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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6-03 13:32:55| 人氣168|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秋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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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 年‧蘭陽女中 ─《文薈獎》小說組‧第三名。

  嗨!你好嗎?還記得我吧!我現在正在前往西雅圖的班機上,乘客們都紛紛入睡,窗外難得的露出了秋季中和煦的陽光,從來沒想過自己長大後的工作竟然會是這樣整天飛這兒、飛那兒的,你呢?我想,你還是一樣自由吧!在接觸過記者、作家的工作後,你現在一定也在攝影的領域中闖出一片天了吧!真羨慕你能有那麼多的勇氣去追逐自己的夢想並逐一的實現它們,而我呢?不斷的變化會讓我害怕,但缺乏安全感的個性卻還選擇了空服員這樣的工作,一定令你十分驚訝吧!不過,能夠多看看地球上各地的面貌,對開闊自己的視野是有好處的,也有助於將生活中不愉快的事情忘卻,讓它隨風飛。人生,就好似飛機的起起落落,在一次又一次的升降中,能看見更多的風景,豐富自己的生命,而我,便在重重的雲層中,回到了與你初識的那一天 ...

  獨自佇立在暖暖的微風中,剛成為大學新鮮人的我,正努力地掩飾著心中的無力感,傍晚的太陽好似正為我等不著唯一的伙伴而偷偷地笑著,就在我打算放棄的那一刻,背後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著喘息而停駐在我身後 ...

「請問,妳是陳曦嗎?」我轉過身,將視線上揚四十五度,對於身高特別敏感的我心想,哇!這男的少說也有一百八,得找機會問問,你又問了一次。
「喔!我是,請問你是?」
「喔!我叫林昊,妳好,妳在等筱娟對吧!她現在正在跟學長討論大後天聯誼的事項,是她要我過來接妳的,他們就在前面不遠的一家泡沫紅茶店裡,我們過去吧!」
  
  我隨著你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一家叫淡藍色的茶坊,於是,就這麼,我們初識在那個揚著微風的下午,而〝淡藍色〞也就成了我們之後相約見面口中所謂的「老地方」。

「嘿!今天晚上有沒有空?」筱娟興高采烈地對我喊著。
「沒空,我要趕報告。」
「報告?不是月底才交嗎?」
「我可不想到時候再開夜車,貓熊的生活不適合我。」
筱娟失望的將臉望向窗外,哀聲嘆氣的對著話筒說:「看吧!我都說了,她沒空,得趕報告。什麼?你要跟她說?別忙啦!你只會白費唇舌罷了,你堅持?好吧!你等等,喂!林昊要跟妳說話。」
「我?說什麼啊?妳跟他說就好啦!」
「人家指名要跟妳說,快點吧!拜託!」
「好啦!好啦!喂?我是,有什麼事嗎?嗯,我知道,可是 ... 嗯 … 好吧!但不能太晚喔!好,拜拜!」「我說陳大小姐啊!妳還真是夠朋友哦!我講到口水都乾了妳說不去就是不去,人家才講不到三十秒妳就點頭答應!就算妳真的是重色輕友到了極點,妳也好歹賣個面子給我嘛!我上輩子真不知是造了什麼孽喔!」
「好啦!妳就別損我了啦!趕快去準備吧!人家半小時後就要來接人啦!」
「妳喔!妳 ......」

  夜的腳步正悄悄的接近,兩部重型機車,四個人,奔馳在無人的道路上。
「去哪兒?」隔著安全帽的我,與風爭著讓你聽見我的聲音。
「什麼?」
「我說,要去哪裡?」
「喔!先去填飽肚子,到士林夜市去,好嗎?」

  我把手伸到你的側邊,比了個OK的手勢。霓虹與風在耳目間呼嘯而過,照後鏡中的筱娟與學長有說有笑的好不開心,正當我想近一步看清楚她的表情的時候,我瞥見,你偷偷的朝我扮了個鬼臉,愣了一瞬的我,也不甘勢弱的朝你吐了吐舌。

「有沒有到過陽明山看夜景?」你問。
「沒有耶!一切才剛進入正軌,還沒有空去看,而且,晚上不太安全,你呢?一定常去吧!可別跟我說你沒去過喔!」
「去是去過啦!但是晚上的話倒是沒有。」
「不會吧?!你們不都是最愛載女孩子去看夜景的嗎?可別跟我說你沒有女朋友喔!你該不會是怕碰到色狼吧?」
「妳說呢?哈哈!」
「今天的天氣不錯喔!說不定能看到流星,你們有看過流星嗎?」筱娟看著我們,大家紛紛搖了搖頭。
「呵!原來你們都跟我一樣,對了,林昊,聽學長說你最近剛寫好一首創世巨作喔!唱來聽聽吧!」
「那是隨手寫的啦!沒什麼特別的,也稱不上是什麼巨作。」
「不管啦!好東西要和好朋友分享,快唱!」

