩顆眼珠像溶在美酒中的冰碎兒
,冰冰的,甜甜的,又帶點陶醉的火熱,直是叫人心動。
她就是「香月樓」第一美女「巧金蓮」。
她正以異樣的眼光瞧著小痴,淺淺顰笑,風情萬種,男人能禁她一笑者,倒也
不多。
可惜她對小痴來說,似乎大了些,小痴並未意外的心動,只是笑了笑,道:
「喂!小烏龜,抱女人抱夠了,也該下來接受痛苦吧!」
刑開天和東方跟班已拜見他,他更有心在美人面前表現風度,白金扇張晃著,
如看猴戲般往下瞧,含笑道:「白小痴你可知這是陪伴紅粉佳人吟風弄月的好地方
,你何來如此煞風景?」
小痴瞄向他,輕輕一笑:「你很拽是不是?」
東方不凡道:「在下可聽不憧「拽』為何意,只是不願同流俗人而已。」
小痴哧哧笑道:「你倒滿清高的嘛……」
突地小痴已一蹦而上,使出他那唯一會用的輕身術「沖天一砲」,直往東方不
凡撞去。
任何稍見過武功的人,都知道小痴這砲,撞不了樓閣上的東力不凡。
東方不凡不屑的笑了笑,轉瞧巧金蓮,意味著要她看齣熱鬧,巧金蓮也抱以微
笑。
刑開天也甚放心,甚而已露笑意,因為小痴快速身形已抵樓閣下方,根本無法
撞及目標。除非樓閣垮了。
呂四卦卻在笑,他一向對小痴有信心。
小痴當真結實肩頭撞向樓閣,一陣轟然震動,樓閣在晃,塵姻木屑四起,鶯燕
不少人已嚇出尖叫。
東方不凡仍瀟灑的搖著扇子,面對美人而笑:「俗人,只有一勁兒蠻力,不
礙……」
「事」字未出口,身軀突然矮了半截,曾幾何時,小痴竟然撞穿七寸厚硬泥板
,一手揪住東方不凡左腳,猛往下拉。
「你很踱,我就讓你拽破卵蛋。」
小痴狠力往下拉,東方不凡下體隨左腳被壓在下面,痛得滿臉發青,「啊」的
尖叫,什麼風度翩翩,在此時已一掃而光。
他那想到小痴撞向泥板竟然未曾受傷,且能探手抓人,一個失著,已自遭殃。
其實小痴自學會那招「達摩竄月」之後,已注意到心兒母親出手時,手中利刃
的功用,也親自練了幾次,再加上服用水晶蟾蜍後,竄起的力道特別強勁,想撞穿
七寸厚泥板並非難事。一試之下果然成功。
而他只撞穿一小洞,目的就是想如此戲耍東方不凡。瞧他揪住東力不凡左腿,
且若盪鞦韆般晃著,瀟灑自如。
小痴雖受困,仍出言奚落:「到現在你才知道你想的笨主意,掛大斧頭,未免
太慢了吧?」
若非以斧對敵,刑開天可能一上陣就是如此優勢局面,只因自己被傳言所惑,
一時太過忌諱。才出此計策,到頭來還丟得老臉掛不住,自己現在所言,豈又非摑
了自己一個巴掌?
羞怒之心不可阻遏,他已騰身而起,十指盡張,淡影中仍見紫氣,厲道:「納
命來!」
小痴見狀,愕然道:「『千紫扣魂爪』?!」不敢硬接,急忙滾向苦戰的呂四
卦,叫道:「我要「一砲沖天』,你同不同意?」
鑒於上次將呂四卦摔得滿頭包,此次他不得不徵求他的同意了。
呂四卦早已被打得青紫全身,當然大叫:「同意,我終於肯定你這招還是很有
用的!」
其實小痴在開口問話之際,已然將呂四卦給抱在手中,等他回答,已蹬起雙足
,唯一的輕身功夫「沖天一砲」此時已斜衝屋外。
「咻」然一響,人化一道青虹,快捷無比掠了過去,眾人同時騖叫,真不敢相
信這兩個癟三會有此種功夫?
