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混亂雜沓的腳步聲,迴蕩在子夜的醫院長廊盡頭。
女孩正被快速推入手術房裡,昏迷中,她仍斷斷續續唸著:『他......今天沒送......沒送花來。』
氧氣罩覆住她的低喃,手術台上聚光燈驚心地亮起--這女孩曾是所有醫生護士聞之色變的頭號問題人物。
她用任何拿得到的物品,襲擊每個進房的人,偏偏她的投擲又奇準無比,全醫院一半以上的醫護人員都曾領教過她百發百中的神技。
不過,也難怪,一個未滿二十歲、正值花樣年華的女孩就罹患了不治之症,還來不及體驗人生的酸甜苦辣,就得接受死神的召喚,教她怎能不憤恨不已呢?
他,是第一個躲過襲擊的人。
早就風聞了他的惡名,因此在進門前,他就做妥了萬全準備,不顧護士和其他病患的竊笑,全副武裝戴上棒球捕手的手套及面罩。
果然,門一開,不偏不倚一只茶杯迎面射來,他手一揚,叫聲『好球!』穩穩接住了杯子,緊接著湯匙和枕頭齊非而來,他奮力一撥,『安打!』輕鬆地掃開了。
他氣得頭上都快冒煙了,開始四處找尋可攻擊的東西。
『小姐!別找了,我是運動健將,這對我只是牛刀小試而已。』
他向前跨了幾步。他似乎還不死心,拼命翻著抽屜,她放下杯子,舉起雙手,『好啦,我們停戰講和吧!』他脫下手套,伸手想和她握手,她卻傲慢地撇開臉去。
不管她的態度,她就大刺刺坐上床沿,『我是醫院的義工,協助照顧病患,並輔導病人克服恐懼......』他一逕介紹自己的工作內容,還講了幾篇笑話逗她,她雖然沒有捧場一粲,可是,從她隱隱抽動的嘴角,他感覺到她的敵意正在消失。
他每天來看她,為了避免被攻擊,剛開始幾天,他會先報上名再進去。
他帶了一疊小說和雜誌給她解悶,還告訴她一些大學生活的趣聞,天氣晴朗時,他扶她到醫院前的草坪散步寫生--她冰冷仇恨的臉逐漸解凍了,沒有人會再被不明飛行物砸得眼冒金星,她的病房裡開始充滿笑聲。
耶誕夜,他捧來一大束紅灔灔的玫瑰,把她感動得涕淚紛落。
『羞羞羞,愛哭鬼,妳哭的樣子好醜喔!』他笑著逗弄她,『別哭了啦,這樣吧,以後我每天送妳一朵玫瑰,但妳要答應我好好養病,在收到第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時,妳一定要康復起來,好不好?』即使明知奢望,他們還是勾了手指達成協定。
他真的每天送她一朵玫瑰,風雨無阻,第三十朵玫瑰,癌細胞正加速侵襲她的健康,她的兩頰急速削陷。
第六十朵玫瑰,鈷六十正一縷縷拔去她那烏黑的秀髮,她戴上帽子虛弱地問護士:『我看起來是不是很可怕?』護士只能無助地搖搖頭。
第八十朵玫瑰,她的體力愈來愈差,想見見陽光,必須坐在輪椅上被推著出去。
第九十九朵玫瑰的花莖上,夾了張他為她化的肖像,他神秘兮兮地說,明天,要給她一個驚喜。
第一百天。一早,她特意點紅朱唇,換上她最中意的那件粉紅小禮服,坐在窗邊等待他的到來。
時間,像沙漏般流失,她緊張地盯著瀟灑而入的陽光緩緩移動著......而後消逝......終於,她崩潰地尖叫起來:『他騙我,他沒有來,他一定是不喜歡我了。』
他執起東西天翻地覆亂砸不停,幾分鐘後,哭聲陡止,她往後一軟、昏厥過去了......手術房的門仍緊閉著。
躺在手術台上的她,還不知道他在來醫院的途中,被一輛違規超速的卡車撞倒輾壓而過,當場斃命!他的手中,猶緊握著整整一百朵玫瑰排成的心形。
她再也收不到他的花了!第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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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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