拗不過筱娟,清了清嗓子,你低聲的輕唱了起來,悠揚的旋律伴隨著歌詞,一字字的滑進我心間 …

「秋風踏著落葉,一步步的輕飄至我身邊;陽光穿透空氣,暖暖的灑在我身畔,妳看見了嗎?霓虹般滿天的雲彩;妳聽見了嗎?浪潮般海風的聲音,夕陽下緊緊牽繫的雙手,握不住時間的流逝,儘管如此,我仍珍惜,腦海裡浪花所沖不去的痕跡,是屬於你我最深的回憶 ...... 」當你聲歇,靈魂,彷彿就醉在滿天星斗間,為那曲中淡淡的憂愁而動懷。

  晚風輕輕的掠上心頭,我想,你一定是個感情豐富的人吧!雖然還不是很了解你,雖然你表現在外的,總是給人一種淡淡的、什麼都不會太在乎的感覺,但我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在你心底的某個角落,必定有一處極具侵略性的思維,只是,你從不輕易的讓人跨進那方土地,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

「嘿!你們快看,有流星耶!在那裡、在那裡!快許個願!」筱娟興奮的閉上眼,將下巴靠在緊握的手上許著願。

  我,看到了畢生的第一顆流星,就在我看著它墜落的那剎,彷彿,我也看見了其他的星星正奮力的閃爍著,好似在為一顆星的結束所哀悼,心底忽地涼了一瞬。

「許願了嗎?」你問,我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夜,更深了,而樹梢的葉子們,才正開始它們的晚會,隨著風,伴著人們爽朗的笑鬧聲,婆娑起舞。

「嘿!這個送妳。」從你手中接過的,是一張印有楓葉圖樣的信籤。
「謝謝。」
「等會兒見,拜!」隨著上課鐘聲的消逝,你奔跑著的背影,淹沒在走廊的末端。
課堂上,驀然發現,翻轉於掌間的信籤背後,有幾行剛毅的字跡 ...

如果一滴淚恨墜下來
一滴空明
靈魂會不會減輕
海 會不會加鹹
星 會不會殉情 ─ 余光中

  短短的幾句話,深如大海般的情感卻在字裡行間表露無疑,你轉身前的笑臉浮現在心頭,我想起了那個一同看星星的夜晚。伴著窗外的藍天,隨手在淡藍色的活頁便條上寫下了波動於心中的情緒 ...

「送給你 ─﹝渺﹞

  飄游不定的心,猶如海洋中的浪離子,總在黑夜,羨慕晚空中的星月 ─ 永恆而穩定,殊不知,再美的星,也有墜下的一天,而當一切都人事已非,還有誰會記得那天空中曾閃耀的星光,是由哪顆星子所散發出來的,雖然,那是它終其一生,用生命所燃燒出的火花。」

  一天下午,我們一起去看了部電影,片名是:〝美夢成真〞,由羅賓威廉斯所主演的片子,內容是描述一個因車禍而破碎的家庭,兩個孩子在上學途中因為交通意外而身亡,妻子近乎崩潰,夫妻倆面對這個事件的做法及態度都不同,因而差點鬧到離婚,就在倆個人協調好共同生活的步調時,丈夫又因車禍而離開人世。在另一個世界裡,死去的人們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著,戲裡的妻子因為受不了打擊而自殺,在靈界的規定裡,只要是自殺的人,都得下地獄,丈夫為了使家人們團聚,便在重重的困難下,突破一個個關卡,終靠著家人們心靈相通的力量,使一家人再團聚的美夢,化為真實。電影散場後,我們決定到〝淡藍色〞去坐坐,聊一聊最近的心情,以及對這部戲的看法。

「妳相信心靈相通嗎?」你問。
「我?我相信,兩個靈魂,只要對彼此有一定程度的熟悉和了解,那麼存在於其間的默契是不容置疑的,你呢?」
「我的看法大致上跟妳一樣,但,死去的人是否真能與活著的人有感應?是活著的人太思念對方而起的幻覺?還是真有其奧妙的地方?這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那天下午,我把對你的想法告訴了你,也問了你那個一直讓我百思不解的問題,壓在你心頭上的那個問號,究竟是什麼?而你好像早就料到我會這麼問,再自然不過的,你述說了高中時的一段往事。就在你高二那一年,班上來了一個南部的轉學生,長的白白淨淨的,你,就坐在她隔壁,漸漸地,你們成了無話不談的莫逆之交,很自然地,也就成了同學們口中的班對。

