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郎和織女在鵲橋上相會的這一天,我在山上和許多蝴蝶一起飛,她們有黑、有紅、有黃、有白,我的心情也從黑白變成彩色了﹔當我把一個西瓜丟進水潭冰涼時,一對陌生的情侶(狗兒)也跟著跳進水潭中和綠皮西瓜一起嬉戲﹔我滿山遍野去拜訪曾經十分熟稔的朋友,親切又熱情的撫摩那些花草的臉頰﹔就連一株水生植物,我都把它從水中撈起來,看他的腳滴下時間水流的聲音﹔那些在城市中看起來艷麗非常的錦鯉,更別提在翠綠的寂靜山中是多麼的妖嬈了──
雖然我是和幾個朋友一起分享這片山林的,然而說實話,我多麼希望這整片山林中只有我一個人﹔山中的寂寞只會讓人更健全,孤獨變成最好的朋友﹔它使人更深刻去感知周圍的一切,凝煉更多的美感﹔當我必須說話時,我的音量變得比平日低緩,這應該是大自然產生的寧靜力量,希望我們所交流的話語都能使雙方有所獲得,感覺有價值,這樣才不會破壞山的靈氣,也符合山中的氣息。
在山中,我之所以更熱切希望獨處,絲毫不憂懼孤獨,那是因為我知道:我不會比任何一隻飛鳥、一棵樹、一隻野蜂或一座湖泊本身要更孤獨﹔我也不會比一顆星、一陣風、一隻幼蟲或一陣細雨來得孤獨。
當我漫步竹林中,發現有一個人手裡拿著一把小彎刀正東張西望時,我嚇了一大跳,後來他親切的對我說:他在尋找鮮嫩的幼筍,他很認真的一枝竹子又一枝竹子的搜尋,發現我悄悄的觀察他,他笑笑說:廚房裡正燉著一鍋雞湯,需要幾個嫩筍來調味。找了老半天,一無所獲,唉啊,他惋惜的嘆了一口氣說:家中的客人今天真沒口福啊,那些『竹筍嬰仔』都尚未長大。『哎,是啊!』我附和著說﹔心裡卻是大鬆一口氣,這些『竹筍嬰仔』尚未豐滿到引人垂涎的地步,所以逃過一劫。
人在無塵的山中,突然變得十分溫柔又多情,我幾乎連一棵蔬菜、一枚果子都捨不得吃呢──都是美麗的生命啊!我在樹下安靜的坐了一會兒,感覺風一直在呼喚我去別的地方逛一逛,原來我也是不安分的,心思隨著白雲一起浮動,我是如此喜悅而熱情的想去和太陽、和風、落葉、蜂蝶……交際一番﹔當我與他們相對視時,我恨不得自己也變成他們的同類,因為在都會生活中,不管我把自己切成多少細碎的薄片,不過是忙與盲罷了,再怎麼分裂自已、妥善安排計劃,永遠有不敷現實之所需的困窘﹔每逢我陷落在夾縫中,感傷現實的部分如此令人沮喪,我就要對自己說:生活本就必須先具備承堪挫折與疼痛的準備心,然後才能成為一個有尊嚴的人﹔雖然這樣的認知讓我一直持續成長,像一枚果子日夜都在長大,但那日漸成熟的滋味,卻不見得是我真正企求的﹔所以,如果人能直接從地水火風去感知生活的道理,才能像任何一種蔬果,無須對自己生命體的酸甜度擔憂,只需根植土地,就能自然的成長吧。
山上天黑得特別快,該下山的時候,我突然感到可惜和遺憾,因為如果再待久一點,等山月閒閒來陪伴,也許我有機會為牛郎、織女寫一首好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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