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寫好一本歐洲紀行,是我這階段最關注的一件事。我對長居國外的家人說,等寫完這本書,我的旅行將改變方式,修正之前一國又一國、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的走法,改為定點深耕,這才符合我不忘初心的信念與訴求。下一站,我計畫到捷克首都布拉格(Prague)住一個月,這座城市十分豐富、美麗,之前到那,住在離「查理大橋」(Charles
Bridge)僅一分鐘步行距離的旅館,每日上橋下橋無數遍,它誘發我寫下抒情篇章,但當地還有更多故事等我去挖掘,能停留更久,必然可以開發更宏觀的書寫路線。
為了遠方的夢,深秋時節,我日夜都在趕專稿。寫哥本哈根(Copenhagen)的篇章時,我的眼神飛掠過許多「世界第一」的記載,包括花費5億美元打造,於2005年落成的哥本哈根歌劇院(Copenhagen Opera House)、歐洲最長的購物步行街「斯楚格街」(Strøget)、世界上已建成的承重量最大的斜拉索橋「厄勒海峽大橋」(Oresund Bridge)、臨湖而建的「第穀•布拉赫天文館」 (Tycho Brahe Planetarium),它擁有眾多先進設備,以及世界上最大的1000 平米的圓頂形螢幕等。走在被譽為是全世界最適合居住、最佳設計城市的哥本哈根,我還發現另外一項全球第一,它是獨具特色的克里斯欽自由城(Fristaden Christiania)。
1971年宣告成立的克里斯欽自由城,位於哥本哈根市中心,佔地 34 公頃,加上水域面積則為49 公頃,因綠地極廣,被稱作哥本哈根的「綠肺」。它已經存在四十五年,一個實行無政府主義的獨立自治區,自成一國,擁有自己的國旗、自行設立貨幣,它集結一群抱持無政府主義思想者,共同進行「社會實驗」,建構最貼近自然的建設計畫。漫漫歲月流逝,獨樹一格的它變成丹麥極著名的景點,據說前來此地的遊客比走向世界最著名雕像之一的「小美人魚」還多。但因為克里斯欽自由城對違禁品「大麻」公開銷售,這裡有全世界最大的大麻交易市場,因此丹麥政府一直想收回克里斯欽自由城,在漫長的對峙、衝突、抗爭、溝通、協調、一再重複循環的拉鋸戰中,四十五年過去,至今它仍存在,繼續包容一群人定居於此,繼續未完的實驗。
雖然我只走了克里斯欽自由城一小部分,但創作的敏感度讓我在行進間「感應」到許多,尤其在走向城區僻遠處時,我所做的一些錄音和照片紀錄,讓我發現克里斯欽自由城還有很多謎團。寫專稿時,我大量蒐集資料,漸漸的一些謎團有了路徑可循,我越挖越深,日夜沉浸其中,恨不得立即再奔向它,把它34公頃的土地都走完,探挖更多內幕。
深秋,用心鐫刻的篇章,讓我忍不住歎氣,我發現寫專稿是一件讓人既歡喜又神傷的事。寫克里斯欽自由城,需鑽進時光隧道,探索它45年來的風風雨雨;寫布拉格的篇章,讓我興生想再次前往,住上一個月細細品味當地的念頭;寫義大利拿坡里的龐貝(Pompei)專稿,我得鑽進更長的歷史隧道。「龐貝於公元79年8月24日被維蘇威火山爆發時的火山灰覆蓋」一句短短的描述語,讓我一頭栽進沒日沒夜的謎團探索。我記得在龐貝古城,我足足走了一整天,龐大的古城仍無邊無際,看不到盡頭,後來下起一場大雨,盡是斷垣殘壁的古城無處躲雨,我披著雨衣繼續往前走,極力想走向更僻遠的廢墟,認識更深沉的龐貝。走著走著,我心裡想,我應該寫一首詩,讓它帶領我穿過時間的灰燼,讓奇妙的遇合冶煉我,讓前路走得更綿長幽深。
不管克里斯欽自由城未來命運如何,在我眼裡,它已是一則傳奇,在書寫它的專稿時,我與它同在。深秋鐫刻的篇章,字字句句,那些我走過的歐洲國家,每一個城市,旅程中的點點滴滴,也都鐫刻在我心裡,時時刻刻,與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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