尤其是巧金蓮,更張大水汪汪眼珠兒,慕然之情,呈現無疑。
東方不凡和刑開天可丟不起這個臉,雙雙掠身,也追了出去。
可惜那些鶯鶯燕燕未見著小痴的下降功夫,否則也不會再張口昨舌了。
只見小痴和呂四卦撞向大門圍牆,一陣哀叫,再如皮球般彈起,滾出牆外,再
掉落地面撞的混身是包。
呂四卦又抱怨了:「為什麼我每次都在下面?」
小痴呵呵笑道:「也許是這功夫的特色吧?」
呂四卦道:「你不會找機會改良?」
小痴嘲逗而一臉正經道:「有啊!我現在就在改良,只是……這需要你的配
合……」
呂四卦瞪眼道:「這麼痛苦的改良,你倒做的滿輕鬆了也不知是否有效?」
小痴呵呵笑道:「當然有效,至少摔久了,你就習慣了-.呵呵……」
「可惡!」呂四卦一拳已打過去。
小痴閃過這拳,急道:「快走吧!遲了,這一砲沖天,再也不管用了。」
說著已往街尾逃,呂四卦望及門口已掠出東力不凡身軀,不敢怠慢,也追向小
痴。
東方不凡和刑開天自是不肯放鬆,窮追不捨。
小痴兩人心知輕功不如人家,只好大街小巷亂竄,以期能甩脫對力。
似乎被人追逐,乃是他倆家常便飯,跑起來容易,心情也輕鬆。
呂四卦已奚落道:「小痴兒,你不是說先宰了小的,東方龍不就容易解決多了
?你現在幹嘛要逃?」
小痴道:「你憧什麼?你看那小子現在這副德行,誰還認得他?宰了也沒人知
道。等他換過衣衫,我再在大庭廣眾之下下手,這才有效果。」
「那也不用逃啊……。」
「唉啊!不要胡思亂想!」小痴道:「我跑的比他們快,他們根本追不上,何
來「逃』的理由?這是「賽跑」!一念之差,意義全非,你千萬要搞清楚,這道理
不是隨便普通人就能弄得懂的。」
呂四卦呵呵笑道:「那你準備「跑」多久?」
「看情形,有時候天災人禍,很難預料。跑吧!先離開此城再說!」
兩人竄著小巷,已遁出城外,直往郊區奔逃。
呂四卦往回路望去,疑惑道:「他們怎麼沒追出來?」
荒林微叢,可遠望杭州城之間之田野徑道,並無人追趕。
小痴亦感奇怪,道:「照此看來,只有兩個可能,一是他們放棄追逐機會,二
是跑在我們前頭。」
呂四卦道:「他跑的比我們快?」
小痴道:「也不一定,鑽巷子,我們行,但若他們先追出城外,再來個守株待
兔……」
話未說完,一陣大笑傳來:「白小痴你果然沒料錯!」東方不凡已現身擋住去
路,且奇速無比撲來。
小痴登時焦切急叫:「完了,是我們追他啊!不跑都不行了!」
拉起呂四卦,連滾帶撞,往山坡下滾去,期能逃離對手掌握。
「想逃了太慢了!」
東方不凡冷笑聲落,幻化一道白影掠向高空,只見他手中一揚,一張巨網四面
八方罩向地面的小痴與呂四卦。
刑開天也從另一頭掠至,雙掌盡展,眼見巨網裹住兩人,已然欺身而上,揪起
繩頭,經而易舉的將兩人給逮捕。
原來東方不凡和刑開天在巷中追逐,實非小痴對手,乃想及小痴身為慕容府追
緝要犯,定不敢停留城內,遂以其逃逸方向,先趕出城外,以其輕功,只要幾個起
落就可抵達此林。遂來個守株待兔。
小痴方才和呂四卦辯了幾句,也無時間思考,再加上最近服用水晶蟾蜍後,一
身似有輕飄飄和欲奔馳之慾望,一時疏忽,已成網中之魚。
他和呂四卦對望一眼,苦笑道:「比賽終於結束了,這就是標準的人禍,實比
天災更難防範。」
呂四卦白眼道:「你的人禍特別多,用之不盡,取之不竭?」
小痴想回答,已被東方不凡笑聲岔去,只見東方不凡邁方步的走過來,冷笑道
:「白小痴你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吧?」
小痴嘲訕道:「是啊!這一天真讓我想不到!天下人想捉我的,就屬你是最差
,最慘的一個。」
望著東方不凡蓬頭垢面,一隻左腿少了褲管,毛茸茸的露在外,兩人已禁不住
笑起來。
東方不凡一陣羞辱:「你……」右手舉掌就想打人。
「住手!」小痴突然急叫:「不必打!我既然落人你手中,你愛怎麼樣,我就
怎麼樣,只要不打就行。」
如此回答,東方不凡亦感意外,已然詰笑,未再摑掌,冷笑道;「好,我要你
叫我爸爸!」
小痴疑惑道:「叫你芭樂?」
東方不凡道:「不是,是爸爸!」
