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過得很快樂，只我一人未發覺 若要錯失永不能守/得到也不代表長久/ 假使快樂有盡頭/痛苦也未會不朽

1,547愛的鼓勵 1訂閱站台

霏霏的春雨無聲地飄落。灰藍的長街游移著濕透的幢幢身影。帶著一身的雨意滑入捷運地下道。空調仍然如常，冷颼颼的，黑色風衣的濕意隨即凝結成薄冰，仿如冬天提早降落廣告詞流動的地下道。

在車票自動販賣機前等了十分鐘，仍未見你的蹤影。驀地想起捷運站有兩個出口，急步往另一方的出口走去。你抬起臉，微笑。一直以為我們是認不得對方的。
兩年前的相見後，我們未曾碰面。

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吧？你的髮梢淌下雨滴，一層冰屑覆蓋著臉龐。
冬天，真的提早降落了。

那是個無聊透頂的會議。我望著默然偶爾頷首示意的你。想必你
也覺得無聊之極吧。在那瀰漫油煙味的地下餐廳裡， A4會議議程裡爬滿了我涂鴉的斷句。

捷運車廂中人群擁擠。走出捷運站時，雨絲依然紛飛。穿過雨幕，你緩步走在蒼翠的人行道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美術館外黑壓壓地填滿排隊的人潮。所有人都趕在最後一天趕來細細咀嚼塞尚的蘋果。我們相視而笑。最後一天總是讓人禁不住想擁有的，只因最後的燦爛是永恆的美。

你帶著我越過撐傘的人群往前方入口處快步走去。好不容易排隊步入美術館，又陷入另一片洶湧的人潮中。
只能走馬看花了，總是這樣呵，
大家都趕在最後一天作最後的注目禮。我們亦步亦趨地走在擁擠的人群中。只感到愈來愈透不過氣。

這是我第三次朝聖了。唸美術的看畫展總有朝聖的感覺。你笑說。
幼稚園的小朋友們圍觀著一幅畫聆聽老師的講析或是一群陌生的臉孔簇擁著畫展導覽員細心聆聽畫作的賞析。那似乎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台北畫展特徵。總是把一
幅畫分析得支離破碎再添加畫家作畫時的心情。總是騷擾躲在畫
框中的畫魂。

從未有一次的畫展是靜謐，毫無群眾的喧嚷的。 遠隔著層層疊疊的陌生背影，凝
望映照光輝的蘋果。時光凝止，一切喧嘩靜止，隱約之中看見塞尚無言地蹲踞墻角，如炬的目光穿透所有到訪的異鄉人。

只看一次，夠嗎？最後一天了，也許不會再見了，想多看一次嗎？
微暗中你含笑說。
之後我們又折回去看最後一次蘋果。似乎想將那幅小小的油畫深深刻印於記憶的甬道裡才捨得離去。
爬上二樓展覽廳，瀏覽著後現代主義的藝術創作。二樓是一座深暗的荒漠。人影稀疏，冷寂。

來台灣唸美術後，才發現自己的不足，跟同學相比，我啥都不懂。參與畫展更不可能。之前在家鄉所得的繪畫獎項，又算什麼。
佇立於一幅潑灑油彩的抽象畫前，在黑暗中凝視你的側臉，一股無以名狀的悵惘浸染心坎，逐秒涌現心頭。

至少，寫了不少的文字呵。學會用文字自我療傷呵。我含笑說。
離開美術館時，細雨仍無止境地飄飛。人群擁擠不堪，不同顏色的傘群點綴著灰濛濛的穹蒼。
兩人躲在一把天藍色的傘下，你側邊的衣袖濕透了。灰黑色的外套浮印著雨跡。列車靠站之際，你微笑揮手告別。

隔著模糊的車窗望著月台上的瘦長背影，仿佛看見新鮮欲滴的蘋果浮游於窗外的濡濕空氣中……

那年暮春濕透的夢境裡，漂浮許多泛紅的蘋果，試圖填補乏味生活無限擴大的空洞……

總是，醒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