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嚴國烈一直認為,身為嚴家人,他的一生就要在這種紛擾中度過,他將成為所有人注目的焦點,因為他是天之驕子,集三千寵愛於一身。
他很不知足,曾經為此放逐過自己,可是他真的無法在這樣的風光中,找尋到一絲溫暖。
可是在他認識語茉後,愛上語茉後,一切都不同了。
語茉給了他一種溫暖的感覺、一種安心的感覺,那彷彿他不用再爭逐、不用再尋覓,就能享有這簡單平凡的幸福。
他曾經讀到一篇報導,內容像是在細數他身為嚴家繼承人,可以擁有多少財產,數以百億計的資產,多到數不清的房屋、珠寶、黃金以及海外度假別墅,甚至還暗指,如果他因為非娶一個擁有強盜罪前科的女人不可,而被趕出了嚴家,這些東西他可能失去。
可是他不在乎啊!
因為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別人形容,每當他見到語茉時,內心那種安詳喜悅與滿足,這些都只有她能給他。
就像現在,就像他現在打開病房房門,看見她、看見孩子,他的心裡縱有層層煩憂,也在進門前全數卸下。
因為他迫不及待想要享受這種幸福。
「阿烈!」
「……爸爸……」
看著她們對著他揮著手,甚至連剛出生的新生兒也恰巧醒了過來,瞇著一對眼睛不斷揮動小拳頭,嚴國烈跨步進去,關上房門,他不知道門外頭還有多少艱險,至少他確定,自己絕對不會放棄這麼美好的幸福。
走到病床前,嚴國烈摸了摸妻子的臉,動作極其輕憐寵愛,讓汪語茉都紅了臉頰,「身體還好吧?」
「阿烈,孩子還在這裡。」
「那有什麼關係?我們現在孩子愈來愈多,以後可是避不開的,妳要趕緊習慣。」
小詩坐在一旁,高興的笑著,臉上已經恢復往日的神采,無奈嘴裡還是相當少言。
精神醫師診斷過,小詩因為聽到汪語茉去世的消息,受到很大的驚嚇過,因此語言能力有點受損,不過才六歲多的她會因為進入學習期而逐漸恢復,不用太擔心。
嚴國烈走向她,疼愛的抱起她,「小詩,叫爸爸!」
「爸爸……」
親著她的臉頰,「好棒!」
小詩抓著爸爸的手,不斷揮動,也指著嬰兒床裡的新生命,「爸爸……弟弟……」
「對啊!」嚴國烈稍微彎腰,看向嬰兒床裡的兒子,「以後小詩就是姊姊了,這個弟弟就專門給妳欺負。」
「阿烈,你不要亂講話,小詩很乖,才不會欺負弟弟呢!」汪語茉不滿的直嚷著。
「你看這小子,明明一整天都在睡覺,竟然還敢打這麼大的呵欠,看得我都想睡了,真是可惡……妳看、妳看,他又在打呵欠了。」
「寶寶就是要趕快睡,才會趕快長大。」汪語茉溫柔說著,現在她擁有三個寶貝,分別是阿烈、小詩,還有這個可愛的兒子。
嚴國烈這時竟然伸出手,捏了捏小寶寶的胖臉頰,語氣狀似不滿實則親密,「老天,他好胖喔!」
這個動作惹來大小女人的不滿,母愛瞬間氾濫。
「阿烈,不要欺負弟弟啦!」
「爸爸!欺負……弟弟……」
嚴國烈嘟著嘴,「好啦、好啦!妳們兩個現在都站在他那邊,都沒人喜歡我了啦!」
一聽,汪語茉不禁一笑,小詩也跟著笑。
「你是小孩子啊?」
「對啊!我是小孩子,小詩,爸爸也做妳的弟弟好不好?這樣妳就可以照顧爸爸了。」
小詩聽不懂,但笑得很開心,爸爸就是爸爸,怎麼會變成弟弟?
汪語茉則是挑眉,「你可別亂說喔!我可沒有這麼大的兒子!你少破壞我的行情。」
這時,嬰兒床內的寶寶突然有了一絲騷動,看來是好眠被打斷了;小詩趕緊從爸爸懷裡跳下來,跑到床邊,學著媽媽的動作拍撫弟弟,安撫他讓他再度進入夢鄉。
嚴國烈看著這個畫面,心裡柔得要滴出水來,走到床邊,坐臥在床上的汪語茉則靠進他懷裡,一同享受著難得的安寧與幸福。
但就在這個時候,安寧被打破了!