「什麼?」小痴仍不解。
東方不凡怒道:「給我認真聽著,是「爸爸」!」
「哦……、我懂了!」小痴點頭含笑一副老成持重道;「你跟爸爸講話都是這
麼凶的嗎?」
呂四卦笑道:「我勉強當你副爸爸如何?」
「你……你們……」東方不凡這時才知已上了口舌之當。
小痴笑道:「不必懷疑,你那聲叫的很標準,可惜我兒子實在不爭氣,都快二
十了,還在穿開襠褲!」
呂四卦嘆道:「沒辦法,時代進步了,一切講求方便嘛!」
兩人視若無睹的笑著。
東方不凡怒極而笑:「好!有種!」
他已狠厲出掌,踹腿,打得小痴,呂四卦再也笑不出來,哇哇痛叫。
其實小痴本也想免去這頓打,但沒想到「完全答應」的結果,東方不凡竟會提
出這條件,一時又已賭上氣頭,寧可挨打,也要奚落對方一番。
小痴被打得夠疼,已急叫:「快住手啊!那有孩子如此毆打父親的?」
「你還說?我踹死你!」東方不凡硬是聽不得此話,踹的更急。
刑開天已阻止道:「少爺請息怒,對付他,不必如此。」
小痴冷笑道:「對嘛!一個堂堂龍王殿的大公子,竟然像瘋狗一般,到處亂咬
人。」
東方不凡頓覺自己早已失去以前雍容之態,登時收腿,不再踹踼。心中一片空
白,沒想到自以為風度翩翩,竟會和小痴一般近於癟三粗俗的出手傷人,這和身份
大相逕庭,實不知自己為何如此?
忿恚的怒視小痴,冷笑不已:「這是給你一點教訓,別以為東方世家那麼好
惹!」
小痴揉著手臂,雖有瘀血,卻甚淡然,痛楚也減了許多,嘲諷道:「當然啦!
天下只有兩種人最難惹,你都包括了,我真悔不當初,惹錯人了。」
東方不凡道:「現在才知道,未免太遲了。」
小痴捉狎笑著:「遲囉——我本以為你是到處吼叫的「狗瘋子』而已,沒想到
你還襄括了另一項,逢人便認爹的「狗兒子』,我怎麼會惹上有這兩種毛病的人?
實是老天無眼,硬要把狗兒子塞給我!」
「你……」東方不凡突又怒上心頭,刑開天馬上舉手示意他別再發怒。咬咬牙
,已轉怒為笑:「你說吧!說夠了,就該付出代價,永遠無法彌補的代價。」
呂四卦不屑道:「看多啦!俺老人家還不是好好的活在此?」
東方不凡笑的淫邪而冷殘:「上天果真賜我良機!那怕美人不投懷送抱!」
小痴冷目道:「你想把我們如何處置?」
東方不凡伸腳刮了刮小痴左肩,小痴扭身甩脫。東方不凡大笑不已,隨後道:
「我要把你送回慕容府,親自交給慕容可人,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小痴已然明白東方不凡用心,想利用自己乃慕容府逮捕要犯,而將自己交予慕
容可人,以達到佳人青睞。
可惜東方不凡卻不知放走小痴者,就是那位絕世佳人
小痴聞言已安了心,反問道:「你想追求慕容可人?」
東方不凡笑的甚淫:「不錯,我此次前來中原,除了捕捉水晶蟾蜍以外,另一
個目的就是一睹佳人風采,能作她入幕之賓。」
小痴嘲訕道:「憑你這副賊眼色心,也想找她談情說愛?」
東方不凡又是一陣大笑,道:「東海龍王殿和江南慕容府齊名,我和她不也是
門當戶對?不勞你操心,我們見過數面,談的還很投機,如今有了你,更能上一層
樓,哈哈……」
小痴道:「噁心!那都是你自說自話,自我陶醉;找我去,嘿嘿我會將你卑鄙
無恥,淫邪可惡,又上妓院嫖妓又當街脫掉一條褲管的事說出來!十足下流胚,屆
時你就會後悔將我送給人了。」
東方不凡道:「男人嫖嫖妓,也不是什麼大事,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開
口的機會。」
呂四卦道:「我們當然放一百二十個心,回慕容府就像回老家一樣讓人興奮!」
他想著到時慕容可人還不是一樣將自己給放了,有何擔心之處?
小痴道:「說也奇怪,天下要捉我燉藥進補的人也不在少數,你們捉到我,反
而捨得送給人家?」
刑開天冷笑道:「咱們龍王殿多的是靈丹妙藥,不需你這雜碎來添加麻煩。」
小痴道:「這就奇怪了,既然你們多的是靈丹妙藥,幹嘛還想搶奪水晶蟾蜍?」
刑開天道:「此蟾蜍乃天地至寶,任誰也想奪得,比你身軀何只珍貴千萬倍?
