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時候,就覺得她油膩膩地、提不起什麼勁來,臉上掛著一種茫然表情,或者算是失神吧,像陰霾天色,空氣含著過多水氣似的,沉重地讓人不想多看她一眼;又像是處在一個幽暗空間說不上來的暗沉;整個人看起來像滴著汙水的一塊抹布,沾滿濃稠烏垢洗卻洗不掉、扭不乾似的;她整個人看起來空空洞洞,神識不知神遊到哪裡去了,抽離出去了嗎?
我有點懷疑她的精神狀態,這是她給我的第一個印象。
她被一個婦人帶來,後來我知道是她的娘家媽媽。
年長的女人焦急的聲調有著倉促與急躁。
「老師,拜託你,請你跟她談一談。」婦人一邊說、一邊急著往門外後抽退,像是扔給你什麼燙手山芋,就急著想轉身逃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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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起來大約二十多歲,站在候客室外邊,被媽媽強推進來,乖乖地隨著我走向協談室。
請她坐下來後,去倒一杯水來給她。
氣氛很低,個案低著頭仍不說話。
「我猜妳一定有很多委屈,妳不說出來,那妳媽怎會知道?她也就沒辦法幫助妳了。」
我緩緩地說,個案有點鬆動。
「你慢慢說,我有很多時間給你,請你慢慢講沒關係。」
個案動了動身體,挪動一下換了個姿勢坐。
我接著又問:『妳媽媽說妳的婚姻生活很不快樂,是怎麼一回事呢?」
此時,可能熟悉了小小的會談室吧,她開始說話。
「我很不能習慣鄉下生活,大家族的一群人一整天忙著工作,好像永遠都做不完似的,一到夜裡卻又看不到丈夫,他整天往外跑,把我丟在鄉下跟一群陌生人過活,我很不習慣、不能適應 ~」退縮的身體語言,低著頭畏縮地坐在椅子裡。
「婆婆不喜歡我,沒有人喜歡我,我很不習慣鄉下生活。」委屈、畏縮的表情一下子全湧上,淚珠兒不停掉了下來。
「你在陌生的環境中覺得很孤單。」我這樣回應。
「我偷偷喝酒,晚上也沒有人理睬,心情不好就喝酒;後來知道我先生外面有女人,我就喝的更多,心情很不好,我也自殺幾次,吃安眠藥或燒炭;婆婆覺得我很煩,說我在家裡會無故哭鬧,就趕我出去,我也受不了那種生活,自己也想離家出外找工作。」
「很辛苦的日子,讓你很不快樂,你嘗試要做改變。」我從一大段話裡摘要成一句話,帶著心疼的語氣,我說得很溫柔。
她慢慢抬起頭、看著我。可是,空洞似的眼睛裡看不到光芒,也看不到所謂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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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談了一次,雖約好這週還要續談,可惜看不到人影,也沒聽說有來電取消。
我看見的是一個受傷的心靈,失去了鬥志,酗酒成癮是她最可怕的敵人,憂鬱更是擁抱她的致命殺手。她也因自殘進入醫院治療數次。
我猜她進入醫院治療的可能性很大。
這樣的一個女孩,這樣年輕,讓人無限噓唏。
到底是婚姻扼殺了她年輕的熱情,還是性格左右著她的生命,還是有一條看不見的命運鎖鏈,牽引著她走入情緒的死亡幽谷?
99.3.9再修
◎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