貍奴物語
一
昨晚,我的捕獲者又用他們貫常的伎倆,拿著一些詭異的物件在我面前晃盪;包括了一個斷了線的滑鼠,拆不開的詩集,和一堆報廢了的樂透獎。
我曾密切地觀察,這些暴君們,幾乎每餐都有新焙的鮮肉,佐以阿爾薩斯的紅酒。
而我…….他們祇給我一袋陳年的乾糧,有時還得跟蟑螂們共享。
那使我垂涎的、大江大海的游物,如今,祇是一個遙遠的幻象。
唯一使我撐下去的是一個逃走的希望,以及──啊,那份深沉的快感,當我不經意地污穢了他們心愛的地毯。
對了,明天,我可別忘了吞噬那盆新栽的美齡蘭。
二
今晨,我優美的謀殺策略幾乎得逞:我不停地穿梭在我捕獲者的腳畔,當他們試著晨跑,在薄冰覆蓋的小徑。其實,他們和貍貓們同樣的多事,只是想打聽土撥鼠早春的音訊。
下一次,我想,該會有更好的運數﹔我將耐心地等他們走到樓梯的高處。
最理想的時辰,莫約在整晚的缱绻之後──或者,當他們經過一夜劇烈的爭吵。
爲了騷擾這幫可恨的惡棍,我開始練習自始嘔吐的技巧。
先從飯廳的餐桌下手,再延伸到書房,然後是床──有系統地,順著靈魂的方向。
三
我決定咬斷一隻田鼠的頸項,把那無頭無臉的軀體,啣到我捕獲者的身旁。
這麼做,我想,將會清晰地想出我不容忽視的威力,而且有助於──一點一滴地──在這幫惡棍的心中製造恐懼。
可是,咳,沒想到他們卻回報以假意的撫愛﹔帶著貫常優越的口吻,他們誇我是個多麼能幹又可意的小乖…….咳,這條路是走不通,我得回到鄰家的堇花床下,再次細細地酌量。
四
我終於徹底地瞭解,這批惡棍們的虐待狂,有多深和有多廣。
毫無來由地,我被選中為水牢的犧牲者﹔而這一次,他們更使用了一種尖端、化學戰的藥品──燒灼劇毒,泡沫(對了!蕈狀的泡沫,像廣島上空的那種)──而美其名曰洗髮精。
天哪,是怎樣被智慧挑戰的人類,才發明出如此摧損的液體?
我唯一的補償是留在齒縫間的,一塊拇指的皮。
五
昨晚,我的捕獲者和他的同謀們,有過一次秘密的小聚。
最不尋常的是,他們在會議的進行中將我絕對地隔離。
縱然如此,我仍聽到它們的喧鬧,聞到那玻璃杯裡發出的惡臭──他們管它叫啤酒。
最要緊的是,(我隱隱聽說)我的隔離是由於某種『敏感』的導致。
似乎是這樣的:一種更稀貴於麝香的分子,從我的肌膚裡散出﹔它能偷襲人類的血脈,使他們流淚,打嚏,不停地搔癢。
嗯……,這確是上帝的恩典,可觀的優勢,在宇宙生存的競技場。
我得想法子弄清楚,如何把它融入我未來的戰術。
若是古爾德那老哥兒還在世,他定會在電視上自圓其說地闡示──不用說,以典型人類的偏頗。
六
我深信,其他被捉獲的族類都是厚顏的諂媚者。
要不,至少也是個通風的耳目。
他們,這批暴君們,倒不特意擔心那黃狗,甚至還定時放牠出去曬日頭。
不解的是,牠總是自動地來歸,快活地蹓進原來的牢房。
那紅嘴的鸚哥準肯定是個密探,我不時見它和它的補或者交談。
目前,它金屬的牢籠是一個高懸的禁地,籠外還繫了一條五個數位的鎖鍊。
但是,我可以等……我有的是,呃,有的是時間。
林泠 (二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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