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摩托車日記(Motorcycle Diaries)裡的切‧格瓦拉(Che Guevara)?
那是背著行囊昂然上路的二十三歲醫學院青年,為了尋找燃燒生命的源頭,與友人共乘一部老舊摩托車,繞行了整遍南美大陸。他在豐饒的土地中撞見貧苦的人群,在青翠的綠野裡見識了階級的對立。剝削、窮困與差異,自小生長於富裕家境的他從沒想過外頭的世界是這個模樣。
隨著旅程進入尾聲,他夢想著一個能打破國家與疆域的新世界。飢餓與歧視從此不復存在,人民安居樂業,自給自足。他深知,唯有透過最激烈的手段,方能推翻顢頇的掌權者。於是革命的火苗在心裡緩慢燃燒,旅行成為了青春的終結點,也是純真年代的告別式。當他返回家鄉阿根廷,以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尚餘的學業,此後數年獻身古巴革命。
革命成功後,切‧格瓦拉雖居政府要職,但凡事簡樸克己,始終與勞動人民站在同一陣線。六零年代中期,他毅然放棄現有職位,持續投入南美洲其他國家的革命志業。直至一九六七年十月於玻利維亞叢林裡被中情局資助的游擊隊槍決,這段持續了三十九年的短暫生命,永遠成為二十世紀中最浪漫與勇敢的真實神話。一幅經由古巴攝影師Alberto Korda拍攝於一九六零年的切‧格瓦拉人像,透過西方世界大量的複製傳播,已成為近半個世紀以來,能被最多人類共同辨認的圖像之一。
英國獨立樂隊High Llamas成員,同時也是文化評論者Sean O’Hagan對於這幅肖像的見解可謂一針見血,【時至一九七零年,切‧格瓦拉的肖像經由普普藝術(Pop Art)大師安迪沃荷(Andy Warhol)的絹印處理,已與詹姆斯狄恩(James Dean)、瑪麗蓮夢露(Marilyn Monroe)這些好萊塢巨星並列為流行文化裡最重要的圖騰象徵。經由符號的移轉,切‧格瓦拉所代表的革命氣息,成為了六零年代的酷事物之一。從此,他的形象更接近約翰藍濃(John Lennon),而不是列寧(Lenin)。】
紐約的國際攝影中心(International Center of Photography)於06年二月推出了「Che! Revolution and Commerce」這項展覽,會場除了播放Motorcycle Diaries、Che! 1969與El Che: Investigating a Legend等相關影片,也陳列了各式各樣的附加產物。從內衣、衛生紙、玩偶、啤酒、玩具汽車,至香煙、打火機、錢包、提袋。這些五花八門的生活用品,即使性質不盡相同,卻擁有相同特點 - 切‧格瓦拉的人頭。
此外,墨西哥攝影師Pedro Meyer將切‧格瓦拉鑲於五元美鈔上,取代了原有的林肯總統。藝術家José Antonio Burciaga則把達文西繪於十五世紀的名畫「基督的最後晚餐」改編為「英雄們的最後晚餐」(Last Supper of Chicano Heroes),民權領袖馬丁路德金恩與美國政治家羅伯甘迺迪都是坐上嘉賓。於擠滿各路英雄的用餐室裡,切‧格瓦拉端坐於餐桌正央,這正是原畫裡耶穌基督的位置。藝術家將之神格化的用意不言可喻。
其他有趣的圖像還包括了「Che Gay」,海報裡切‧格瓦拉被抹上眼影,徹底顛覆了傳統印象中的陽剛形象。一幅名為「American Investment in Cuba」的拼貼畫作,則利用耐吉、麥當勞與CNN這些美國資本主義的企業標誌,諷刺了美式文化的無所不入。終身反美的切‧格瓦拉天上有知,可能也得苦笑以對。
經典事物透過大量複製生產,以商業手法重新灌入庶民生活裡,早已成為賺錢鐵律之一。這是時代潮流,無人能擋。然而我們必須自問,當你身上穿著印有切‧格瓦拉或約翰藍濃肖像的T-Shirt時,究竟了解這些人物多少,從他們身上學到了什麼?否則,這與穿著一件印有米老鼠圖樣的T-Shirt,又有什麼兩樣?
原文刊 06年4月號「BANG!」雜誌
轉載
http://pulp.bluecircus.net/archives/007315.html
『文化職人』陳德政,網路別名Pulp。
濁水溪公社紀錄片導演,無可救藥的音樂沈溺者。
目前旅居紐約,個人部落格“音速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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