你死了這條心吧!你身體只適合餵狗。」
驀然一陣狂笑傳出:「你們不要,老夫求之不得!」
【第五章 追命魔君】
聲音浩烈,強勢傳來,眾人詫驚。
旋風掠過,一尊黑影帶過一股腥腐味,疾飛而至。此人身高不及五尺,襤褸灰
衣像曬在太陽過久而腐化的門簾,灰白得死氣沉沉,一頭白髮散亂,滿面儿鬍,兩
顆眼珠卻碧青著,正貪婪的盯在小痴身上溜轉,胸前那串骨骸項鍊閃著死亡般冷森
光芒,更讓人怵目驚心。
東方不凡和刑開天突儿此怪人,並沒因其身高過矮而鄙視,反而升起一股莫名
壓力,如此狂妄笑聲,顯然是高手。
刑開天冷道:「閣下是誰?」
怪人桀桀怪笑:「後生晚輩,還敢問老夫名號?要是早在三十年前,老夫一掌
就劈了你!」
他舉起乾枯如骨的右手,作勢欲劈,一股腥風已逼得令人作嘔。
東力不凡雖有忌意,卻也不甘屈下風,冷然挺出,道:「老怪物,別以為你多
了不起,我東海龍王殿也不是好惹的!」
「哈哈……」怪人仰天長笑,更形乖舛道:「什麼龍王殿?東方龍那小混混見
著老夫也得跪地磕頭,你們又算什麼?惹翻老夫,由不得你活命!」
東方不凡冷笑不已,白金扇一抖,已準備教訓怪人。小痴此時已注意老怪人胸
前項鍊以及左手已缺無名指和小指,立時笑道:「喂!混小子,我看你還是放了我
,挾著尾巴逃吧,你可知道他是何人?他是三十年前大鬧中原武林的「追命魔君」
向殺,你這兩下子,根本扛不了人家指頭。」
「追命魔君?」
東方不凡和刑開天異口同聲驚呼,忍不住再往跟前糟老頭看去,一時也不知該
如何是好。
向殺又是大笑,轉向小痴,眼泛碧光,道:「沒想到老夫三十年未出江湖,你
這小娃兒竟能認出老夫來?不錯!不錯!哈哈……」
小痴道:「不錯有何用?老前輩,先殺了他們再說!」
「嗯,對!好!」
向殺竟然當真轉身,一掌已快捷無比劈向東方不凡,果真說打就打,一動上手
即是強勁殺招。
東方不凡頓感四面八力空氣已凝形,正以無比壓力困縮自己,任何躲閃,似乎
都無法逃脫其掌力範圍似的。只得用盡全力以搏。
刑開天更不敢讓他有所失閃,亦騰身而起,便盡吃奶力道,側擊向殺,以能挽
回頹勢。
向殺狂笑不已:「哈哈……憑你也配跟老夫動手?」
掌勁過處,帶掠而起之勁風,正如海嘯中之旋渦,捲成大洪流化開一道鋒利劈
斧,劈向敵方,另左掌則只輕吐,全然不把刑開天當作一回事。然雖只輕吐一掌,
卻隱含無窮霸勁,尋常人又豈擋得了。
東方不凡勉強迎敵,動作十分遲緩而無力。
就只一剎那,雙方已觸及,砰然巨響,東力不凡和刑開天已倒撞而退,口中悶
哼數聲,嘴角已掛血,雙雙跌落草叢,十分狼狽。
向殺則直立該處,甚為訝異的看著自己雙掌,似乎一掌不能劈死對方,實是極
不可能。
其實東方不凡和刑開天武功也非易與之輩,想一掌劈死,並不容易,向殺若用
八成功力,或有可能,但他過於自信,只用了五成,是以不能一掌奏效。
怔楞之餘向殺已狂喝:「好卡有種,再接老夫一掌!」
此次他可是全力而出,力道何只萬斤?整個人已化成飛影流光,奔雷般再罩向
兩人。
小痴本想利用他們交手之際,偷學點功夫,但此時竟會是一面倒的局面,心想
看也是白看,還是逃命要緊,當下和呂四卦解開繩網,逮著雙方交戰激烈,無暇兼
顧機會,已溜竄山林。
東方不凡和刑開天已身受內傷,突見向殺又再襲來,東方不凡傲然不服,又想
迎掌攻擊。
刑開天則已衝向他,急叫道:「少爺快退!硬接不得!」然情勢過急,根本擋
之不了,只好捨命陪攻過去。
三條人影又撞成一處。突然刑開天急叫:「那小子跑了!」
向殺猝聞,心頭微凜,就在這一剎那,刑開天和東方不凡已然借向殺掌勁,撞
出丈餘開外。雖然受傷匪淺,但總此被擊斃來得好。
向殺顧不得再殺人,漆黃牙齒猛咬,怒道:「小兔崽子,你還敢逃?」
身形仍在天空中,突然一個倒吊觔斗,翻過身子,已急追小痴逃逸方向,敢情
小痴在他心中才是正主貨,怎可讓其走脫追得更凶。
東方不凡和刑開天逃過此劫,心情並未顯得慶幸,反而有股莫名之憤怒,尤其
是東方不凡,自從沾上小痴以後,就再也瀟灑不起來,處處吃癟,大公子架子,再
也無處可擺。
還好刑開天歷練較多,較能控制情緒,他實有點後悔惹上小痴,照著江湖傳言
「大鬼好惹,小鬼難纏」,這「小鬼」就是指小痴,躲他遠遠,準錯不了。
如今事已至此,後悔已是無益,遂道:「公子……咱們已受了傷,等傷好了,
再報此仇也不晚……」
人都走了,向誰去尋仇了就算尋到,又能奈人如何?
