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真伊是李氏朝鮮時代的一位名妓,亦兼有女詩人的身分,與樸淵瀑布、理學家徐敬德並稱為「松都三絕」。她的一生相當傳奇,除被寫成當代小說之外,亦被改編成電視劇和電影,在韓國掀起了一股黃真伊熱。
由韓國KBS電視台在2006年製播的古裝大戲「黃真伊」,是由河智苑擔綱演出的。由於我在迷上「茶母」之後,就成了河智苑的粉絲,因此也對該劇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只可惜台灣的引進速度較慢,所以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只是從網路上知道劇情大概;直到2007年10月,終於由東森購得播映權,在台灣的電視上播出。
電視版的黃真伊,是一位士大夫和樂妓玄今所生的女兒。由於李朝實施森嚴的階級制度,不同階級者彼此不得通婚,加上男尊女卑,妓女只被當成男人的玩物,所以當那士大夫知道玄今懷孕,不但要求她墮胎,還絕情地離她而去,玄今悲傷過度,終於失明。孩子降生後,玄今知道在這個實施「從母法」(子女的階級由母親的階級來決定)的社會,孩子只能和她一樣當個妓女,因此為了不讓女兒重蹈自己的覆轍,便謊稱孩子死亡,偷偷送到山上的寺廟去養育。然而,渴望母愛的真伊卻總想找機會溜到山下去找媽媽,遂成了住持頭痛的對象。
也許是因為身上流著藝人的血液,真伊在某次下山途中,看見教坊妓女的舞蹈,竟受到了深深的吸引,也學著跳了起來。松都教坊的行首(領導者的稱謂)任百舞發現了真伊的才能,驚為天人,便誘使她放棄僧侶的生活,成為教坊的童妓。
此後數年,真伊在教坊認真學習才藝,朝著師父百舞為她鋪設的藝人之路邁進。然而,她母親所嚐過的痛苦、所不希望她重蹈的覆轍,卻在她十六歲的那年來臨了。
松都金判書家的少爺恩浩,在一次和朋友偷看教坊童妓的練習中,對真伊一見鍾情,遂展開熱烈的追求。真伊本以鑽研才藝、無暇他顧的理由拒絕了他,他卻愈挫愈勇,終於打動了真伊的心。但是,兩人的交往不但被金家強烈否絕,就連百舞方面也大力阻撓。金家的顧慮當然是基於階級的差別,被金判書冷落的恩浩母親希望兒子能出仕為官,娶官妓為妻不但會遭人看輕,甚至也是違反國法的重罪;百舞一心想培養真伊成為傑出的藝人,對於會影響真伊修業的愛情當然無法容忍,更何況她認為恩浩只是一個懦弱的官家少爺,根本不是可以承受一切後果的男人,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真伊的未來毀在他手上!
於是,百舞在得知兩人相約私奔後,便派人前去金家通報,阻止了恩浩的行動。恩浩無法違逆母親,在大雨中跪了一夜,身染重病;真伊雖然順利逃出城外,但始終等不到恩浩,心中的絕望和滂沱的大雨內外交攻,高燒不退。康復後的真伊對恩浩的失約相當不諒解,遂對他冷言冷語;恩浩大病未癒,又受到這樣的刺激,終於一病不起,在充滿兩人回憶的涼亭中溘然長逝。
