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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份的解籤人

2009/03/19 16:00筆記

風景區,又是二手書店,來到店裡的客人都很放鬆.

常有許多可愛的客人問我許多可愛的問題.

從<<這店那麼高那麼偏遠,活得了嗎?>>到<<店裡的書,你都看過了嗎?>>

甚麼問題都有.

活得了的標準是甚麼?不知道.常常摃龜.降低生活標準,算不算活得了呢?

這常常被問.就是回答不出來.

但是,書,不可能全部被我讀過,這我很確定.中,英,韓,日,德,俄,法,義...文都有,哪可能?

全看過,那就危險了.

這個問題,莊子2000年前就回答過:吾,生也有涯,知,也無涯;以有涯追無涯,殆矣.

古代老人家的話不能不聽.

想強自己所難,看完所有的書,恐怕真的是會"殆矣"

九份,春陽暖暖,到了下午四點,卻不到三個客人進店裡.

生意清淡沒關係,反正五點半左右,就會有夕陽可以觀賞.

講這句話的是,老礦工出身,曾經在九份煤山煤礦,百餘人死傷的不幸礦災中,逃過一劫的倖存者,正在看五行書的九份老人家.

中午看書看到現在的他,如此安慰忙著整理書的我.

一對看起來,有些憂愁的母女正在討論著剛求來的籤詩,走進書店裡.

年輕的小姐問我,金山岩的廟公住在哪裡?幫我們解一解?
口音聽起來是香港客人.
一看是下下籤.
我想,這店旁附近的小小廟哪有空間讓廟公長駐?

有沒有廟公,我也不敢肯定,住哪裡更別說了.

店裡,那位看五行書的老人家緩緩湊近.

老人家,望了望她們,看了看籤詩,莊嚴地說是求姻緣吧?
年輕小姐說,都是求分手.

分手?
老人家說,感情如何了.
她說,沒味了,也不吵架了.

老人家看了籤詩說;沒味了,沒關係,不吵架,有關係.

她說,我那朋友,人很厚道,待我也好,我不知道該如何談分手.
老人家說,妳的肩膀好像有頭皮屑喔.
她連忙輕輕地對著肩膀輕輕吹一口氣,輕輕地拍一拍,再專注地巡看一眼.然後,望著老人家
等待解答.

沒想到,老人家不理她,隨即轉頭問,太太,你呢?

年長的太太有些靦腆,而那年輕小姐搶著說:
我爸爸常與我媽媽吵架,甚至會動手,而且在外面有對象卻又不肯離婚.

老人家看了籤詩說:吵架沒關係,有對象,還可以討論,但是,動手就不行.

年長的小姐說;該怎麼辦?
老人家說,如果你的肩膀也有汙漬你會怎麼處理?
年長的太太,反射地,稍為用力地,瞥著頭,對著肩膀拍一拍.....

老人家連忙阻止,說:你這不是拍一拍的問題,到老街買件新衣服吧.

老人家說完就要走回命理書櫃.看來是要繼續讀他的五行書.
沉默了一會兒,
年長的太太略有所悟地說,那,這件舊的該怎麼辦?
老人家回過頭說,請店家洗一洗摺一摺,扔到台灣到處都有的舊衣回收桶,要丟要捐讓回收專家處理.

我聽了,不禁笑了出來.

年輕的小姐也笑了,說,我知道,該怎麼和我朋友談分手了,我就約他到咖啡館,請他喝杯咖啡,

吹捧吹捧他,拍拍他的背,安慰他,然後深情地看著他,可以的話,掉幾顆淚珠,說,我們不適合,再見囉,祝你找到更好的.
媽媽嘛,離爸爸遠一點,以策安全,就找個律師寄張律師信,將離婚來辦一辦.否則法院見.

兩位很高興,買了一本吳淡如小姐的書.

走時,深深地向老人家致謝.

這老人家也很可愛,連忙以香港話說"毋需客氣"

那下下籤彷彿是上上籤的喜悅,年輕小姐摺了摺,小心翼翼地放進皮夾裡.

忘了那籤詩的詩句,所以我無法寫了下來.只記得又是割袍又是斷義的.

我問老人家,同樣是髒東西,為何不同的解法?
他說,佛曰不可說佛曰不可說.我們只能勸合,不勸離;勸離,也不能多言語.

我不滿意他的回答,

熬不過我的問,

他說,當男人成了頭皮屑,你還可以不傷他的心;

男人變成了汙漬,女人再繼續穿那件衣服,也會髒了自己的外表.會稱了那男人的快意與幼稚.

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該遷就而去結婚;婚姻是家庭的基礎,更不應該遷就婚姻而過份委曲卻求不了全.生涯有限,以有限的生命去追尋無邊難測,難以契合或者是,難以復合的感情,不是很危險嗎?歎口氣,接著說,

盡過力了,就別太勉強;否則,雙方與家庭成員,不是痛苦於現此時,就是劇烈於未來.

不知道那兩位小姐的對象們命運會如何?

不過,我終於逃開了今天掛零的命運.還真感謝那老人家與兩位小姐的捧場.

五點半了,打烊後,騎車經過頌德公園,夕陽躲在重重的大屯山脈裡,還真美.

客人提的問題,有時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有時只能傻笑,今天這位九份老人家,

很可愛,沒有回答廟公住哪哩,自己卻當起廟公在解籤詩.

還真狠,勸人分手;也夠狡猾,分手的建議沒有出自他的口.

而最令我訝異的是,他是78歲的老一輩人,沒有堅持嫁夫隨夫的隱讓傳統.

卻勇於提出不同看法,這也可以當作自古以來,存在於九份,與時俱進的礦工冒險性格吧?

也許因為是經歷過生死關卡,提出的看法,比較會活在當下.

當然,老人家說得對不對,有沒有違反宗教的教義.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懂.

只是兩位小姐很滿意就是了.

畢竟,許多求神拜佛的朋友們,心中都有了決定,只是要找一個支持的力量而已.

就讓她們去傷腦筋吧.

不會吧,看著美麗的夕陽隱匿煙波中卻又透露出金黃光芒.猛地一想,

那位老人家該不會就是兼職的廟公吧?那樣有智慧,就如同這夕陽含蓄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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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318 lobo 於九份樂伯二手書店

我要檢舉

台長：立立二手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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