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大风,把石榴树的叶子都刮光了,枯黄的落叶飘浮在庭院地上那一尘洼清澈的雨水里,围成一个很圆很圆的圆圈,石榴树上还残留着一个饱满的、红彤彤的石榴,斑驳的外壳上铭刻着这一季的成长痕迹。
喜欢在这样的阴雨天里,走出家门。
经过巷口拐角处时,总是会忍不住多瞅几眼那棵老松树,因为忘记中,他曾经对我说过,下雨天,风吹过松针的声音,旋律非常好听,只有迷你口琴能次奏出那么优美的声音,那时的我竖起耳朵聆听 ,除了风“呼呼”吹过的声音,我真的没有听到过什么优美的旋律,现在的我努力地去听,听到的是沉淀下来的寂寞在耳边流窜着。
虽然他早已在我的视线里消失的不留痕迹,但是在这个特定的季节里,我依然肆无忌惮地想念他,敲一下当年那份玻璃一样透明的浪漫,好像随时都会裂开。
秋天来时,他常常挎着背包去写生,他说秋天宁静安然远胜过春的浮躁喧腾,秋天的色彩很美,我狡辩:秋天很颓废、单调、乏味。他轻扬着嘴角,笑笑说:你又不是我。看着他孤独而美丽的身影渐渐隐去,像一只白色飞鸟,或许,有的事情并不该去粗暴地撕开它看个究竟。
他总是几近贪婪收集着这个季节的一切。
他用相机拍下独舞在半空中的落叶,蜷缩在枯树干上晒太阳的小睡猫,追赶着凶恶的大儿狼狗的三岁小毛孩子,日落时分被夕阳拉的长长的身影,枯草丛中那一簇即将凋零的小黄花……在他的相片里,总能找到宁静而平和的一刻。
那时他的性格深沉不露,头脑思维敏捷,令我心悦诚服,我英雄般地崇拜他、迷恋他,我为他蜕变成一个安静的女孩,追随着他的性情。
他喜欢在阴天和下雨天走出门,他说那种非常态的天气让他有拍照的冲动,天气传达的情绪与内心相吻合,莫名的孤独、单调、荒谬能更好的表达人内心的真实右感触,我说:我不懂,他扬起嘴角笑笑:你又不是我。
事实证明他是有说服力的,大一的下半年,他的摄影作品《秋之韵》被入先为年度佳作,学院为他颁发了证书证书和资金,得到了一笔丰厚的酬劳,他没有犒劳自己,第二天,他就带着那笔钱去了浙江乌镇,参观了电视剧《似水年华》的拍摄现场,他在电话里兴奋地向我讲述着:光滑的石板道、古朴的水乡建筑、轻泛涟漪的水,别致的印花布………。我望向镜子中强挤出笑容的脸,想起了《似水年华》的结尾那段话,我问他:我们认识很久了,对我,你是习惯了,还是爱?他沉默良久,我挂断电话,眼泪噼哩哗啦的流下来,我一直以为,他的爱是坚决的,肯定的,我可以跟着他闭上眼睛在茫茫的黑夜里走路而不用担心会迷失方向,可那一刻,我发现自己错的一蹋糊涂。
日子在悄无声息地流逝着,他的摄影水平有了很大的进展,他的摄影主体里渐渐多了一些女子的影迹,我曾见过一组他为一家服装杂志社拍摄的相片,相中的女子有着一张俏脸和那一抹遮脸碎发,看上去又乖又坏,风格化到极点。有的相片是黑白色主导的,简约利索,她像个美丽的公主各有甜笑着,不可否认,她有着经典的露齿笑容。有的相中的她身着白底、红花的美丽旗袍,花纹繁复,颜色华美,胳膊上搭条手工精细的丝绸披肩,投射出一种骨子里的柔媚。他的技术加上她的演绎,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第一次看到相中的女子,那个真实的她,是在阳光很明媚的秋日午后,她一身学生装束,淡雅且有教养,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从我站着的角度看过去是一幅很美的剪影,她的美猝然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再以后,我偶尔邂逅他和她,相视无语,我望着他们同样美丽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感到了某种带苦味的伤悲,像是全身都渗透了这种滋味,不论我多么想要用心去呵护那份若即若离的感情,到最后不是轻易分离了。
他以为只要他离开了这个城市,我就不用再难过了,他错了,每当看到一个像白色飞鸟的背影,我的眼泪依然会噼哩哗啦地掉下来,我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了,但是我一直都是爱着他的,只是,我什么也没有做,不过是在安静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我不知道他和她有没有故事,但我确定自己和他永远不会再 有故事了。
我想起上一个冬天,杂志社给我邮寄来了稿费和《秋之韵》短篇小说的样本,拿着那篇样稿,我飞奔去了邮局寄了快件给他,凛冽的寒风里我快乐的流下了眼泪,其实那是一封没有填写地址的人,他不会收到的。
望向秋天的长空,静谧而深远,它让我觉得干净、自然。
也许,过去的失落是没有生命的花瓣,一如这个季枯萎凋谢的花儿们,与其让它在心中腐烂,不如将它轻轻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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