出殯的當日,一早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恩浩的棺材被拉著經過教坊門口之時,突然無法前進了。直到真伊脫下自己的衣服,蓋在棺材之上,板車才得以繼續前進。眾人看著這對苦命鴛鴦的訣別,無不同聲一哭。
四年後,真伊以「明月」之名,成為松都名妓。現實的殘酷導致了她對兩班(士大夫)的高傲,但她高超的琴藝和敏捷的詩才,卻讓他們趨之若鶩,以與她往來為榮。只是,在衣香鬢影的背後,恩浩的死始終是她內心的最痛;即使已經過了四年,到了恩浩的忌日,她還是藉酒澆愁,甚至打算投水尋死。但她怎麼也沒想到,在湖邊阻止她自殺的那個男人──金正瀾,竟會成為她此生最牽掛的人。
金正瀾被朝鮮王任命為禮判,來到松都採集民歌。他無可救藥地愛上了真伊,真伊雖對他那像恩浩一般的真情動了心,卻顧忌著可能的後果,始終不肯讓他越界;而這時的他,其實也沒有勇氣捨棄一切、甘冒觸犯國法之罪,與真伊雙宿雙飛。
除了金正瀾之外,身為王室貴族庶子的碧溪守,也對高傲的、不斷戲弄他的真伊充滿興趣,想盡辦法要將她弄到手。在得到朝鮮王的同意後,碧溪守來到松都,舉辦了迎娶前的宴會。
就算拒絕了金正瀾,真伊也絕不願意成為碧溪守的妾,於是她和碧溪守及他所帶來的兩班們鬥詩,言明她贏了就請他們寬衣解帶,輸了就心甘情願嫁給碧溪守。沒想到她的詩才之高,遠非碧溪守和兩班們所及,於是只見他們身上的衣服一件件減少,碧溪守的臉色也愈來愈難看。
身為行首的百舞見狀,忙出來中止了鬥詩,請碧溪守和兩班們觀看其他妓女的舞藝。舞蹈開始後,碧溪守愈來愈顯得不耐,終於出聲喝止,要她們停止跳舞,過來給兩班們斟酒。百舞聞言,一開始還陪著笑臉,請碧溪守至少等這場舞結束再讓眾妓上來斟酒,但在碧溪守出言侮辱舞蹈後,她再也不能忍受,終於上前掀翻了碧溪守的桌子。碧溪守大怒,當即命令將她下獄問罪。
百舞是一個執著的人,尤其抱持著相當自我的執念,總是帶給他人莫大的壓力。當初她狠心斬斷真伊的初戀,就是希望真伊走上藝人之路的執念所致,但卻造成真伊對她的怨恨,非但總是冷言冷語,甚至投靠她的對手陣營,想要扳倒她。但她反而覺得,如果對她的怨恨能成為真伊精進才藝的動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在翻倒碧溪守桌子的事件中,也能見到她異於常人的執念。由於她認為舞蹈一旦開始,就必須等到結束才能再做其他事情,所以一再好言好語勸諫碧溪守;然而,當碧溪守出言侮辱舞蹈,否定妓女的才藝,只談她們討好男人的一面時,她的牛脾氣終於發作,以致鑄下大錯。
百舞被判杖腿之刑,亦即是杖擊雙腿,打到皮開肉綻,即使僥倖留下一條命,也不能再跳舞了,這對視才藝如命的百舞,該是多麼殘酷的懲罰啊!所以,真伊雖然仍恨著百舞,卻無法坐視不管,便答應在師父得到釋放後,依約嫁給碧溪守。
聽到真伊為了救自己,決定嫁給碧溪守的消息,百舞可怕的執念又發作了。嫁給貴族為妾,意味著就必須放棄妓女的生活,真伊的藝人之路將會無疾而終,她絕對不能忍受!於是她藉口處理私事,在行刑的前一天脫逃,投水自盡。只有她死了,才能阻止真伊嫁給碧溪守!