半開啟的窗戶本來是想讓這間位於十樓的專屬病房內可以空氣流動,可是卻成為帶來噪音的來源。
「對不起!請問嚴總經理的兒子是不是在這裡出生……」
「是不是汪語茉幫他生的……」
「請問……」
砰一聲,嚴國烈用力將窗戶關上,房內再度恢復寧靜,寧靜到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聲。「這些混帳,簡直像蚊子一樣趕也趕不走,這裡不是十樓嗎?怎麼還會聽得到?」
汪語茉沉默不語,事實上,她早就聽見了這些聲音,也一直都知道有人守在下面。
果然如她想的,沒有人會放過她,她如果要跟他在一起,就得面臨這些。
最苦的是他,看電視說,最近嚴氏企業也是問題重重,一切的一切都是針對他們而來。
看來要不拖累他,已經是不可能的了。
「不要亂想,一切都會沒事的。」
汪語茉難掩心中突然湧起的悲切,感覺到自己的無助,自己不知如何是好,既不想離開他,又不想拖累他,淚水跟著掉落,怎麼擦都擦不幹。
嚴國烈低吼一聲,走向她將她擁進懷裡,「語茉,不要哭!一切都會沒事的,我保證。」
「真的嗎?」
嚴國烈不敢回話了,事實上,他知道這是一場硬仗,知道自己沒有必勝的把握,可是他下定了決心,寧可硬衝到底,落個頭破血流,也好過讓她再次離開他,那種痛楚,他此生不想再嘗。
「至少我絕對不會放開妳,反倒是妳……」抱著她,語氣故作輕鬆,裝得雲淡風輕樣,「我們認識到現在,都是妳要離開我,不是在警察局騙我說不愛我,第二次更狠,乾脆騙我妳……」
他不想再提,但是她卻心痛到不行,淚水又是直落,抹也抹不盡。
終於她向他開了口,「阿烈,我們去找你爺爺好不好?」
「找他做什麼?」
「我想……他應該知道我們該怎麼辦。」
「少來!他只會要我們分開,我告訴妳,他可以算是前科纍纍,在這方面,我是絕不相信他的。」
「可是他至少比較有經驗啊……」
「誰說的?他比較有拆散有情人的經驗。語茉,不用去找他,他給不了什麼主意的,我們自己想辦法,等到鋒頭過去後,大家就會忘記了。」
「會嗎?可是你不覺得,我們現在已經走投無路了嗎?」
一句話,問得讓嚴國烈再也反駁不了,想起公司裡種種狀況,想起樓下那等了好幾天的媒體記者,想起這個全世界,好像都要拆散他們似的。
這個世界的人到底怎麼了?
為什麼會這麼變態,專以見到別人的痛苦為樂?
最恐怖的是,最近連小詩也被挖出來報導,包括孩子住過的孤兒院,還有院內的人,統統都被媒體盯上,他們好害怕,以後小詩也不會有安寧的日子了。
「阿烈,我們去吧!」
「但如果他又要妳離開我怎麼辦?」
汪語茉想了一想,「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反正我怎麼樣都離不開你……」
命運不斷安排他們分開,再相遇,她已經認命了,或許這輩子真的難以離開他。
所以她願意跟他到天涯海角,甚至想過,如果大家真的都不能祝福他們,那她就不嫁給他,就讓她永遠停留在一個別人看不到的角落,等待他偶爾來找她。
「語茉……」
汪語茉擦乾眼淚,看著他,「至少也該帶著孩子去看他啊!他畢竟是孩子的曾祖父。」
這句話再度說得讓他無法反駁,嚴國烈點頭了,很沉重的點了這個頭。心裡,竟然也期望起自己的爺爺能給自己一條明路。
人生有很多路,是好是壞,都要走過才知道。但最重要的是,不能後悔!而他走上與她的這條路,永遠不言悔。
陽明山上的嚴家,似乎也在為這件事情傷腦筋,面對這樣一個女人,已經篤定成為嚴國烈的另一半,不只是嚴父、嚴母不知如何是好,連嚴志雄也感到無比煩惱。
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家人接不接受的問題,而是整個世界都無法接受他們,而他們無力衝破外界的眼光。
活在嚴家的光環下,也連帶必須背起這樣的重擔,外界審視的眼光總是比較銳利,更會以極高的標準來看待。
不過這一股低沉的氣氛,也因為最近傳來汪語茉生了一個兒子的消息,而讓氣氛略顯振奮。
畢竟是新生命,縱使依舊煩憂重重,也是一股新希望。
那天晚上,嚴父、嚴母正在書房與嚴志雄交談,談的正是這對兒女的事情。
「爸爸,您已經接受他們了嗎?」
嚴志雄看了兒子一眼,「我接不接受他們,現在還重要嗎?」
這話不是在耍小孩子脾氣,而是確切的點出事實。他接受也罷,不接受也罷,重要的是外界怎麼看待。
雖說他們可以不在乎外界看法,繼續照著自己的步調走,但是又有多少人可以不在乎這樣嚴厲的看待,什麼也不顧活得自由自在?
