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在網路上寄給我ㄧ封很好的文章,與大家共享。
我的一個朋友學佛有一段時間了。她很熱心,到各種公益團體去做義工,也經常參加一些佛學夏令營之類的活動。她說她很喜歡那種「安詳」、「自在」的感覺。而有一次,她在生活中遇到了一點不平事,突然間就火冒三丈,差點把房頂掀了。這時我笑著對她說:「你的那些『安詳』、『自在』,現在都到哪裡去了呢?你那不是佛法,是『小資情調』。」
這裡的「小資」,並不是指一個社會階層,而是指一種生活狀態:「小資」一般在生活上衣食無憂,不必為了養家餬口而奔命,也沒有什麼病痛,安閒自在,有足夠的時間來「品味生活」。他們一般心地善良,樂於助人。他們也很有文化,瞭解一些佛法,也能吟誦出「春有百花秋有月」的詩句,也能引用「菩提本無樹、明淨亦非台」來和別人辯論。在生活中,他們有一些感悟,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思想,具有「奉獻」、「博愛」、「分享」等等理念,偶爾也有「安詳」、「自在」、「空靈」的覺受。他們也許就會認為——「這就是佛法」。
那麼,這到底是不是佛法呢? 佛法在世間會變幻出不同的相貌,但其內在核心是不變的,那就是:出離心、菩提心和空性的智慧。這是區別佛法與世間法、佛法與外道的標準。【按:菩提心是大乘不共法,關於出離心、菩提心、空性見,可參考宗喀巴大師廣論】那麼,到底是不是佛法,如果用以上標準捫心自問,自然會水落石出。除此之外,佛法與「小資情調」還有一點不同,那就是:佛法所帶來的安詳、自在是建立在無我智慧基礎上的,因此是真實的、堅固的,是能經受住境界考驗的。「小資情調」則不然。
「小資情調」的核心還是一個「我」,只不過是憑藉修習世間善法所得來的福報,將外界對於這個「我」的侵犯暫時地屏蔽掉了,因而保持了一種「安詳」的表象;但假如這個「我」真的受到了侵犯,就依然會如火山爆發一般的不可收拾。所以,在真實的生活面前,這樣所謂的「安詳」是不堪一擊的。佛陀被歌利王割截身體時可以做到如如不動,而我們呢,哪怕一個打火機的小火苗碰到手指,恐怕也會哇哇大叫——那時,還能「安詳」、「自在」嗎?
明朝末年的憨山大師,早年在五台山打坐時得到了一些境界,就自認為「證悟」了。後來他被人陷害,充軍流放嶺南,其間經歷了種種苦難艱險,而就在這九死一生之中,他才發覺他原先所「證悟」的那些東西僅僅是浮光掠影,絲毫派不上用場。於是,他開始了銘心刻骨的反省,繼而在修行上獲得了重大的突破。憨山大師在給友人的書信中說到,他非常感謝這一段苦難的經歷,這段經歷就好像天地間巨大的鉗錘,將他內心中蘊藏的我執煩惱錘打得一乾二淨,使他獲益匪淺。縱觀古今高僧大德,幾乎各個都是具足剛骨的硬漢,有著斬釘截鐵的性格。
「不經一番寒徹骨,哪得梅花撲鼻香?」他們的灑脫、自在,是經歷了千錘百煉的艱苦磨礪之後展現出來的智慧,絕非輕輕飄飄、浮浮泛泛所能得到的。否則,那所謂的「灑脫自在」僅僅是古人所呵斥的「軟暖習氣」而已。當今,在社會上流行的「心靈感悟」類書籍中,有很多就是這種「小資情調」。疲憊的現代人也許需要這樣「心靈的滋補品」。但是,這也可能是心靈的麻醉劑,因為當暴風驟雨真正來臨的時候,這些真的管用嗎?世間善法本來也是好事,可是世間善法一旦披上了「佛法」的外衣而混淆視聽,對眾生的危害恐怕要遠遠超過殺、盜、淫、妄等等惡法。品茶賞月也可能開悟,但絕不能說品茶賞月就是禪;佛法不離日常生活,但也絕不能說日常生活就是佛法。古德警示過:「心術在毫釐之辨」。所作所為,究竟是把佛法融入生活,還是把佛法蛻變為世間法,是每一個佛弟子都必須嚴肅面對的問題,也是我們無法逃避的責任。
——摘自《臨濟棒喝》創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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