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逝世快二十六年了,今晚想到母親生病的日子,當時的情景不斷浮現在腦海裡,盤旋不去,讓我不禁潸然淚下,我知道人生自古誰無死的道理,但是母親必竟是母親,從出生到她過世相處了二十幾年,她對子女所付出的愛,她為子女所受的苦楚,點滴存在我的心頭。
在年幼的時候,回到家裡不管三七二十一,第一句話就是叫「阿母」,在房間找不到人,就到廚房找,在廚房找不到人就到豬舍找,再找不到人就到外面去找,若找得到就覺得很幸福,若沒找到就會很失望又難過。
最幸福的感覺就是,回家就見到母親在家,那就是最快樂的事了。家裡是務農的,很多時候母親都必須下田工作,母親在家的日子很少,我們都很希望母親不要下田工作,常常在家裡,讓我們一回到家,就能依偎在她身傍,享受母親的疼愛。
母親一向身體健康,我出嫁四個月後的某一天回娘家,看她狂瘦10幾公斤時,我竟然沒有警覺到她生病的訊息,還一直稱讚她身材好,說:「希望我到她這個年齡時,身材能保持得像她一樣」,母親也神采奕奕的騎著腳踏車去買菜,一點病徵都沒有。
過年初二姐妹們都回娘家與父母團聚,母親提起最近腳酸,講話時舌頭會不聽使喚,走路會不平衡,眼睛有複視的情形等狀況,我們姐妹聽完後也不知道原因,只叫她務必去醫院檢查看是怎樣。大家都很珍惜過年跟母親相聚的時光,但是嫁出去女兒總是得回夫家,過二、三天後就各自回家。回家後也常打電話問媽媽檢查結果怎麼樣?答案都說檢查後沒病。我們也就安心許多。
國曆三月一日,未出嫁的妹妹打電話來屏東給我,說母親生病嚴重,當天我跟先生就搭車回台南看母親,台北的二姐也趕回來,看過母親後,因為先生有約工作,我與先生向母親告辭要回屏東,走出娘家約50公尺之遠,妹妹從後面哭喊著四姐!姐夫!趕快回來!媽媽暈過去了,我與先生趕快掉頭回去,姐妹們已經哭得六神無主,不知所措,我叫妹妹趕快撥打119叫救護車,救護車來了問我們要送那一間醫院,我們一時也不知道該送那一家醫院較好,就請司機作主,結果送入了省立台南醫院,我叫先生回屏東工作,我留下來陪母親,二姐也留下來等結果,經過二十三天,醫生都檢查不出病因,第24天照腦波後,說「腦部」長三顆瘤,母親已經不能走路了,有時候神智不清,幻聽、嘔吐、溶血、頭痛厲害、有時全身僵硬陷入昏迷。看清形不妙我們決定轉到台大醫院。
到台大醫院後,住桃園的三姐和大姐到台大看顧母親,而我回屏東,第二天和先生趕到台大醫院,媽媽已經不醒人事,靠呼吸器在存活,醫生說沒有救了,我不相信,醫生說:「照斷層掃瞄一次九仟元,但可以了解瘤的整體構造」,我馬上答應。結果出爐了,但是對病情並無任何幫助,醫生說:「大約只能拖到明天」,我們聽完後,好像晴天霹靂,我叫先生帶我找一個人少的地方,在一處偏僻的角落,身懷六甲的我,先找一張椅子坐下,然後放聲大哭,不知道哭多久,哭得我聲嘶力竭,精疲力盡後。擦乾眼淚回加護病房,不敢影響兄弟姐妹的情緒,繼續在病房外枯等。
先生聽人家說:「白蓮蕉可以治癌症」,第二天一大早就到木柵的山區去找,下午帶回了白蓮蕉,馬上煮湯,待凉一些,用灌食的方式餵母親喝,希望能救母親的命。(現在回想起當時的做法好像很愚蠢,但是我們不後悔,相信很多人遇到這種事,也會這樣作的)。所謂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活馬醫,盡人事聽天命。
到了第三天媽媽還沒有斷氣,醫生說算是奇蹟,第四天晚上10:00左右,母親病情危急,醫療群七手八腳的搶救,我看到醫生拿很長的針,從肋骨的縫隙,要扎母親的肺部,抽出積水,我看不下去了,哭喊著求醫生不要扎針了,讓母親別再受苦了,醫生也很尊重我們的要求,收工離開母親住的加護病房。
11:00的時候,母親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走了!因為夜已深人已靜,我們都沒有哭,默默的幫母親換衣服、穿鞋子、戴上姨媽買來送給母親的珍珠子,穿戴完整後,將母親交給院方捐出眼角膜。當天是國曆四月一日,農曆的二月二十七日。
三姐崩潰跑出病房,全家人跟隨三姐跑去的方向,三姐跑到廁所空地,整個人瘓坐在靠牆壁的地上,兩眼發直,不發一語,大家急得要命,趕快找媽媽的主治醫師來,醫生對三姐勸導一番,過一回兒三姐回過神來,說她沒事,只是一時不能接受事實,醫生拿了幾顆他自己在服用的抗壓藥給姐夫,叫姐夫給三姐服用或許有幫助。
隔天一早三姐就到太平間去探視母親,從頭到腳連衣服也打開來檢視一番,確定院方沒有做其他的動作,才放心的請救護車將母親運回台南,費用九仟元,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奔行著,我們一家人心情凝重跟在母親的身邊,在路上三姐掀開母親臉上蓋的白布,用臉頰貼著媽媽的臉頰,萬分不捨的用手撫摸母親的頭髮,忘了三姐對母親呢喃著些什麼?然後輕輕的把白布再蓋回去。我們都很愛我們的母親,三姐尤甚。現在回想起三姐對母親的種種作為,還是令我動容不已得淚眼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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