嚴母一心向著兒子,「爸!我們不用在乎外界怎麼看,國烈喜歡,那就讓他們在一起吧!」
嚴志雄歎了一口氣,「問題是,他們可以自己撐多久?如果以後每天都要面對這些糾纏,他們的感情會不會就這麼消磨光了?既然如此,那何不一開始就分開?」
嚴父與嚴母也歎息,「我想他們是分不開了……都經過這麼多年,走過這麼多難關,我想……他們也只有彼此了。」嚴父這樣說著。
嚴志雄突然瞪著他,「你從小就是讓他太自由了,才會變成這個樣子。」
嚴父笑了笑,「爸!您同樣的方法用在不同人身上,自然會有不同的效果,您再也找不到像我這麼聽話的兒子,可以照著您的安排,走人生這條路。」
「你會有遺憾嗎?」
嚴父沉默許久,「或許有吧!」
嚴志雄也沉默了,三人安靜許久。
這時,一名僕人開了門,進來通報。「老太爺、老爺、夫人,少爺回來了。」
嚴父、嚴母迅速站起身,只有嚴志雄還端坐著,卻可從他手中的枴杖輕顫動,發現他的情緒反應。
「爸爸!您不去看看嗎?」
「對啊!說不定他帶您的曾孫子回來了。」
「不去!要去你們自己去。」
看著父親竟然有點耍起孩子脾氣,嚴父、嚴母相視一笑,離開了老人家的書房。
走過走廊,通向前端的起居室,進了門,果然看見高大的兒子站立在那裡,他身邊自然也站著汪語茉,可以想見,他們本來就分不開了。
最讓他們高興的是,他們帶了小詩,甚至還帶了小寶寶。
「國烈?」
「抱歉!晚上才走得出門,那些記者跟得太緊了。」
瞭然的點點頭,看向汪語茉。
她則趕緊鞠躬點點頭,喚著,「伯父、伯母,你們好。」
嚴父挑挑眉,那個樣子還真像是嚴國烈,「妳都幫我兒子生了一兒一女,還叫我們伯父、伯母啊?」
看向嚴國烈,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樣,「叫不叫都沒差,反正她記得叫我老公就好。」
汪語茉紅著臉,倒是其他人都笑開了。
看著眼前兩人,汪語茉很感動,知道他們是真的祝福自己,不禁羞赧不已的開口,「爸!媽!」
這時,嚴母看向小詩,知道她先前因為受到驚嚇,語言能力有點喪失,「小詩,知道我是誰嗎?」
小詩看向父母,臉上笑了笑,聲音甜甜的說著,「奶奶!」
嚴父也蹲下身來,「那我呢?」
「爺爺!」
兩人高興到心花怒放,不停的逗著小詩玩;這時,汪語茉懷裡的小男嬰也醒了,立刻吸引嚴母的注意。
湊到汪語茉身前看孩子,小男孩雖然還小,眼睛始終閉著在睡覺,可是卻生命力十足,小小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似乎掌握了全世界。
「媽!妳要抱抱寶寶嗎?」
嚴母感動的直點頭,從汪語茉手中接過寶寶,納入自己懷裡。
孩子轉移陣地,一度掙扎了一下,但感受到溫暖,又繼續睡著。
一家人和樂融融,但汪語茉與嚴國烈知道,還是有一個老先生沒出面,像是不肯見他們一樣。
嚴父看著汪語茉這個女孩,心裡真是感慨,這麼好的一個女孩,縱使曾經困頓過,依舊保持她那純真,難怪自己的兒子會這麼喜歡。
「語茉,我們嚴家真的對不起妳,這些年,讓妳吃了這麼多苦,真的很抱歉。」嚴父由衷的說著。
汪語茉趕緊搖頭,不敢擔當,她總認為會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因為自己看不開,捨不得這段與阿烈的感情。
看著阿烈,對著他使眼色,嚴國烈極度不願意,但在她的央求下,只得開口,「爺爺呢?」
嚴父看了他一眼,「他在書房。」
「語茉說,要帶著孩子來見他。」
不敢置信,原以為汪語茉會恨透這個老人家,沒想到她竟然想帶著孩子主動來見他。
「事實上,我們已經不知道該怎麼才好了,我想,老爺爺比較有經驗,也許可以幫我們。」
嚴國烈趕緊插嘴,「我本來是不肯的,這個老頭只想破壞我們,我根本不相信他會幫我們!那要不是語茉堅持,我才不會來找他。」
嚴母笑了笑,「孩子啊!你爺爺或許曾經錯待語茉,但他絕對沒有虧欠過你,不要怪他。」
嚴父也正色說著,「沒錯!如果不是他,你以為當初那個跟媒體放話的人,會這麼快收手嗎?」
「那個人不就是老頭嗎?」嚴國烈不解。
「當然不是。」
「那不然是誰?」
「你為了跟語茉在一起,當初把誰拋棄了?」
「該不會是姓李的那個女人吧?」
