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童話 Some small good things in my l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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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點去接哥哥下課，天色漸漸陰沉，聽說有個珊珊颱風。好不容易說服兄妹倆不要留在學校溜滑梯，免得待會兒淋成落湯雞。就快到達社區門口，雨點兒也愈發不可收拾。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老嫗身影，推著三輪車上的孫子，被突然凌亂打下來的雨水嚇得亂了手腳。

那是在州北公園經常遇到的老阿嬤，頷首打招呼是我們唯一的交集，她老人家總是很忙碌，隨手撿一根小樹枝追著孫子跑。

衝進門前的最後一瞥，老婆婆對我揮舞一隻手，另一隻推著三輪車，雙腳因為疲累顯得沉重，卻仍然一步一步賣力向前踱。方才只顧自己跟小孩的安危，瞥見老婆婆也忘了喊她進來躲雨，現在她老人家自己來求援，我有種良心被救贖的感覺。

看那雨勢恐怕還要一點時間才會和緩下來，房子1樓是車庫，沒那麼舒適，於是我便邀請婆孫倆到客廳稍做休息，喝杯茶水等候雨停，簡單言談後，才曉得婆婆家姓楊。平常不太有訪客，所以軒顯得很開心，熱情的問小客人要不要看卡通？還是要吃餅干？他說我們家有很好喝的甘蔗牛奶，你要不要嘗一嘗？小茵也樂得搬出她最愛的鮪魚糖，難得有比他小的孩子到家裡來，小茵一顆一顆的幫他撥開糖果紙，服務到家。

楊婆婆呢，上樓之後便主動參觀客廳、廚房流理台、甚至廁所馬筒，就差沒有拿白手套去摸窗台（咦？這一幕好熟悉，昨天去jojoma家玩，好像也聽到類似的情節），我屏住呼吸等待楊婆婆的指教，直到楊婆婆開始讚嘆房子好漂亮、好寬敞、客廳一隅架高的地板設想周到、大面窗很氣派、廚房也很明亮…呼～幸好地板剛拖、碗盤也洗了，玩具、傢俱出門前心血來潮一一歸位，不然這樣來個突襲檢察真是令人尷尬。看來老人家的習慣都差不多，除非不請自來，否則有長輩要來家裡做客，想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最好先掃除一番。

於是楊婆婆滿意的坐回沙發，開口便哀怨地述說起她家媳婦的「惡行惡狀」，用辭遣字極盡尖酸刻薄，聽得我冷汗直流，滿天烏鴉呱呱叫。不就是職業婦女嘛，家庭工作兩頭燒，沒法恪盡料理三餐的職務只好請婆婆代勞，小孩交給最信任的婆婆拉拔照顧，家事也只能分擔著做…現下多是這樣子的不是嗎？或許跟自己「熬成婆」的期望有所落差，楊婆婆才會滿肚子怨氣，對著我這樣一個，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的人大吐苦水。

遇到這種狀況總是讓我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只能慶幸自己有個好婆婆，總是能體諒與包容年輕人的難處…眼看楊婆婆怒火中燒、愈罵愈激動，我試著轉移話題：「啊，真是多虧有您哪！他們夫妻有福氣可以跟媽媽住做伙，應該很感恩齁。阿嬤把孫子教得好，到別人家裡也不會亂『ㄑㄧㄚ』耶，真有禮貌，拿東西給他還會自己說謝謝…」

「后！哩巄ㄇ哉樣，這個猴死囝仔…!@#$^%...」楊婆婆又開始另一長篇批評與不滿，孫子、鄰居、鄰近的小朋友都被她的毒舌所牽扯。原本以為只是單純、也常見的婆媳問題惹毛楊婆婆，後來我終於明白，楊婆婆的標準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也只有楊婆婆願意放下成見，才能快樂的與人和平共處。

再一次，我的腦袋被轟得七昏八素，此時臉頰恐怕開始呈現僵硬狀，希望楊婆婆沒有發現我的嘴角因為ㄍㄧㄥ太久而微微的顫抖。我偷偷瞄出窗外，老天爺，救命喔，別下了吧！

「那，伯母您的膝蓋現在好點了吧？」她說有一次帶孫子到公園玩，那時小孫子走得不太穩，自己跟前跟後，最後回到家裡貼了兩個月的藥膏。總算把焦點拉開，不說別人，談談自己總行吧？人對自己總是比較仁慈，希望楊婆婆就此息怒，我也好放鬆緊繃的神經。

「腳頭污喔？近弄冇力啦！哇真正有夠可憐ㄟ...!@#$%...」此時楊婆婆言詞不再犀利，唉聲嘆氣的對我述說她的健康狀況，說得好似隨時有可能在我家暴斃，嚇死我了！可我看她老人家罵起人來中氣十足，莫非這是她好好活下去的動力？令人匪夷所思啊…然後兒子的工作、家庭的經濟等等八卦細節，緊接著還想打聽我家老爺的工作、收入、是否有貸款、家裡的開銷等等，好比剛剛傾倒給我的都必須比照辦理回報給她？媽媽咪唷…晨軒適時的過來拉拉我的手：「媽媽，我的肚子好餓！」

太好了，終於有機會脫身！天空正好做美，阿婆也很上道，不用主人下逐客令，就自己拍拍屁股走人，臨行還很開心的讚揚幾句，說我是一個有美德的女人，跟我非常談得來，以後要常來我家坐…天哪！聽她這麼說讓我頭皮發麻！我真想告訴楊婆婆，以後還是別來了！短短半小時讓我在自己家裡如坐針氈，我們還是有緣公園見就好。

但這話我還是沒有勇氣說出口，真希望自己不是這樣鄉愿的人。只能說自討苦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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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Katy姑姑家的社區遊戲室之【埋進大球池系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