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在回憶裡,追思著曾經的她,曾經優雅自適的露那締......
我不停的探著頭,望著沙灘上笑顏逐開的可愛女孩。
生活在海裡,我是一只年幼的海星,母親不停的告誡我關於一切瑣碎的生存之道。
「少找蚌殼姊姊或哥哥玩,每當他們生病守著最後的家產,一顆顆渾圓的珍珠時,疑心病是極重的。」
「小心被夾到。」母親瞥了眼我興致勃勃的臉蛋,輕輕的補充到。
望了望我們五角海星的五個尖端,嘶......想到那痛楚,算了,還是打消了貪玩的念頭。
依稀記得,對於人類生活極有興趣的我,總是特別注意關於人類的一切......
「記住,不要過於靠近沙灘,被沖上岸事小。若是被曬的乾癟癟,那是妳調皮的下場。」
「但是如果被人類撿去當成擺飾,永遠見不著媽媽,連海浪姊姊的『梭哈』也分不到紅,那就是妳......」
媽媽賣了個關子,頓住不語,手執起昨天從太平洋進口的海草汁優雅的唾飲著。
我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的看著媽媽,雖然在海水裡本來就頗為『水汪汪』了。
媽媽終於灌下了最後一口,輕聲說到,「實在過於過於......」媽媽噙著眼淚,不祥......雷達一探,我一驚,躍開足有三尺。
「不聽媽媽的話了,嗚......女兒怎麼會這麼不乖呢?妳不會的,不會的,對不?」
媽媽眨著她的......恩,姑且就叫做眼睫毛吧......一臉小媳婦哀怨模樣,還......還咬著手帕?天呀,哪裡來的呀?
噁,我的海草全餐呀,全流失了......我都已經閃開那麼遠了說,居然還是無法免疫?
媽媽的『殺傷力』隨著年齡增長,似乎越有增加的趨勢......
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胃裡依然翻攪,努力壓抑下噁心的感覺,我探眼又望向女孩。
赫!她什麼時候過來的?我明明就躲在大石頭後面的呀......
「妳就是海星嗎?」她細語探問。
「不然呢,我還能是什麼?海豚還是龍蝦?」對於人類,我也實在沒有什麼好感可言,反正她也聽不到。
「撲哧!」她輕輕咧開嘴笑了,我正奇怪間,她開口說,「妳非常有趣呢。」
我不理會她,有不有趣與她何干?返身就要往海裡去......
「要走拉?嘻嘻......人家叫做露那締,要記得喔......別忘了下次想事情不要自言自語了......」說著,露那締拾起綴著小巧蝴蝶結的遮陽帽,輕移著步伐離開了。
我僵住了,居然......居然有人類聽得懂我們說的話?
哇阿阿,媽......
於是,我和露那締變成了『跨種族』的好朋友。
自那以後,我們常常在海灘上遇見。原來,她喜歡海,非常非常喜歡,甚至不下於我們海底生物。
我跟她講述海裡的趣聞,她用她的眼睛為我看海面上的世界,當我的神遊嚮導。
我們也許都是不滿足的生物,想著對方的世界究竟有多美好......
露那締總是這麼的優雅自適,絲毫不為外界所影響,即使是隨著年齡的增長......
她的容顏愈發的成熟,搭配上渾然天成的氣息......
我們是不同的,種族不同,個性不同......我活潑,頑皮。她冷靜,沉穩。
她依舊親切,嘴角仍舊掛著似有若無的淺笑。似乎永遠無憂無慮,至少我希望她一直這樣......
但是那天,露那締哭了,哭得傷心至極。
眼淚涔涔流下,滴落在被太陽曬的乾燥的沙灘上,漾開了一朵朵嬌豔的花,淚花。
「對不起......」露那締雙手摀著面頰,輕聲說著。「這是我最後一次,同妳細語了......」
我無話,靜靜的聽著她說。她不需要我的回答,只是妄圖分擔她的悲傷。
「我們英格家族本就是沒落的貴族,爸爸為著立身,不得已......」她抽噎著,似乎提起極大的勇氣。
「只好將我嫁去,遠遠的嫁去......嫁給那個不愛我,而我也不敢去愛的男人......」
她昂頭望著天空,試圖收回眼底的淚水。
「為什麼......不敢去愛呢?」我傻呼呼的問著,才突然發覺自己的失言會揭開她的傷心處,急忙收口。
「不,沒關係的。」她給了我一個虛弱的笑容。
「就是知道不能夠愛,才不敢去愛......」露那締深深的吸了口氣,「你知道嗎?人類的階級制度已經根深蒂固......而我之於他,之於他們莫德費特家族,只不過是拉攏勢力的又一枚棋子罷了。」
「是呀,又一枚棋子。即使知道以往的棋子已經不計其數,即使知道跌入他的溫柔裡傷害會有多大,我還是跌入了......不斷的告誡自己,勸說自己......」
「但是愛就是這樣一種東西,來得抵禦不住,料想不及......」她想說服自己,卻發覺自己早已深陷,無法自拔。
「或許,默默守著他就是一種幸福。能夠愛,就是一種幸福......」她輕輕的闔上雙眸,吹著微涼的晚風,良久。
漆黑深沉的夜裡,她的身邊赫然多了一道影子。
那男子為她罩上了外袍,溫暖的觸感使她再度睜開雙眼,我隱約看到她雙目間的訝異。
「難道關於我的傳言,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嗎?」那個男子低沉的嗓音迴響在夜空中,伴隨著些許憂愁。
「沒有棋子的存在,一直都沒有......我沒有答應過任何一樁婚事,只除了妳,露那締。」男子輕輕在她額間印下一吻,「知道嗎?不要私自篤定他人的情感,尤其是我......」
「別人誤會都沒有關係,我不介意,我通通都不在意......但是妳不能......」男子輕輕的擁著她,我似乎看見了晶盈的水珠在夜間閃爍,「露那締,我是愛妳的......一直都是,只愛著妳......」
露那締終究還是走了,但是至少我有一個確切的答案,她是幸福的。
我深深為她感到高興,雖然我可能再也見不著她了,但是分離始終會來臨,只是這一天提早了。
在她擁有幸福的這一天,很值得。
我始終不明瞭愛情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說複雜也不,說容易也不。
誰也無法預測,愛情輕輕敲門那天,是什麼時候......
文章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