「沒錯!李家為了報復你,調查了語茉的身份,跟媒體透露、大肆渲染,那天晚上,你爺爺跟我跑到對方家裡,實則跟他們道歉,暗則警告他們閉嘴,只要敢再亂講話,嚴家不會善罷干休。」
嚴國烈與汪語茉都愣住了,不敢相信竟會是嚴志雄幫他們度過這第一個難關。
嚴國烈還誤以為是他放的話,氣得他直接拿老頭的昔日部屬開刀。
「你爺爺或許真的承認自己做錯事了,但那也是因為當初怕你捲進那起案件中……語茉,我很抱歉我必須這樣說。」
「沒關係。」
嚴國烈默然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更不知道對他爺爺究竟該愛還是該恨?這種情緒太複雜了。
汪語茉拉拉嚴國烈的衣袖,「阿烈,我們去找他吧!」
「可是他會有辦法嗎?」
「我也不知道,就當作去探望他好了!不要想太多。」
「好!反正我已經決定,不管他給什麼答案,我都不會離開妳。我不受影響,語茉,妳聽見了吧?」
「我聽見了。」汪語茉下定決心,也鼓起勇氣,但才走到門口,突然又回過頭,轉向嚴父、嚴母。「爸!媽!可不可以讓我帶著這兩個孩子一起去?」
這樣子,她的勇氣才會更充足,為了孩子,她是可以拚了的。
嚴父與嚴母點頭,汪語茉不假手他人,抱著兒子,又牽著女兒的手,甚至也不讓嚴國烈幫忙。
她要自己來,要自己去面對他爺爺,她選擇了這條路,選擇與阿烈一起走,現在的她已是勇氣十足。
嚴國烈記得,小時候他常常進這間書房。說真的,小時候他很喜歡爺爺,覺得他真是了不起。
奶奶去世得早,爺爺一個人撫養爸爸,甚至撐起這家大企業。那時候,他對爺爺充滿著崇拜。
可是他長大後,開始叛逆,開始對生活不滿,開始不喜歡爺爺安排他的生活,控制他的一切。
後來爺爺更拆散了他與語茉,甚至陷害語茉,讓她被迫入獄坐牢。那時候得知消息,他真的恨死了爺爺。
就這麼多年下來,他對爺爺的情感既複雜又無奈,不知該愛還是該恨?搞到現在他二十八歲了,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汪語茉站在門口,深呼吸;嚴國烈竟然也緊張到有點想喘息,就這樣,汪語茉開了門,他跟著,兩人一同走了進去。
嚴志雄就坐在書桌前,假裝看著書,聽見開門聲,這才抬起頭,看向孫子他們。
好像隔了很久,也好像隔了很遠,就這樣祖孫彼此對望。
汪語茉關起門,知道眼前兩個男人間彼此複雜的感情,她突然有一種愧疚感,也許如果沒有自己,他們會是一對感情很好的祖孫吧?
可就像是這麼多年來她的心得,人生無法回頭,沒有也許。「老先生,對不起,打擾你了。」
「我還不敢相信,你們兩個會一起來找我。」嚴志雄臉上淡淡一笑,淡到幾乎看不清楚,「我兩次棒打鴛鴦,也拆不散你們。」
嚴國烈氣呼一聲,「知道就好,我跟語茉絕不分開!」
汪語茉卻輕輕鞠個躬,「對不起,是我沒有用,說了要離開,卻又做不到,真的很抱歉。」
她的態度卑恭,顯得很得體。
嚴志雄心想,如果當年自己沒有陷害這個女人,反而救她一把,也許今天她會是一個很稱職的嚴家夫人。
可惜啊!當年他害怕一旦幫她洗脫罪名,便會扯出國烈曾與她交往過的事實,會讓國烈留下這段逃家的不光明紀錄,所以他痛下殺手,採取最激烈的手段,陷害她。
這是嚴志雄這輩子最讓他後悔的一件事。
沒想到,這個世界上也有他嚴志雄做不到的事,他始終無法真正讓他們分開,或許這對小兒女注定要在一起。
「你們來找我做什麼呢?」
汪語茉開口,聲音很苦澀,「我們已經無路可走了!說來好笑,這個世界好像都不希望見到我們在一起一樣。」
「語茉,誰說的!」嚴國烈拒絕承認。
「阿烈沒有跟我說,但我知道因為我的緣故,公司裡面開始有人反對阿烈,甚至股東與投資人對阿烈的觀感也不好,這些都是我的錯,所以我想請你給我們一條路,告訴我們該怎麼走?」
話到最後,語氣裡幾乎有著泣音。
但嚴志雄依舊很冷靜,「你們根本就不可能被祝幅的!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殘忍又無情,如果妳真的要我給妳答案,我的答案就是分開。」
嚴國烈怒吼,「閉嘴!我就知道他只會給這種爛答案;語茉,我們根本不應該來求他,我自己想辦法……」
「我也願意啊!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離開阿烈……」汪語茉沒理會嚴國烈,「不然你安排我住到一個偏僻的地方,讓所有人找不到我,如果阿烈想見我,偶爾再來找我就好了。」