東方不凡恨的不是向殺,而是小痴兒,咬牙切齒,迸出牙縫,聲音尖的可以殺
人:「小白痴,我與你勢不兩立!」嗔怒中已發掌劈向松林,叭叭數響,枝倒幹拆
,宣洩不少怒意。
他和小痴的仇,已是不解,然此時只能暫且容忍。
主從兩人稍整衣衫,已垂頭喪氣,避開正道的走回杭州城。
向殺三十年前就縱橫武林,鮮有敵手,若非當時被各大門派聯合逼殺斷魂台,
他也不會隱沒三十年,如今敢明目張膽復出,武功自是了得。
只幾個起落,他已追向小痴,遠遠已大吼大叫著:「小兔崽子,別逃—看老夫
如何收拾你——」
小痴回頭一看,暗叫苦也,遂轉向呂四卦,道:「散啦!逃命要緊,家鄉見!」
他知向殺是為他而來,為了不連累呂四卦,只好分道揚鑣,先逃得了命再說。
呂四卦招手道:「拜拜!保重啦!」
他也甚為習慣的竄向右邊山徑,與小痴已分道而馳。
向殺果然只追小痴,大吼不斷,身形已漸漸逼近。
小痴專找森林奔馳,想借著較多之隱密處以藏身。
自從服下水晶艙蜍之後已有身輕如燕的感覺,奔起來倒也不算太累,只是比起
向殺這絕頂高手,仍略遜一籌。他想若能學得輕身之術,那可就不可一世,天下想
追上自己,恐怕只有傳說的達摩一葦渡江之輕功了。
眼看向殺已逼近不及十丈,他可不敢再耍奔跳,想找個懸崖往下跳,心想跌死
也比被人抓去燉肉來得好。
他已縱往絕嶺。
向殺見小痴已在掌握之中,心神大定,已狂笑道:「小白痴,人說你是天下第
一聰明,老夫倒想剖開你腦子,看看與別人有何不同了哈哈哈……」
小痴暗叫苦也,不敢回話,猛往前奔,兩條腿似車輪打轉,他卻恨不得多生四
條能催快速度數倍。
山嶺再轉,眼前一片雲海,透著神奇色彩,悠遊訊掠,怡然自得,連夏日烈陽
亦無法突穿雲層,冰冷透寒,這已是深山絕嶺地帶。
小痴欣喜若狂,再奔十餘丈,果然到了懸崖盡頭,神情突然風發得意,轉向迎
面而來的向殺,叫道:「給我站住!」
向殺愕然止步,急道:「你要跳崖?」
小痴含笑道:「不錯!你再逼近一步,我就跳下去,讓你無法逮著我。」身形
漸漸往後移去。
向殺焦急如焚,道:「小白痴你可別想不開,我老人家並不想殺你……」
「騙鬼?」小痴自得笑道:「你明明知道我是天下第一聰明的人,你還想騙我
?你不殺我了只想吃我的肉而已,對不對?」
向殺老臉一紅,當下一橫心,道:「就算我要殺你,咱們還可以打個商量,我
可以給你優厚條件!」
「噢?」小痴甚感興趣道:「我倒想知道你要殺我,想給我什麼條件?又想和
我商量什麼鬼事?」
向殺擠出一絲笑容,道:「其實死亡並非最痛苦的事,有的人過的生不如死,
所以我想讓你過完最快樂時光,然後再殺了你,如何?」
小痴問道:「你認為我該如何才算是最快樂?」
「例如說花不完的錢,抱不盡的美女,殺掉所有礙眼和有仇的人,想做自己想
做的任何事情!」
「噢……這倒是挺新鮮的……」小痴呵呵笑道:「這些你都能幫我做到了而不
是隨便說說罷了?」
向殺見他有此意思,登時裂嘴大笑:「當然,老夫言出必行,一定做得讓你滿
意,絕不食言。」
小痴怪異一笑道:「看來你似乎很有誠心……」
「這當然,老夫從不說假話!」
「好吧!我答應和你商量,不過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小痴道:「你幹嘛要來抓我?」
「聽說你服了水晶蟾蜍,老夫須要這寶物!」
「要牠幹嘛?」
「老夫在練一種功夫,一直無法成功,非得有此味藥物不可。」
「那又是什麼功夫?」
「這……」向殺似有難言之處,猶豫一陣,仍道:「就告訴你也無妨,是「大
劫魔刃』。」
小痴聞及,不由微凜,這功夫少說也失傳三百年,掌勁陰寒,可凝氣成形,有