百舞死了,碧溪守又藉此諷刺真伊是個殘酷的女人,終於導致她情緒崩潰,決定跟隨師父的腳步,從懸崖上一躍而下,一了百了。但是,一雙有力的手拉住了她。金正瀾緊緊抱住了她,「我不會放開手的!」他再也不能坐視不管,即使自己只能給她貧瘠的愛情,也希望能夠成為她心靈的安慰……
於是,金正瀾拋棄了一切,和洗盡鉛華的真伊過起了夫婦生活。日子雖然平凡,但那單純的幸福卻無庸置疑。只是,真伊偶爾會想起荒廢已久的樂舞,金正瀾也會想起他曾經的抱負,但兩人的結合既不見容於社會與國家,也只能繼續過著隱姓埋名、東躲西藏的日子。三年後,他們的行蹤終於被鍥而不捨的碧溪守找到,金正瀾遭到下獄問罪,真伊則在外尋找能解救他的方法。
朝鮮王三年來對金正瀾為一名妓女而拋棄自己的恩遇,感到耿耿於懷,曾揚言非處死他不可;但真的抓到他後,卻又捨不得殺他,於是希望他供出真伊的下落,將她打成勾引股肱之臣的妖孽甚至加以處死,便可讓他以此折罪,留下一條小命。然而,金正瀾為維護真伊,無論受到多麼嚴酷的刑求,始終不願說出真伊的下落。
「真的要為了個賤妓拋棄寡人嗎?」朝鮮王怒喝道。
「連女人都無法保護的虛弱的手……怎麼能承受遠大抱負?所以……請殿下先拋棄微臣……」
「好!就隨你意!」朝鮮王盛怒之下,決定將他處以車裂之刑。
車裂其實就是「五馬分屍」,戰國時代的商鞅就是死在這種酷刑之下。不過朝鮮的車裂牲畜用的是牛,也只有綁住四肢,嚴格來講可能要叫「四牛分屍」。
為了表現對金正瀾的唾棄,朝鮮王決定在行刑的同時舉行宴演。真伊於是要求女樂行首、師父百舞生前的對手梅香,讓自己加入這場宴演;梅香因為愛惜真伊的才華,也尊重她的決定,遂決定甘冒自己一起下台、甚至赴死的危險,為她安排這場表演。
行刑當日,押解金正瀾的囚車和藏著真伊的彩車擦身而過,決定了他們各自的命運。金正瀾步下囚車的腳步搖搖晃晃,為了維護真伊,也為了向君王謝罪,他只能選擇這樣的結局;真伊在樂聲中從彩球裡緩緩舞了出來,手中的陳情書彷彿舞者的彩帶,向觀看的朝鮮王陳述自己捨命救夫的悲情。結果,金正瀾在臨刑前得到朝鮮王的暫時赦免,真伊則被軟禁起來。
朝鮮王考慮良久,終於被兩人的愛情感動,遂召見真伊,決定以兩人死亡結案,讓他們到沒人找得到的地方過活,廝守一生一世。但真伊拒絕了。她只希望一切回歸原點,她回她的教坊,他回他的朝廷,兩人從此過著沒有交集的日子。
金正瀾無法理解真伊的選擇,看著妻子重回賣笑的生活,他感到心痛如絞。當他得知真伊已經懷孕,卻打算一個人生下來,他積壓已久的情緒終於爆發出來,決定連夜去找真伊問個清楚。兩人見了面,倔強的真伊和憤怒的金正瀾爆發口角,一陣拉扯之後,真伊摔下階梯,遂致流產。
失去孩子後,真伊和金正瀾在一起生活過的地方,用他們相遇時所彈奏、吹奏的樂器,送走孩子。真伊說,孩子是自己選擇離開的,因為他是個非常善良的孩子。即使他出生,父母也是必須分離,或許還會為了他做出魯莽之舉,再續本不該繼續的愛情,放棄自己的夢想和熱望,看著雙方凋謝變老,痛悔終身。藉著孩子的口吻,真伊說出了決定終結這段愛情的真正原因──她不忍看著金正瀾為自己拋棄理想,所以決定讓一切回到原點。
之後,真伊繼續為成為真正藝人而努力,終於參悟到,如果只是在宴演上表演,與達官貴人往來,只能算是「妓女」,談不上是真正的藝人。於是她決定走出教坊,走入人群,與庶民百姓同樂,從而成為一個「真正的藝人」。
其實,在看「黃真伊」的時候,我時常想到「茶母」。黃真伊的年代雖較茶母的設定為早,但同樣都屬李氏朝鮮,因此在茶母中成為男女主角戀情障礙的階級分別,也一樣存在於黃真伊的年代中。而河智苑所飾演的角色,都是階級較低又較為狠心(或者該說是清醒?)斬斷戀情(或者該說是孽緣?)的一方。
如今,時序已進入二十一世紀,李朝那違背人情的階級制度,是否還存在於韓國的社會中呢?衷心期望有情人都能終成眷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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