嚴志雄看向孫子,「你願意嗎?」
「當然不願意。我已經讓她受了這麼多年委屈,怎麼可能再讓她過這種不見天日的日子?」
「那你們就不應該來找我,因為我也沒有別的辦法。」嚴志雄說謊,事實上他心裡還有最後一個辦法,只是那個辦法他說不出口,真要這樣做,他真的捨不得。
就在三人安靜僵持時,汪語茉懷裡的小寶寶哭了,汪語茉趕緊出聲安慰,細心拍撫。
而一直安靜的小詩拉拉媽媽的衣袖,告訴她,「媽媽,弟弟……肚子餓……」
汪語茉這才想起,「對對對!小寶寶還沒喝牛奶,小詩好乖喔!都知道弟弟肚子餓了。」
汪語茉趕緊跟兩個男人說聲抱歉,坐到一旁的沙發上,拿起放在袋子裡保溫瓶的牛奶,裝進奶瓶裡,試試溫度,然後開始細心的喂嬰兒喝牛奶。
嚴國烈坐在左邊,小詩坐在右邊,這一家四口彼此緊密的挨在一起,這樣的畫面震動了嚴志雄的心。
「寶寶乖,趕快喝牛奶,趕快長大喔!」
「弟弟……長大……」
這個家庭竟是如此的多災多難,迎接了新生命,卻依舊看不到希望。
他們來找他,將最後希望放在他身上,嚴志雄內心痛楚著,一種莫名的割捨湧上心頭。
良久,寶寶喝完牛奶,汪語茉接著幫他拍拍背部,等他打完嗝後,寶寶又睡著了。
這時,嚴志雄已經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嚴國烈不自覺的想防備。
「你要幹嘛?」
「可以把孩子給我抱抱嗎?」
汪語茉點點頭,將小男嬰交到嚴志雄懷裡,他感受到懷裡旺盛的生命力,眼眶裡不自覺的蓄滿淚水。
就好像當年他抱著國烈一樣,一樣充滿新希望,孩子是一個家庭的新希望,相信眼前這個家庭也不例外。
這時,嚴父、嚴母打開門,站在門口看著這祥和的書面。
終於嚴志雄下定決心了,他將孩子交還給汪語茉,轉過身,收拾起激動的情緒,最後再轉回來時,眼裡已是一片冷靜。「你們都離開吧!」
「你……」
語氣加重,像是在怒吼,「帶著你的老婆、小孩離開這裡、離開嚴家、離開嚴氏企業,從今天開始,你再也不是嚴氏企業的總經理,我以嚴家家長的身份命令你永遠不准回台灣!離開這裡吧!」
「爸!」嚴父、嚴母驚喊。
嚴志雄強忍著心裡的痛,下了這道命令。
新生命給了他新的勇氣,但願他的這般割捨,可以換回這對苦命情人的新生命,也可以贖自己當年犯下的錯。
「都不准說情!我不想看到你們,都給我滾!」他聲音憤怒,卻因為飽含掙扎,讓人聽出他的割捨。
汪語茉掩住口鼻,不停啜泣,不知是傷感,還是得到了釋放。
嚴國烈也是,呆愣了幾分鐘,不知該如何回應,卻在末了紅了眼眶,他沒想到從小對他期望甚深的祖父竟會同意放了他,讓他飛出嚴家的牢籠,飛往外頭寬闊的世界。
可是真要飛了,這才覺得心裡很酸、很澀。
他站起身,牽著還在哭泣的汪語茉打算離開,看見父母都紅了眼眶,無法自已的抱住他們,眾人放聲痛哭。
但是嚴父、嚴母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讓他們走吧!困在這個世界裡,只會更加痛苦,但願離開這裡後,他們可以展開新生活,忘掉舊傷口。
嚴國烈不會停留的,他發過誓了,縱使不捨,他也要用接下來的生命,去為語茉建立一個幸福的人生,這是他應該做的。
步伐沒有遲疑了,帶著妻子、孩子準備離開,卻在離門五步遠時停下腳步,嚴國烈發現自己在顫抖。
他回過頭,奔向嚴志雄,像小時候一樣,緊緊從後頭抱住他。恩與怨,愛與恨,在一瞬間都瓦解了。
這麼靠近,這才發現他看見爺爺的白髮,心不自覺痛了起來。
「你不用來這套,我做的決定是不會改變,你立刻離開吧!我不會留你的。」話雖說得強硬,聲音卻帶著顫抖,甚至隱約透露出蒼老與無力。
「誰要你留我,我只是想說,你的演技很爛。」
嚴志雄笑了笑,仍舊沒轉過身,這才有足夠的勇氣放手。
雖然心痛,卻知道這是為了他好,為了孫子一家人,這或許是他一生為國烈所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不管如何,老頭,我還是你的孫子,這一點你別想賴。」說得輕鬆,卻忍痛放手,這一次,他真的帶著語茉與兒女離開了,沒有停留,短時間內也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不留一絲蹤跡、不留一絲余痕,嚴國烈與汪語茉,就這麼帶著兒子女兒,從台灣消失了。