  兩個人相處偶有爭執是很平常的事,但是你發現,存在於你跟她之間的問題不只是想法上的不同而已,在個性上也有著極大的差距。就在一次激烈的爭執中,一氣之下,一句利刃般的話脫口而出:「分手算了!」兩個人,都愣在當下,淚水由她眼角,緩緩的滑落。「原來,我們之間是這麼容易就能了斷的,對你而言,我也不過如此!」痛哭失聲的她,掩著面,奪門而出,而你,並沒有隨著她的腳步追上去。就在當晚,你接到了一通電話,她,因為車禍,正在加護病房裡急救著,當你趕到那兒時,看到的,只有心電圖的螢幕上,綠點歸為直線前所跳動的最後一下,以及醫護人員將白色床單覆上她的臉的畫面,顫抖的雙手,竟連掀開那薄布看她最後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離開前,她的母親交了一封信給你,黃白色的信封上,娟秀的字跡寫著你的名字 ...

  「你就像冷冷的風,總是那麼的自由,而我,只是一顆隨你飛過千山萬水的沙粒。一場大雨,沖散了我們之間,原本就日益微薄的依附力。雨過天晴後,你又將再度飛起,而我,混濁在泥濘堆裡,只能帶著淚,望著你飛向我再也無法觸及的藍天。我知道,你的未來不會在我身上,那個將伴你一生的人更不會是我,而我只能祝福,願你有天能找到一個真正屬於你的港灣。我們之間的這一段,就當是被秋風踏落的枯葉,讓它隨著塵土,化為大地的一部。只要你幸福,我,心滿意足。」

  我看到了你眼中泛起的淚光,原來,這就是藏在你心中最深處的那個故事,如今你讓我跨進了那片土地。結痂在心口的傷,纏了你多久?多少個夜晚,它痛的你無法入眠?當時的你,一定很無助吧!你告訴我,已經不會再那麼難過了。為了轉換當時的氣氛,我將話題帶到了一同去看星星的那個夜晚。

「還記得看流星時你問我許願了嗎?我只是笑而不答,你認為我當時在想什麼?」
「在許願。」
「嗯!那你知道我許了什麼願嗎?」你搖搖頭。
「我啊!我當時心想,希望有一天我能知道你心中的那個故事,因為我知道它並沒有鮮麗的色彩,所以,我盼望有一天能看到那兒染上一抹天空的藍、嫩芽的綠,進而出現一道彩虹,這就是我當時許下的願望,它,成真了嗎?」

你點了點頭,我繼續問到:「那你呢?你許了什麼願望?」
你低著頭,牽動著嘴角,緩緩道出:「我當時對流星說,希望妳,是我心底的那道彩虹。」

  時間隨著地球轉動漸漸過去,一天、一天、又一天。豔陽高照、陰雨綿綿;白天、下午、夜晚,一次又一次的出遊,筱娟、學長、你和我,四個人成了最要好的朋友,就這樣,鳳凰樹又在不知不覺間轉成了豔紅。

  眼看著你就將跨出大學的門檻,畢業的那一天,你摘下了胸前的第二顆扣子給我,筱娟因而笑你老土,但卻也向學長要了那惟一的一顆鈕扣。我們之間,有太多時候都是用微笑帶過,也因此,駐留在彼此心中最深的默契便是對方的笑臉。你說,畢業後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想當個不凡的記者,果然,你總是在工作崗位上有著最出色的表現。接著,你轉行當作家,偶爾寫寫專欄、出出書,就在我踏出校園的同時,你接觸了一直夢想的攝影工作,而我,一心想看看世界各地不同的面貌,在你不是很贊同卻也支持的情況下,選擇了空服員這個工作。當時你問我,堅持走這條路的原因是什麼?我說:「因為在你身上,我學到了,若想要一個沒有缺憾的人生,就必須要靠著勇氣,築夢踏實。」

  久違了,西雅圖,我最愛的國度。送走了機上的乘客後,大伙們也紛紛下機,這是我第三次踏上這片土地,對它的親切感,歸因於這裡是我們一同揮灑青春的第一個陌生國度,就在海關出口處,我看見了記憶中最熟悉的身影,你笑著迎上前,給了我一個最大的擁抱。西雅圖─你工作的最後一個攝影景點,等到一切都告一段落,你的第一本攝影作品就將問世,我們討論了好久,才決定將它命名為:「挽著秋風的落葉」美好的時光就像秋風般,隨著季節的轉換而逝去,但屬於我們的回憶,永遠都不會被抹去,因為,我早將最初落下的那片楓,拾起於掌中,做為記憶本中的片片心籤─就在那個揚著微風的下午。

台長: Ren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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