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world of 李華 享受冒險和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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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大醫院期間，因為距離央行甚近，很多同事利用這個時段過來探視，來的每一個人他都還認得，叫得出名字，只是無法說很多話，說話也不清楚，甚至連我都聽不懂，聽不懂要他再講一次時，體力上他就無法負荷而不肯再說；我們準備了一本紙張讓他寫，當央行處長來探望時，他跟處長問好還會分男女而使用「您好」和「妳好」來區隔，還寫下他要跟兒子去美國否則「死定了」，我笑說還好這時候不是在美國，在美國才死定了，非得回來賣家產不可；但是常常他都天馬行空寫一些不知所云的東西，醫生說這是「瞻望期」，也就是腦部受傷後的胡言亂語，古時候老人家說是「鬼神附身」，哇！這些迷信醫學上都能找出科學根據。

中風後，發病前的一些看似小毛病卻排山倒海的如影隨形，血壓最是不好控制，早、中、晚各量一次血壓，每次都像抽籤，很怕抽到下下籤，醫師調藥相信壓力也很大，因為臥床的時間太長加上左半邊缺乏知覺，有一次痛風發作，跟他洗澡正好婉珠夫婦來探視，他在浴室裡聽到婉珠的聲音，大聲尖叫「婉珠救命！」然後罵看護「妳是共產黨啊！」我們也都不知道平常很愛洗澡的怎會如此？後來才發現病腳大腳拇指關節處腫脹得厲害；又一次也是病腳血栓腫脹幾乎脹到大腿，打了三天的溶血劑才解決問題，之後就一直穿著高壓襪穿了一年之久，這點點滴滴都不是如我一個人照顧得來，所以三個半月後外勞來了我們也不敢讓看護走，一直到五個月後病情較為穩定才讓看護走。

 

中風的傷害是漸進式的，因為他是栓塞型，被栓塞的血管下游缺氧導致神經元的壞死，但是一開始舊記憶還可發揮效用，這時要趕緊復健讓他憑著舊記憶去運用策略恢復功能，但是受傷的程度影響復建的進度，學信他是整個右半腦的動脈堵塞，受傷的程度可說幾近成了植物人，命檢得回來已算奇蹟，復健的進程相當緩慢；最讓人欣慰的是在台大期間他就訓練到可以進食而拔掉鼻胃管，所有使用鼻胃管的病人幾乎都有睡夢中拔掉鼻胃管的經驗，學信更是拔掉好幾次，護理師相當苦惱而把他的手綁起來；當練習進食嚐到蒸蛋的味道之後，他每天都吵著要吃「茶碗蒸」，聲音大到整個病房都聽到，慢慢的可以吃醫院的「泥狀餐」，當鼻胃管可以拔掉時，我問他自己拔好不好？自己拔掉好幾次的他這時候卻說「我不敢」，真是「惡人無膽」。

復健期間，幾乎所有課程我都緊跟著，朋友都勸我，這樣我自己會先倒下，但是看他那無助的身軀，我都很擔心老師教導的哪個步驟我漏掉了，且他因為傷到腦部，他最依靠的人就是我，一步也不肯讓我離開，什麼噁心的話都說得出來，結婚三十餘年的甜蜜話都比不上醫院一天講的，什麼－他需要我、我不在他都很寂寞、我們要寸步不離，看護推著輪椅，我一定要牽著他的手，手一放開，他就大聲尖叫我的名字，也不管旁邊有都少人注目著，常弄到我好尷尬，還好大家都有惻隱之心，知道他是病人，也不以為意；女兒說好擔心爸爸就一直是這樣像個「白癡」，我告訴女兒，爸爸傷得很重，就算以後都這樣我們也該保護他，不管他是不是「白癡」，他永遠是我們的爸爸，生病並不是可恥的事情，我們要以能孝順，讓他快樂度過餘年為傲。我想這就是媽媽的堅強，這種時候更應該團結穩固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