那夜過後一周,媒體以聳動的標題,寫道:「非強盜女不娶,嚴家下令驅逐嚴國烈」。
報導中寫著,嚴志雄不滿嚴國烈與一名有前科的女人來往,一怒之下撤換他總經理的職務,甚至將他趕出嚴家,永遠不准他回台灣。
沒有人知道他去哪裡,只知道從那一天起,嚴國烈與女主角汪語茉都消失了,從此輿論方向大轉,大家開始稱讚嚴國烈愛美人不愛江山的舉動。
媒體又是一窩蜂的追逐報導,搞到連嚴家都無力阻止,不過幸好當事人已經離開了,而嚴氏企業的嚴國烈時代也就結束了。
大家本來以為,嚴國烈的勢力將徹底從企業消失,不過令人意外的是,擔任公司總裁的嚴父,找了嚴國烈的兩個助手方進與魏平共同負責經營公司,並在他們訝異、尖叫、求饒與不敢相信的語氣中,宣佈了這項任命案。
不過不管如何,這都與嚴國烈無關了。
嚴志雄知道,他的孫子在別的地方一定會得到幸福的。因為孫子與孫媳婦已經得到他百分之百的祝福。
永永遠遠的祝福……
尾聲
很多年過去了,不論是他們有幸攜手走過的歲月,還是不幸彼此分離的時光,轉眼間都成為過往雲煙,只剩下記憶中酸甜苦辣的滋味。
沒有多少人記得,當年曾經發生過知名富家子弟愛上有前科的女人的故事。
對旁人而言,這只是八卦而已,足供茶餘飯後閒聊;但對當事人而言,這卻是用生命經歷過的一段往事。
離開台灣後,嚴國烈帶著汪語茉還有兩個孩子遠離了台灣的紛紛擾擾,下一步該往哪裡走,或許依舊茫然,但是嚴國烈知道,只要有這些家人陪伴,多艱難的路他都要闖。
他們已經破釜沉舟,沒有退路了。
最後,他們選擇了南半球的紐西蘭,這個平常只會從奶粉罐上看到的國家,這個氣候條件跟台灣完全相反的國家,竟成為他們人生最後的落腳處。
他們一家人定居在北島陶波湖畔,那是一個以觀光業為主的小城市,人口並不多。
嚴國烈在美國讀大學的同學將陶波湖畔西側小山坡上的一間農莊與一大片山頭牧場賣給了他。
終於有了一個家,遠在千里之外的家,那種終於有落腳處的感覺真難形容,這裡明明不是真正的家鄉,卻有著一絲家的感覺。
回頭看看妻子照顧孩子時的畫面,這才瞭解,原來有她的地方才是家。
靠著紐西蘭寬鬆的移民政策,嚴國烈一家人正式移民於此,在此地展開新生活。
會選在陶波,更是因為此地風景優美,靠近首都威靈頓,各項機能都比較方便。
嚴國烈一點都不擔心賺錢的問題,他是個商人,講難聽一點也是投機客,他知道哪裡可以讓他賺錢。
可是某次意外的機會,竟讓他開始了另一項事業發展,那是因為那天他看見小詩跟兒子竟然跟一隻綿羊玩得很開心。「我們也來養幾隻好了。」
汪語茉笑了笑,「你真是寵小孩,比我還寵。」
結果他不只養了幾隻,而是養了一大群。老天!短短幾年內,他從養寵物,乾脆變成了一位牧農。
整座山頭上漫步的牛羊,數量多不可數,這些都是他的資產。
甚至他還興建了許多小木屋,將整個農莊結合休閒與畜牧,開始有許多觀光客登門住宿,除了享受陶波湖的山光美景,更體驗一下畜牧業的生活。
嚴國烈的畜牧事業就這樣發展起來了,他憑藉著高超的經商技巧,以及企業化經營,在紐西蘭這個畜牧業被大企業集中的國家打出自己的一片天。
他的生活也開始忙碌了起來,常常必須前往威靈頓處理生意。
這時,汪語茉就是他的好助手,不僅撐起整個農場的運作,甚至還是紐西蘭旅遊業與華人社區中,人人喜愛的美麗民宿老闆娘。
這樣忙碌但充實的生活過了幾年,小詩,甚至後續的三個兒子都出生而長大了,這個家只會愈來愈大、愈來愈熱鬧。
他們的生活是幸福而滿足的,縱使偶有失落,也成為彼此最佳的依靠,撐住彼此、相互扶攜,日子在轉瞬間過去了,幸福卻從未消失。
多年後一個十二月的下午,聖誕節即將來臨,嚴國烈的牧場忙到爆。盤商已經告訴他,這一波聖誕節與接下來的新年假期要搶進,各項貨品得陸續交貨,絕對不能拖。
更慘的是,接下來的假期,農場內的民宿小木屋也都搶訂一空,語茉得忙著處理所有房客的餐點與接待工作,根本不可能幫他。
總之就是一個混亂。
嚴國烈穿著牛仔褲與襯衫,臉上已可看出些許年歲,不過從事勞力工作的他,體能倒是不輸以往。
這時,農場旁小路上,竟駛來一輛黑頭轎車。
嚴國烈忙著搬運牧草,沒時間搭理;倒是嚴國烈才三歲多的么兒坐在一旁的嬰兒椅上,看著車子大叫。
