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08265287
Rue Freres d’Astier de la Vigerie 75013 Paris
和小跟班合住在巴黎這間租屋，已經七年有餘了。我們當初是經由朋友介紹接下這間租屋的，剛好前任兩位房客也是台灣留學生，其中一位於一九九六年七月底打包回台灣，另一位則覺得她的房間過於潮溼寒冷，不想再住而決意搬離此屋，遷居他處，她甚至事先預告我們，過度陰冷的冬天裡，窗邊的牆壁會因此發霉。
住滿一年後，房東太太詢問我們是否將繼續承租，我回答她，我很喜歡十五區和這間公寓，但是房間在寒冬裡，宛如一間冰凍庫，如果可以想辦法改善，我們願意繼續承租。她立刻請人加厚五公分的牆，阻隔寒風陰雨，讓房間不再像往昔那麼潮溼。又過兩年後，房東自動來換裝雙層玻璃，因為窗戶更密閉，不但風更灌不進屋，偶爾垃圾車的噪音也同時被阻隔。
我會用小時候玩的遊戲：「大風吹」，來形容留學生們，交換或接手租房子的情況，有的狀況是，單身變成合住剛好與原本合住變回單身者交換房屋；有的是換學校後也換房間；也有的是學成歸國，因為屋況良好，條件適合，介紹他人接手。每年尤其在七月至九月之間，是像玩「大風吹」換座位遊戲一般，搬家互換房子，最熱鬧的時節。想起曾幾度想打包回台灣時，有些朋友會表示希望接手我和小跟班的租屋，我們的房東也表示過，希望繼續租給台灣留學生。
我們的房東是一對勤奮的越南人，育二女，房東太太在律師事務所工作，房東先生在法國「馬特拉」公司當工程師。據他說，台北蓋捷運時，他在台灣住過。他們其它的房子，都是租給法國人，只有這間老公寓——他的父母親曾經住過的房間，將來會給他們的兩位女兒住的公寓——租給我們兩位和他們同是亞洲人。
通常亞洲人有勤奮與節省的美德，尤其在工資高，材料貴的巴黎，懂得修理水電等工程的房東先生，當屋子裡有需要修理水電時，他總是自己來。前陣子，熱水器故障時，房東先生和我們便動手一起修理。我們住了七年的公寓，加上前任房客住過三年，這個熱水器起碼已有十年的壽命了，聽說法國的自來水因為含過高的石灰質，一般熱水器的使用期限是不會超過十年的。
我們的房東先生，白天裡工作超過十個小時，晚上花將近兩個小時修理我們家的熱水器。然而，他修理過後，再經過三四天，同樣的問題又會出現。看著下班後，拖著疲憊的身體，還來修裡熱水器的房東先生，在重覆發生三次後，我終於向房東先生開口：如果再發生同樣的情形，我和小跟班可不可以自己動手修理？ 他不贊成，因為他擔心我們自己修理會出狀況。於是，當問題又發生時，我們還是打電話通知他來修理，幾番修理取出含石灰質的沙粒，約有一公斤之多。
當我謝謝他來修理時，他卻說：他才要謝謝這個熱水器，讓他懂更多知識。最令我感動是，有一回，他想徹底將熱水器修好，打算連續拆卸三次，又為了不浪費熱水，他給我二十分鐘洗澡，夜晚一個人在外面散步後再來一次，後來趁小跟班洗澡時，還上網查看有關熱水器的構造說明。覺得房東先生是位善良的人，雖然有的朋友認為房東應該換台新的熱水器了，但是我想，再看看吧，也許問題可以更圓滿地解決。
八月三十日星期六，熱水器的老問題又發生了，那晚，在我忙得手忙腳亂之際，體貼的小跟班告訴我，她知道我忙，她想自己動手修理熱水器，為了說服我，她還說她一個人沒問題的。於是我沒有阻止她，只對她說，需要幫手時還是可以找我的。十分鐘後，成功拆卸的小跟班喚我幫她，從房間裡拿鐵絲給她，準備挖出阻塞在水管裡的沙石，我們便聯手一不做二不休地也連續拆卸三次。這次流出來的沙，足足超過兩公斤重，剛巧讓我拿來拍攝像似在海邊沙灘的白沙。
被我們擅自修理的熱水器已經撐過一個星期了，而以前的經驗它是撐不過四天的。我們不知道到底問題會不會再發生，但是小跟班決定，就算熱水器已經徹底修好了，也不打算告訴房東，其實我們曾動手修理過了，因為她想讓房東先生認為，這台故障頻繁的熱水器，是房東先生他自己親手完全修理好的。
相片裡的人物，是巴黎十三區走在路上一位不認識的路人，從他的眼神裡，我猜想當他看見我蹲在地上拍照，他心裡是不是也會覺得，我的眼神亦無惡意。我們動手修理熱水器，是在不想再麻煩房東的動機下，希望這樣的善意，房東亦能理解。
Ella
2003/0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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