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年夜,滿天的煙火璀璨閃光、爆開驚喜,我和「家鄉的女人」一起倒數計時,迎接新年。
決定和「家鄉的女人」一起跨年,有個特別的原因。歲末收到一張「亞洲國際美術展金門邀請展」邀請卡,知道友人將負責此次畫展紀念畫冊的編輯。我開心的響應、熱忱相挺。因過去我所有的畫作個展、裝置藝術展及詩與歌的對話展演,都是友人協助製作海報、大圖輸出、設計詩畫卡片,所以有他參與的聯展,我也欣然與會。
我對友人說,因為我近作畫的都是120號畫布,那194公分不帶框的長度,無法航空郵寄、只能海運。我問妥船班,估計可以順利趕上畫展日期。但單寄一幅畫的運費超貴,和我跨海辦一場個展的費用一樣高。那包涵出車、搬畫、樓層加價、海運費、目的地送件車資等,沒一項可省,我嘆氣對友人說,報價太昂貴,我得另想辦法。我唯一想到的辦法就是從120號降到50號畫布。
我從專堆畫作的房間,逐一開箱去挑選畫作,它得尺寸適合、且符合聯展的「金門畫家」區域屬性。我挑來挑去,看到一棵地雷樹,那是越戰的一種防禦戰術,把地雷掛在樹上,利用樹藤作絆線來誤導敵人引爆,我曾以那題材畫出一幅畫。望著一棵地雷樹,我心裡想著雷場裡的各種陷阱,正遲疑它是否適合這次的畫展,「家鄉的女人」突然跳出來。我瞬間就決定讓她代表出席。
這幅「家鄉的女人」畫作,是我一本詩集的封面。我曾從她身上獲得靈感,創作了一件裝置藝術作品,在北海坑道展出。如今那件作品不知身在何處,但畫作一直保存在家中一只專用紙箱裡,許多鮮明的記憶儲存在我心裡。
「家鄉的女人」胸前有兩顆地雷,腰間掛著DANGER MINES的紅色三角形,中間有一個白色的骷髏頭。她的裙擺有一陣風拂過,一座風獅爺矗立在前,像似在捍衛什麼。「家鄉的女人」站在藍色的天空下,像一座無言的山丘。背景隱約的白色浮雲也是沈默的。
跨年夜,熱情澎湃的歌舞秀在螢光幕前搖擺,我的大畫桌擺滿五彩繽紛的顏料,我和「家鄉的女人」忙到淩晨三點,我洗過畫筆和調色盤,準備休息。家鄉的女人留在客廳,她身上的顏料未乾,我想隔天再幫她修潤裙擺的色彩。然後我還得再花數天時間繼續為她妝扮,直至她和我都滿意為止。
一直往前衝,從未想過回頭修潤一幅畫的我,為何會想為「家鄉的女人」潤色呢?我記得最初畫這幅畫,我正忙自己的個展,完成十幅金門系列畫作後,我決定再畫四幅五十號畫布,「家鄉的女人」便是那時期的作品。當時因為時間緊迫,上色不夠飽滿,但「家鄉的女人」安慰我說,她明白我對她的情感,所以她一樣力挺我帶著她跨海去辦個展。
記得出版詩集時,「家鄉的女人」和我其他一堆畫作同時被送去出版社,後來她被挑中當封面。我想「家鄉的女人」一定有她獨特的魅力。睡前,我又想起幫我的詩集寫序的詩友,曾在地雷題材的詩中寫說:「哪個人敢說\他\她身上不帶著\幾顆地雷的?有時炸自己\有時炸別人」、「有無可能\埋在心中的地雷\是要把自己
\炸得通體舒透?」、「『哪個部位\是你/妳身上\地雷的按鈕?』\『不會自己按按看嗎?』」。相信家鄉的女人完全明白,跨過一幅畫的明天,對她和對我都別具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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