「爸爸……車車……」
嚴國烈轉過身看著兒子,「兒子,你才幾歲就想玩車?等你長大再說啦!」
「車車……大車車……」
他再轉過身,這才看見那輛轎車,心裡一陣狐疑,卻看見有人從車上走了下來,心裡一驚,手裡用來撥動牧草的耙子掉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是嚴志雄,還有他的父親與母親。
嚴志雄穿著大衣,已經八十歲的他,精神依舊不錯,可是他的表情實在很臭,滿頭大汗,嘴裡還不停念著,「這是什麼鬼地方?都十二月了還熱成這樣,氣候暖化也不是這麼回事吧?」
嚴國烈翻白眼,心裡卻異常激動與感恩,真沒想到,他們還真的願意來看他們。「老頭!不要沒知識了,南半球跟北半球相反,這裡十二月是夏天。」
嚴志雄瞪著孫子,「你看看自己是什麼樣子?在這裡當農夫有比較快樂嗎?」
嚴國烈懶得理他,「你這個滿身銅臭味的商人,怎麼可能懂得我們這種人的快樂。」
一來一往、針鋒相對,許多當年的感覺又回來了。
不過屋內卻傳來聲音,「爸爸!你在跟誰吵架啊?不要這麼凶喔!」
嚴父、嚴母走上前來,「這是語茉嗎?她管你管得真嚴啊!」嚴父笑說著。
「可不是,我現在被兩個女人管著。」
走出屋外的,是一個年紀約十三歲的女孩,身材雖然嬌小纖瘦,卻相當的美麗,一頭秀髮散落在肩上。
「這是小詩嗎?」
小詩看著眼前兩人,突然閃過一絲記憶,不禁笑了笑,「爺爺、奶奶,還有……曾爺爺。」
「妳還記得我們啊?」
「當然記得啊!」小詩走上前去,與嚴父及嚴母擁抱,當然也不會放過嚴志雄。
父親的書房裡,永遠擺著一張爺爺、奶奶、曾祖父與爸爸的合照,那是爸爸思念家人的依靠。
這時,屋內衝出另外兩個男孩,還有汪語茉。
「爸、媽、爺爺,你們怎們來了……阿烈,怎麼人來了,沒讓他們進屋子裡來坐?」
「你們又生了三個兒子喔!」
汪語茉笑說著,「對啊!這些年閒來沒事,就只能增產報國了。」現在的她比嚴國烈還有幽默感。
眾人哈哈大笑,連嚴志雄也笑了。
接著眾人進到屋裡,一同泡茶聊天,嚴國烈看得出來很興奮,因為他早就把工作進度拋到九霄雲外了。
晚上,一群人圍在餐桌旁用餐,邊享用汪語茉與小詩合力煮出來的美食,邊聊著這些年的事情,甚至連嚴志雄也很輕鬆、很開心。
「方進跟魏平還一直問我,你們的孩子什麼時候長大?叫他們快點回來接掌嚴氏企業。」
「拜託!爸,別再提他們兩個,方進上個月才帶著他老婆來度第五度蜜月,魏平上上個月也來過第六度蜜月,他們兩個在我這邊白吃白喝了快要一個月,要我說,就別理他們。」
眾人哈哈大笑,嚴國烈與汪語茉也看見了自己的父母與三個小孫子玩得很開心,而爺爺也與小詩聊著天,也感受到他們三位老人渴望兒孫圍繞的心。
過了三天,眾人晚餐時分繼續同桌相聚,這時,汪語茉代表開了口。「爸、媽、爺爺,我跟阿烈商量了很久,想是孩子們幾乎都沒回去台灣過,這一次就讓你們帶回去過年吧!」
三人明顯的欣喜若狂。
「也許等到他們再大一點,讓他們回台灣唸書好了!不然這些孩子現在英文說得很溜,連毛利話都會講,就是中文亂七八糟的。」
「可是這幾個孩子還小,需要父母陪伴啊!」
汪語茉笑了笑,「算了吧!除了小詩還貼心一點,這三個兒子啊!非常的獨立,根本就不需要我,甚至只要有好玩的東西,連我跟阿烈都給忘了。」
嚴國烈皺著眉,「而且我們現在正忙耶!除了小詩很貼心,會幫忙,其他的根本就是在拖累我們,帶回去啦、帶回去啦!」
「可是……」
「不信你們看……」嚴國烈高聲大叫,「小子們,讓爺爺、奶奶帶你們回去玩好不好?」
「好──」大聲吼叫。
頓時所有人都笑了,也決定了這些孩子的過年行程。
只是嚴母還是很感慨,多年來,兒子與媳婦都不曾回來,當著嚴志雄的面,嚴母控制不住,就說了出口,「只是這麼多年,你們夫妻倆……竟然都沒回來看我們……」
嚴國烈與汪語茉一愣,心裡也是一陣感傷。
可是小詩卻說:「可是我記得爸爸說,是曾爺爺不准爸、媽回台北啊!」
嚴志雄瞪著眼,哼了一聲,「少來!你們不會偷偷回來啊?妳爸爸什麼時候拿我的話當話?現在幹嘛這麼聽我的?」
語氣裡帶著抱怨,嚴國烈與汪語茉都聽懂了。
「……誰聽你的!我要到哪裡就到哪裡,如果我要回台灣,你以為你攔得了我啊?」
