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汝陽萍在崖上練完了劍,正自休息,忽聽得崖下吆喝聲不斷,便奔下崖去一探究竟。
此時華山花木大多被焚,一座山光禿禿的,汝陽萍只得蹲在山道上的一塊巨石後,張大了眼向外望。
只見烈日下揚著一面銀線滾邊的旌旗,旗上兩頭金獅張牙舞爪,各抱一珠,珠上用黑線繡了「百里」兩個大字。扛著大旗的是兩名虯髯漢子,鬚髮斑白,顯是久歷風霜;兩人身後跟著一名騎馬少年,約莫二十出頭,一身錦袍,面如白玉,似像個富家公子。與富家公子並騎的是一個少女,約莫十七八歲,一雙小眼玲瓏有緻,細鼻櫻唇又是楚楚可人,直有種樸素之美。二人身後,還有六名漢子押著兩車鏢,車聲轆轆,輪印極深,顯是十分笨重之物。
艷陽下急急趕路,顯然讓少年大感吃不消--只見他一面揩汗,一面問道:「史三叔,這山上怎地光禿禿一片,連個蔭兒也沒有呢?」
當先一名虯髯漢子答道:「少鏢頭,您不知道,個把月前,有群人上來抄山,將這華山一把火燒了。」
那少女忙道:「那可燒死了人沒有?」
汝陽萍正關心著這樁,不由得將耳朵豎了起來。
姓史漢子答道:「也不清楚。據說帶頭的那『郭將軍』翻遍了華山,找不到一具屍體,猜想華山的徒子徒孫,必定四散奔逃去了。」
聽到此節,汝陽萍才鬆了一口氣。
那少年噗嗤一笑,說道:「我的好妹子,妳這樣關心華山子弟,那是為了什麼?方公子可不是華山派的吧?」
少女嗔道:「哥哥!」一挾雙腿,縱馬奔到前頭去了。
「小姐,小姐!」史鏢頭邁開腳步追去,回頭對另一名虯髯漢道:「莊二哥照顧著鏢!」
那姓莊鏢頭微微頷首,揮手道:「我理會得,快保護霜小姐去!」史鏢頭忙又追了下去。
少年問道:「莊二叔,取道華山可保險嗎?」
莊鏢頭道:「以這趟鏢說來,取道華山,那是近得多了。只怕這山上荒荒落落,不免躲藏強人劫鏢……」
正說著,忽聽得前頭馬嘶之聲,莊鏢頭不由得喊了一聲:「糟了!」
只見史鏢頭披散著頭髮,朝眾人衝了過來,一面叫道:「莊二哥,有強人,有強人……」一語未畢,他身後一支袖箭飛出,穿心而過。
少年勒定了馬,喝道:「哪裡來的不長眼睛傢伙,敢劫百里鏢局的鏢?」
「傢伙?哈哈哈哈!」語聲才落,一個頭陀落下地來,獰笑道:「百里少鏢頭,在下只想借你們的鏢一瞧,連這點方便都不給嗎?」
那少年眼望頭陀,見這頭陀極瘦,身形奇高,一襲紫衫,面目清瞿,炯炯目光逼視著他,不禁打了個寒顫。
莊鏢頭見少主人有退怯之意,忙挺身喝道:「臭頭陀,你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竟敢劫百里鏢局的鏢?我告訴你,咱百里鏢局縱橫大江南北,就是皇帝老子也要讓我們三分,你一個小小頭陀,我們哪裡放在眼裡?」這話顯然是說來嚇小孩的,多有誇大之處。
那頭陀一聲冷笑,說道:「不錯,百里鏢局威震大江南北,這我是聽過的。百里總鏢頭偃老爺子,我也是十分佩服。」
百里鏢局眾人聽他仰慕總鏢頭,不禁都是面有得色。頭陀見狀又是一聲冷笑,「不過,少鏢頭百里霽的本事我倒沒會過,今兒倒想向少鏢頭討教討教。」
莊鏢頭怒道:「呸,少鏢頭的名諱豈是你這賤嘴叫得的?告訴你,我們少鏢頭才不屑與你這種無名小卒動手!」說著眼望百里霽,卻見他臉上陰晴不定,委實難以決斷之貌。
正作沒主意處,百里霽忽然開口道:「和尚,若小爺能勝得你一招半式,是否就能讓鏢隊平安通過?」
那頭陀拍胸道:「正是。我高頭陀說一是一,說二是二,決不食言。」
「那好,小爺便與你過幾招。」一語未畢,百里霽縱身躍起,已站在高頭陀身前。
高頭陀微微一笑,道:「好小子,果然是『萬里鵬飛』的後人,看招!」於是左掌推出,直襲百里霽肩頭。百里霽側身避過,雙手成抓,分攻高頭陀上下盤。高頭陀兩手格開百里霽雙手,順著百里霽手腕,滑向他胸口。眼見這招後發先至,百里霽肋骨非斷不可,眾人都是捏了一把冷汗。
只見百里霽十分冷靜,腳下不住移著方位,忽然一個躍起!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便聽得高頭陀大叫一聲,跌在地上,不住喊痛。原來百里霽以迅捷輕功躍至高頭陀身後,一使出招「虎尾掃地」,高頭陀反應不及,遂被踢倒在地。
百里霽忙拱手道:「嘿嘿,得罪,得罪!這下可以讓鏢隊走了嗎?」
高頭陀尚未答腔,一個矮胖頭陀竟又閃了出來,叫道:「他肯放行,我可不肯!」
「師哥!」高頭陀朝矮頭陀喊了一聲。只見這矮頭陀也是一身紫衣,將手一揚,就對著高頭陀道:「師弟,咱們途中中了暗算,功力大不如前,今日只怕勝不過這個小子。只是莊主有命,咱們無論如何不能辜負莊主!」
高頭陀嘆口氣道:「那只能用最後的王牌了。」朗聲對百里眾人道:「不是我兄弟技不如人,實因我們途中中了暗算,只好出此下策。」
眾人正在納悶,只見矮頭陀從背上解下一個大布袋,扔在地上,喝道:「百里霽,你要你妹子不要?」說著用腳往布袋連踹數下,眾人只聽得幾聲悶哼,就又沒聲沒息了。
百里霽驚道:「你們……你們把小霜……怎麼…怎麼了?」
高頭陀低著頭,不敢正視他,低聲道:「唉,你妹子便在我師哥布袋之中,我二人途中受了一點暗算,情知打不過少鏢頭,這才出此下策……」
莊鏢頭破口罵道:「你們……你們未免太下流了!」
矮頭陀冷笑道:「這叫做兵不厭詐。」
高頭陀望了百里霽一眼,道:「百里少鏢頭,請將鏢借我師兄弟一看吧。」
百里霽望著鏢箱,又看看莊鏢頭,神色有幾分躊躇。
矮頭陀催促著道:「喂,是男人就別婆婆媽媽的!要遲下了決定,我們便要將這小女娃獻給我們莊主了。」見百里霽大有懼意,便又加油添醋地道:「我們莊主是少年英雄,見了這細皮嫩肉的女娃,定然歡喜得緊,就是沒劫成鏢,他也一定會好好打賞我師兄弟的……啊,若是你們一想不對,百里總鏢頭不願將寶貝女兒『賠』到敝莊……不不不,是到敝莊做客,那就請總鏢頭親自上慕容山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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