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心靈的旋律浪漫夜的琴弦
── 詩集《夜光鳥》及其他
● 秦 島
其一.浪漫 在詩行間驛動心聲
我是一隻向往自由自在情境的「夜光鳥」,歌唱並非出於本能,而是因了繆思的召喚。那斑斕抑或孤寂的夜色,在現實與幻想之間,不只屬於詩卷的意象。
詩人好像越來越多,詩歌讀者卻越來越少。尤其在香港,寫詩的人可能要比喜歡讀詩的人多得多。我還沒聽說過香港出版的詩集成為暢銷書,書店裏也難得瞥見詩蹤。一些詩友自費出詩集,多數贈予同道中人,小圈子互相交流,共同愉快一番而已。沒有一定的讀者群,還奢談甚麼提高詩歌創作和鑑賞水準!關起門來寫詩,就像在溫室裏培育植物,是茁壯不起來的。
古今中外,詩都被擺上大雅之堂。香港人太忙了,哪有時間和雅興走進詩的宮殿?這確實是一種冠冕堂皇的藉口;再想下去,不少人的中文功力差勁,不敢讀詩或讀不懂現代詩,也是原因之一。何況當今社會,時髦快餐文化,流行上網獵奇,人們漸漸地對詩歌這種既古老又現代的文學樣式反而「陌生化」,產生敬而遠之的心態,一點也不難理解。
詩人也別恨天憂地,因為有些寫詩者,所寫的分行的長短句,玄得很或不知所云,有意無意中拒讀者於千里之外。
總之,香港的詩歌創作實在太小眾化了,似乎正在走進象牙塔。香港的大大小小詩人,你可知否?我經常為此汗顏。
作為寫詩一族(我不敢自詡為詩人),我依然輾轉於我的詩行,也因之而煩惱,而悲傷,而失望。然則,寫詩只因心聲永恆,這顆詩心不肯輕言放棄,我這輩子注定愛詩,一如我的初戀。
既然找不出詩對生活有甚麼壞處,為何要停下筆來,或者去迎合某些「俗」的口味?與其只為渴求每天「填空」副刊上的「豆腐塊」,人云亦云一番,滿足作家的虛榮心,賺幾百元稿費,還不如好好去寫詩,寫好詩。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必強求廉價的掌聲!
只要自己永葆童心,真正用心去寫詩,用心去歌唱日月、土地、時代、生命和愛情,這就無愧了!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曲高和寡,罪不在曲。同樣,一個有理想的詩人也應該不斷反省。能夠唱出普羅大眾心聲的青春之歌、生命戀曲,還愁得不到應有的回響、動聽的共鳴嗎?
投入快節奏高頻率的生活吧,在上下求索中尋找那些不該被遺忘的音符,吟唱大自然更加怡人的樂章。
拒絕無病呻吟,拒絕故作風雅,拒絕賣弄矯嗲,拒絕令人望而生畏的文字遊戲,拒絕政治說教和空洞的美麗。
不要為寫詩而寫詩。詩人,必須浪漫在詩行中,卻時刻驛動著誠摯的心靈旋律,才能永恆於詩外。
其二.琴弦 彈去悲情的夜露
飛是一種禪意,歌是天地的初語。
因為,但是,只要,那麼……
既然說開了,不如多拉扯幾句與拙作《夜光鳥》詩集有關的A、B、C,更實在些。
夜光鳥,乍一聽來,有些陌生乃至抽象。其實並沒有甚麼深奧的寓意或象徵,只不過詩集中大多數篇什,都是在凌晨收工以後,心血來潮一揮而就的「情緒束」,彷彿那是夜鳥的啁啾。另外,作為閩南人,我無論走到哪裏,總是離不開閩南文化之根,而「夜光鳥」在閩南語中就是夜貓子的意思。我做夜光鳥已經好些年頭了。每每夜深人靜之際,我的詩心便不太規矩起來,似乎更容易聆聽到天籟,於是有感而發,訴諸文字,成了被稱為詩的東西。你喜不喜歡,自己拿主意好了。
反正我醒來的時候,股市也許又大起或大落,而那條瞬息萬變的幾何曲線,從來都不是詩的風景線。我也不想有人因此把眼淚淌進詩行。
不是所有的眼淚/都能令人感動/不是所有的笑容/都能留住美麗;
摘星的手指曾經受傷/卻更懂得愛撫/天下受傷的翅膀;
今夜有雨/今夜有一陣心事/下下/停停;
再多的天非人怨都會冰釋/耳邊回響爹娘叫慣的乳名/不敢抬頭看/淚雨已千行……
《夜光鳥》中的絕大部分詩篇,都是我移居香港後的小作,只有十幾首是收拾行李前後的夢吟。由於所處的環境,與在大陸時的景況相去甚遠,同過去的詩作相比,自然有了一些新的感覺,不論深沉了還是虛浮了。總之,經歷了人生旅程一次重大的轉折之後,我更加希望自己從新的起跑線再出發,尋找生命的另一種對應物,以不老的琴弦彈落悲情的夜露,撥出人生的濃淡曙色,而不是浮雲殘霞。
世界著名現代詩人艾略特說過,詩只有好和壞兩種。不知道你會給《夜光鳥》打多少分,我更不敢怠懈。萬一屬於後者,我比你還憂傷。但請相信,我會收起昨夜的浪漫,繼續前行。
下輩子還是愛詩,寫詩,那是我的苦戀。自嘆活該。
咦,天快亮了,夜光鳥偷偷打起盹來,倚在詩歌植物上夢見了陽光。
(旁白:感謝風,感謝雨,感謝星光和下弦月,感謝你明亮的眼睛,感謝內子這些年來默默為「夜光鳥」的歌唱全情伴奏。)
秦 島
2000.01.25凌晨五時於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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