汪語茉笑笑,這男人就是嘴硬,事實上,他對於嚴志雄的成全,心裡是滿滿的感謝,「先讓孩子們回去吧!等過一陣子農莊的事情少了點,我們會看狀況的。」
眾人微笑,氣氛融洽到了極點。
多年未見,彼此的感情反而更緊密。
隔天,嚴國烈與汪語茉送他們上路,他們將搭乘嚴家的私人飛機回國。
夫妻倆靠在門邊,望著天邊一抹晚霞,此刻的他們心情平靜而喜悅。
「真的不告訴他們啊?」
汪語茉摸摸肚子,裡面又有一個新生命了,「回來再給他們一個驚喜好了……只是我們會不會生太多孩子了啊?」
嚴國烈挑挑眉,眼神裡淨是男人虛榮般的驕傲,「有什麼關係?我養得起啊!」
「你喔!」
「老婆,妳幸福嗎?」
「幸福啊!」
他笑了,眼神裡淨是愛戀,他曾經問過她,是怎麼看待以前痛苦的往事?她說她永遠不會忘記與他共同經歷過的點點滴滴,即便是痛,也會帶著淚,微笑看待。
因為她知道,他永遠都在她身邊。
嚴家私人專機上,正是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
三個小男孩玩得不亦樂乎,東跑西跑,嚴父、嚴母與嚴志雄雖然很疼孫子,可是倒也害怕飛機會因此而墜毀。
「哎呀!孫子們,都坐好嘛!現在飛機正在飛啊!」
「啊──」
簡直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時安安靜靜坐在一旁的小詩開了口,「統統都坐好喔!不然姊姊要生氣了!」
三個小男生一聽見姊姊下令,立刻坐在座位上,一旁的僕人趕緊拿來各式餅乾糖果與飲料,讓三個小孩乖乖的。
嚴母笑了笑,「小詩真的有姊姊的樣子。」
嚴志雄也看著她,長大後的小詩長得比較像語茉,但那漂亮的臉蛋藏著自信與沉穩,這一點倒是比較像國烈。
總而言之,這孩子是那夫妻倆的綜合體,或許以後可以培養作為嚴氏企業的接班人。
「小詩,以後有什麼打算嗎?」嚴志雄這樣問。
「爸!小詩還這麼小,現在問這個會不會太早了啊?」
「說得也對,我現在問太早了,但也不知道晚幾年,我還有沒有機會問啊?」嚴志雄感慨著。
這時,三個孫子都湊到他腳邊,每個人都纏著他,在他現在最脆弱的時候,這些孩子真的讓他的心一暖。
小詩笑了笑,開口問嚴志雄一個問題。「曾爺爺,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在你心中,媽媽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
嚴志雄看著她,看到她眼裡那一抹不容錯認的挑戰意味,心裡倒也覺得好玩,「如果我講的答案不是妳想要聽見的,妳會怎樣?」
「我不會怎樣!倒是我的三個弟弟,我就不敢保證了,而且我如果真的想怎樣,也有三個弟弟代勞。」清脆的聲音裡,每一句話都很有重量。
嚴志雄也佩服了,看著這些小男孩都纏在自己腳邊,看起來是要跟他玩,但誰知道他如果說錯話,難保不會被惡整。
他笑著,「你們的母親啊!是全天下最呆、最笨的女人了!」
孰料,這幾個孩子都點頭,連小詩也不得不承認,曾爺爺說得沒錯。
「這輩子,她只為別人犧牲,很少想到自己,這麼呆、這麼笨的女人,妳可不要學啊,小詩!」
「這我也很清楚。」
「可是她卻是我這輩子第一個讓我認輸的女人!她是一個非常有決心、非常善良的好女人,別跟你們父親說,能娶到這樣的女人,是他的福氣。」
小詩聽著老人歎息的語調,低迴旋繞,她知道這個老人已經完全接受了母親。
「不管她……曾經經歷什麼事,她依舊是個心靈純潔的女人。你們這些孩子都要感謝她,如果沒有她的堅持、她的忍辱負重,恐怕是不會有你們的。」
「這一點我很清楚,我想爸爸也很清楚,我們曾經一起經歷過的。」
「而我,一直欠她一句對不起……」
「曾爺爺,我想媽媽不會在意的。」
她現在很幸福,這樣就夠了。
有了爸爸,媽媽就很幸福;至於他們這些小孩,這一陣子就不打擾他們了,說不定等他們過完年回紐西蘭,又有弟弟或妹妹了。
機艙內呈現一片幸福祥和的氣氛,歷經多年,這樣的幸福很難得,任何人都捨不得打斷。
但願能一直幸福下去,直到永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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