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O:
我的回信終究是晚了。
一個多月前,我本想在回你的信上這麼開頭著:
「台南現在是屬於光的。
當我走在比黃昏再黃昏一些的時候
走在這偌大的學城裡
光飄落各處
牆上 路上 屋簷上 走廊上
碎得如此精細
像是一座神的花園
假如你也背了一副畫框
你將帶走無數柔美的
巴洛克式畫作」
但我還是膽怯地遲遲無法下筆,像個懷藏惡作劇卻又懼怕母親責怪的孩子,一直拖到了今天。
(我怕的是你笑著回我:「還是這麼天真啊……」,卻又隱隱有著「就試試看吧」的衝動)
今天,台南下起了雨,天空灰濛,街上有微微的霧氣。我看見那座老屋(跟你說過的,如海浪般的蔓生植物從屋後的大樹拍上屋頂,拍出了淡粉紅色大片大片的花浪,廢棄的老屋就變成一件由自然接管的藝術品,一棟點滿粉紅花的綠屋子),在霧氣裡綠色很是搶眼,我停下車子走近它,想要拍下一張最好的模樣,我記憶中看見的那樣,卻驚訝地發現花已然凋謝,我卻連殘花都見不到(也許全落在牆裡的屋前空地,接管者偷偷地藏私吧),只能望著一屋頂的綠海發楞。
雨突然大了起來,我匆匆收起相機,驅車回家;心裡一直想著剛剛的畫面,腦子又浮現出更多更多的懊悔:那些讓我標上:「下次來,一定要好好拍下他」這樣一個標籤的景物們,卻都再我一次又一次的經過中,突然地就不再存在了。
我想起你和你們,想起我們都覺得自己已經長了一些,並開始懷念曾經擁有的美麗過去;總盼望著應該有這麼一天會有時光機,但是身邊的「現在」卻還是不斷的溜走,我們於是循環著傷逝的感嘆。
也許像你說的,你已經是個飛出屋外的鳥兒了,而我只是隻看著你們飛去的遲緩鳥兒,但我們都要學的,是發覺時間的重要,珍惜身邊易逝的時時刻刻吧。
所以我打算這樣:我也許是幸運一些的,還在這南方的天空下,陽光幾乎未曾停止來訪,那麼,就容許我多享受一些浪漫主義吧。
如果我們真的老了,就會知道眼淚和笑容,是更不需要吝惜的。
雨停了。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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