若利刃,無堅不摧,然而練此功,卸須忍受地陰之寒,另加上陰屍十俱,最可怕的
,聽說仍須服食童男童女鮮血,以及心肝,甚是駭人聽聞。
向殺臉容顯出一絲得意,道:「老夫練到七層就無法突破,原是氣血不清,無
法抗拒寒冰冷凍,只有服下水晶蟾蜍方能清血與禦寒。」
小痴愕然道:「你當真吃下小孩的心肝?……」
向殺泰然道:「為了神功大成,他們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小痴一陣反胃,真不敢相信世上會有此種人?乾乾一笑,道:「這功夫,你又
從何處得來?」
向殺臉容在扭曲,厲聲道:「這該拜那些掌門人之賜,把我打落懸崖,否則老
夫也不會得到此秘功。」
小痴抱怨道:「為什麼你跳崖就能得到秘功,我少說也跳了十來座,即一點收
獲也沒有?」
向殺疑惑道:「你已跳了十幾座了那現在你跳下去也不會死了?……」
小痴頓覺說溜了嘴,立時矢口否認:「不不不!老實說……我是綁著繩子,慢
慢跳下去的!呵呵……綁著繩子……」
向殺也想及常人根本不可能跌落深崖而復生,也相信小痴所言,道:「也許秘
功皆須有緣才能得到,而且你綁繩子,顯得誠心不夠。」
「那我現在就跳,該有誠心了吧?」
小痴作勢欲跳往懸崖。
向殺又焦急追前一步,急叫:「不能跳!小兄弟咱們事情還沒談完!你這樣跳
下去,等於平白犧牲了。」
小痴已從容而恍悟的住足,笑道:「我又忘了,如此跳下去,等於自殺,誠心
也是不夠,看來只有等你把我打下去,才算有誠意!」轉向向殺:「你當真非要得
到我不可?」
向殺猛點頭:「不錯,你快說條件,我全依你!」
「看在你如此誠心的份上……」小痴道:「我可以考慮考慮,想出一個你我滿
意的條件……」
「你答應了?」向殺激動追問。
小痴瞄向他笑的甚是暖昧,心想著:「老雜毛,你也敢打本大爺的主意?簡直
太不上道了!」
他裝出一副苦嘆無奈臉容,道:「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有選擇的地步嗎?」
向殺頻頻笑不合口,卻又要裝出安慰神態,道:「小娃兒你也別難過了,老夫
說過一定會讓你痛痛快快的了斷,包你感覺不出任何痛楚和不甘心。」
「謝謝你……」小痴一副感概萬千模樣:「沒想到我白小痴還活不到二十歲就
得翹了,從小就多災多難多命苦,連父母的聲音都忘了,連生平最期盼的願望都無
法得到…唉……」
向殺立時追問:「小兄弟你最想得到的願望是什麼?」
小痴突然希冀的望著向殺,眼眸充滿感情,就像兒子見著父親一般。
向殺被瞧得混身不自在:「小兄弟……」
小痴猝然喜悅尖叫:「對了!」
向殺不明就裡,被嚇了一跳,當真以為小痴中了邪,發了神經病。情不自禁往
後怯步:「小兄弟你……你還好吧?……」
「我很好!」小痴神魂顛倒般道:「你很像我父親太像了!」
「我……我……」向殺頓覺不知所措,愕然的瞧著小痴,實搞不清,怎會突然
變成這樣子。「我……我像嗎?……」
說完,他瘦乾的臉,還難得隱隱露出紅雲。
小痴兩眼痴迷道:「太像了,真是太像了,和我印像中的完全一樣!就只有你
能完成我的心願,只要你替我完成心願,我就答應你的條件。」
向殺登時欣喜,急追問:「什麼條件你快說!」
他想的乃是一些,父親對兒子慈祥,或者是替小痴辦完瑣事,或教他武功之類
的事。
誰知小痴卻給他出了難題:「我要你唱一首歌!」
「唱歌?」向殺有點哭笑不得。
小痴頷首道:「嗯!唱一首能讓我滿意的歌……」
「這……這」
向殺老臉果真已通紅,殺人放火他倒可沒放在眼裡,但「唱歌」這件事,打從
娘胎開始,他可真沒唱過一條完整的歌,而且都已七老八十,還要唱歌?唱給陌生
人聽?真他媽的叫人彆扭。
小痴心中笑得快滴出血來,表面仍一股楚楚動人神情,道:「老前輩,這是我
唯一的心願,不論如何,你要幫我實現願望,唱的讓我快樂,讓我聽聽父親那種慈
祥的聲音,尤其是兒歌,我好懷念喔!」
「這……這……兒歌……」向殺一臉困窘,不知如何解決這「兒歌」才好。
小痴看在眼裡,笑在心裡,他之所以會出這難題,亦是看準向殺不懂這一套,
唱不出來,自己可保無恙,就算唱出來,也是蹩腳得好,那能悅耳?更遑論要使自
己快樂了。
向殺可沒那腦筋想的如此遠,他正接受「兒歌」怎麼唱的煎熬。
小痴故作失望道:「既然老前輩不能答應我的要求,我只有一死了之!」
說著就轉往懸崖,準備跳下。
向殺登時又驚慌急叫:「小兄弟使不得,我答應你就是,千萬不能亂來!我答
應你!答應你唱歌給你聽!」
他答應的實在是一生中最莫名其妙而又最哭笑不得的一件事。
小痴欣喜回頭:「老前輩你答應唱兒歌給我聽了?」
向殺臉容也難得浮現「慈父」的笑容,聲音卻有點苦澀:「對,唱兒歌……」
「那你先唱一首讓我聽聽。」小痴希冀的說。
「這……這」向殺結巴一陣,紅慾著臉道:「能不能分期付款?」
小痴快慾出眼淚,愕然道:「分期……」
向殺困窘一笑道:「實是因為我老頭兒已數十年未唱歌了,尤其是兒歌……須
要時間練習一下……」
小痴哦了一聲,點頭道:「只要你答應了,我就很高興。」
向殺見他答應,總算有了定讞,噓口氣,心中寬鬆不少,但想及要唱兒歌,就
情不自禁想笑。都已七老八十了還還童?
抿抿嘴唇,慾了慾窘意,道:「小兄弟……你能唱幾句讓我聽聽?」
小痴雀躍道:「當然可以!」
他已唱出兒歌:「倒唱歌來順唱歌,河裡石頭滾上坡;滿天月亮一顆星,百萬
將軍一個兵,從來不說顛倒歌,莊子聽了笑呵呵!」
語詞逗人,趣味橫生。
向殺聽得老臉更紅,竟然有點怯場。
小痴笑道:「老前輩好不好聽?」
向殺道:「好聽!好聽……」
小痴道:「那您也要學喔!」
向殺點點頭,彆扭的唸了幾句,自也也覺得好笑而笑起:「老啦!想學都學不
來!」
小痴笑在心裡,道:「不急嘛!終有一天你會學起來的!」
向殺亦希望如此,自嘲笑了一陣,也想到正題,心神一凜,道:「老夫答應你
就絕不食言,但你也得証老夫看看是真否真有服下水晶蟾蜍?」
小痴倒也大方,伸出右手,道:「你看吧!如假包換!」
其實他已從向殺寧可去學一首兒歌來滿足自己一事,看出他並非言而無信之人
,是以甚為放心的該他靠近自己。
向殺走前,並沒伸手捉人,只瞧見小痴手臂肌后嫩中透白,當真就快透明一般
,像極了淡淡稍紅的水晶,先前跌撞損傷已不復可見,實是神奇。
「不錯,正是服下水晶蟾蜍應有的現象。」向殺欣喜道:「終究不虛老夫此
行!」
他已昂頭哈哈大笑,笑聲震天,震得山岳唯唯作響,可見其內力之充沛。
小痴也跟著笑了幾聲,現在他所擔心的是如何脫離這老怪物的掌握。
稍加思考,他道:「老前輩,您要完成我的心願,總得找時間練兒歌吧?」
向殺道:「對!這是應該的!我還須要你教呢!.」
「不!我不能教你!」小痴道:「我是要聽像父親所唱的兒歌,那樣才能讓我
回味,讓我想及父親,你若唱我會唱的,別說這都是我自己學的,而且你也未必唱
得比我好,我又怎麼快樂得起來呢?」
他加強語氣道:「你說過一定要讓我死得快快樂樂,你該辦得到才對。」
向殺連忙頷首:「對,該讓你快樂……我該自己另外學過……」
本以為從小痴身上學個幾首就行了,如今被他這麼一說,為了遵守諾言,只有
另謀他人了,然而想及要拖著老臉向人討教兒歌,他就滿是困窘。
小痴又道:「我們不如約定一個日期再見面,那樣你也有更多機會去找人學
習。」
向殺突然堅決道:「不行!你不能離開我身邊!」
小痴愕然,道:「可是我一直跟著你,就快樂不起來了!我一不快樂,很容易
便可能做出傻事。」
向殺道:「我會儘量使你快樂,最主要,你是個寶,人人都想搶奪,我有保護
你的責任。」
「可是我……」
「不必再說!」向殺老臉已沉,道:「除了這件事,其它任何事,我都可以答
應。」
小痴見他如此堅決態度,心知再爭也無用,只好無奈點頭道:「好吧!你不讓
我離開,到時我快樂不起來,你可別怪我喔!」
「不會的!老夫一定會讓你快樂!」向殺自得一笑,道:「從現在開始,你就
跟在我身邊,別想溜走!」
小痴突然想到什麼,露出喜悅目光,道:「老前輩你可以在我身上下毒……如
此我便不敢自行離去了。」
「什麼毒也無用!」向殺道:「你服了水晶蟾蜍,本該腸肚碎裂而死,誰知你
體內竟有其它藥物中和了蟾蜍藥性,那必是異常珍寶之物,屬陽性藥類,如中蟾蜍
藥物也化開,融陰陽兩類藥物,任何毒藥再也傷不了你,我何必白費心機?」狡黠
一笑,又道:「反而你提醒我,可以在你身上封去幾處穴道,讓你內力無法發揮。」
說著已快速舉指戳向小痴背面及腹心。
小痴那想到想要點便宜,卻引來禁制?還好聞及自己可能不再畏懼普通毒藥,
心中稍寬慰不少。
向殺戳了數指,頓覺小痴體內有股勁道反震自己,愕然道:「你練過以穴打穴
以及移穴的功夫?」
小痴茫然道:「可能吧…」
向殺奸黠一笑,道:「移了穴,老夫就封你經脈,一樣能湊效!」
他戳指又點向小痴身軀四處,不點還好,一點之下,臉色不由又變。
「你六脈竟然弱得快要消失?」向殺奇異而帶有不信的瞧著小痴,追問道:「
你到底練過什麼內勁功夫?」
小痴輕輕一笑,他也知道自己最近穴道愈來愈不怕他人戳穴,至於經脈,他可
感覺不出來,為了使向殺減少戒心,以便自己多一分機會脫逃,他已裝作不解,茫
然道:「我可沒練過什麼內功,我也不知身上為何會如此,也許是我吃了太多靈藥
的緣故吧!」
向殺凝目瞧著小痴,再移向他手臂肌膚,若有所悟:「可能是服了水晶蟾蜍的
原因,莫非這就是脫胎換骨?」
他已露出一臉狡點笑容,笑的不是小痴如此情境,而是自己吃了小痴以後,將
來必會形成此一情況,那豈不已是天下無敵?
小痴也能猜出他心思,但自己只想脫離他掌握,也不願表現太明顯,已然裝出
較嚴重的受制於經脈被戳,以能讓向殺更能安心。
果然向殺戳過數指後,已放心不少,道:「小娃兒你機遇不少,本該有所作為
,但人各有命,你的一切,將來我都會替你接收,你放心,我老人家必定不會讓你
失望!」
小痴嘆道:「我只要能聽你唱首我喜歡聽的兒歌,就心滿意足了。」心頭暗暗
叫苦,掛個老怪物在身旁,渾身不自在。
「沒問題,老夫必定讓你如願以償!」向殺一副慷慨道:「甚至其它事情也都
可以替你解決!哈哈……」
笑過一陣,他又問:「小娃兒你可有地方要去了譬如說找人報仇?」
「我……我一時想不起來有何仇人……」
向殺倏然自大道:「老夫就替你宰掉白天那兩個傢伙,再搗垮東海龍王殿如
何?」
此語一出,小痴正有個東方龍要宰,有了這天殺的老怪物幫忙,自是大有可為
,當下已答應:「就隨老前輩您的意思!」
「好,很好!老夫正愁沒人以洩數十年怨氣,走!哈哈……」
向殺揪起小痴右手,已掠往東方,絕塵而去。
小痴甩不脫他,只有任由他愛如何就如何,且走一步是一步,只希望逮著機會
能甩掉這老怪物。
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計策如何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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