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山丘有它獨特的魅力,我常休閒兼運動的走向它,一個週末我在上山時,看到一位婦人牽著四隻長毛吉娃娃來爬山,牠們的毛色黑、白混搭,紋路深而美。四隻長毛吉娃娃伶俐、活潑的東聞聞西嗅嗅,一路跑跳,一看就知道有位好主人在照顧牠們。我忍不住讚美狗兒漂亮,婦人聽了便說要送我一隻帶回家養。因為自己常出國,無法天天照顧小狗,我婉謝了婦人的好意。我說我養的一隻貓咪「妙妙」目前還留在上海,無法帶回臺北,牠讓我牽腸掛肚的,如果在臺北再養一隻狗,那牽掛就讓人更難以消受了。我們倆跟著四隻吉娃娃沿著山路階梯往上爬,一邊交流貓狗經,後來又一起走下山。婦人把兩隻長毛吉娃娃放在腳踏車前的籃子裡,另兩隻放在後座的籃子,五口一輛車拉風騎走了。
從山中回到家,我心裡仍縈繞著與貓、狗的情緣。特別是與貓咪妙妙建立一段特殊而深厚的情緣後,每次看到貓咪我都忍不住蹲下來想和牠作朋友,因為與妙妙的相處經驗讓我對貓咪有深刻的認識,深深為這充滿靈性的動物動心,覺得牠們是人類最貼心的陪伴者,貓爪就像一首詩,觸動、撫慰人們敏感的心靈。
妙妙是千羽在我們上海徐匯區租屋中庭花園救回家養的一隻受虐貓,牠才十幾天大,被一群頑童施虐得滿臉鮮血。千羽把牠救回來時牠氣若遊絲,有一隻腳跛著無法站立,只能軟綿綿、奄奄一息的癱趴著。所有看到牠的人都搖頭說養不活的。牠太小了,被虐待受了傷,又沒有母貓媽媽照顧,這些不利的條件讓人忍不住為牠嘆氣。這隻可以握在掌中的小不點貓,只能輕輕的捧著牠,似乎一用力牠的生命就蒸發了。千羽和我沒多想其他,趕緊找方法「搶救」牠。我們用針筒吸溫牛奶,一點一滴餵了牠兩天,好不容易才把牠救活。確定牠還有呼吸,千羽開心的上網找貓奶瓶,有養貓經驗的網友說幼貓喝牛奶會拉肚子,我們趕緊去買高價的貓奶粉,餵了兩天,貓咪恢復元氣,眼珠子亮起來了。我用鞋盒裝著小貓咪,放進背袋裡背去給獸醫做健康檢查。獸醫檢查時連問好幾次,問我們是否真的要養這隻小貓咪?獸醫說養幼貓很辛苦,得養到二個月大才能確定是否「安全」活下來。為了符合「安全」條件,我們又買了防蟲藥片、防蚤劑,現場學了一些照顧幼貓的護理常識,又預約了下一次的健檢時間。
網友熱心的和我們分享許多養貓經驗,有位網友說,尚未滿月的幼貓幾乎都在睡覺,醒來都是為了吃奶。他說幼貓的眼睛都是藍色的,長大後才會變色。初生時耳道是關閉的,約一星期會打開。兩週大時會開始長牙,軟軟的小耳朵要三星期才會豎直。他提供給我們許多幼貓的細節變化,對我們照顧幼貓有很大的幫助。
妙妙兩個鐘頭就會哀哀叫餓,看到我在沖泡貓奶粉,牠會自己爬上放貓奶粉、奶瓶的櫃子,直接往我身上撲抓過來。我的手臂因此傷痕累累,只好換穿長袖衣、戴手套,盡量減少被撲抓造成傷痕。家有一隻幼貓,我和千羽得輪班照顧牠,就像保姆媽媽一樣,有事外出得控制在兩個鐘頭內返家,以便餵食妙妙。為了讓牠平安活下來,我們付出許多心力,努力理解小貓咪的各種需求,以便妥善照顧他。
一位網友分享經驗說,沒有母貓照顧的幼貓,用針筒注射器或貓奶瓶可替代解決餵奶的問題。但幼貓不會自行排便,主人得適時給牠一些幫助,不然容易發生危險。妙妙很快也發生不能排便的難題。雖然我們提前「成長教育」給牠安置了貓沙盆,牠也注重衛生配合去蹲貓沙盆,但一蹲大半天,身體脹成一個圓球,使盡全身力氣就是無法排便。牠常常累到睡著了,小小的身體縮成一團圓球,直接就睡在貓砂盆上。緊張的千羽又帶牠去看獸醫,獸醫充滿同情的對我們說,幼貓一般需要母貓照顧二個月,才能順利平安的活下來。
因為這些「不順利」,網友與我們更緊密的互動連絡,網友說他是使用棉花棒輕輕磨蹭小貓的肛門,刺激協助貓咪排便。如果幼貓尿尿也不會的話,網友說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刺激尿道口,協助幼貓尿尿。網友撿到的一隻才十幾天大的小不點幼貓,便是這樣辛苦養活養大的。我後來才知道,母貓照顧小幼貓,會本能的去舔舐幼貓的屁屁,刺激牠排便。細心的網友常常用手指去試捏幼貓的肚子,檢查牠有沒有順暢排便。方法是用右手拇指和中指,在小貓的後腰脊柱至兩腿前的肚腹試捏,力度要控制好,避免傷到幼貓。網友說如果貓咪排便一直不順暢,就要餵牠一些蜂蜜水,潤滑牠的腸胃。我真的去買了一罐蜂蜜。費許多力氣學習用棉花棒磨蹭小貓的肛門,協助牠排便。為了增加成效,我又幫牠按摩,手背因此被抓出好多爪痕,但這些辛苦終於奏效,妙妙順利排便了。牠的胃口越來越好,肚子餓時便喵喵叫個不停,聲音急切又響亮。一看到我就猛撲猛抓的,一秒鐘也等不及的喵喵哀叫。後來我只好設鬧鈴,兩個鐘頭響就固定餵牠。
可能是受虐貓,沒有安全感,妙妙十分纏黏人。牠常為了找尋陪伴,突然朝我猛地一撲,爪子抓得我身上傷痕累累。有時我正在忙,牠突然一撲,爪子勾住我的衣裳便不放,一邊喵喵叫著,那小獸的真情流露,模樣十分純真可愛,比人類的小嬰兒還純情、無所遮掩。牠喵喵叫時我若不理牠,牠會叫得更緊密更大聲,我只好戴上手套,對牠伸出手掌,牠立即一古碌爬上來。我的一副黃色手套,大概有牠熟悉的氣味,每次我把手套丟給牠,牠會自己玩很久,玩得很開心,扭來扭去的翻滾,再叼著手套四處走。我常常都得找這副手套來哄牠,才不會被纏黏得無法做自己的事。
妙妙最愛玩的遊戲是抓緊身邊吸引牠的東西,接著翻躺下來,肚皮朝天,連續性的雙腳蹬、蹬、蹬的猛踢,好像在虛擬一場有對手的進攻遊戲。為了看牠雙腳蹬、蹬、蹬猛踢的好笑模樣,千羽和我常故意和牠搶東西玩。黏人的小貓咪,幾乎把我當作母貓媽咪,肚子餓時便急躁的向我又撲又抓,也會急切的撲向牠熟悉的一只奶瓶。貓奶喝飽了,牠會很滿足的睡覺,醒了又會來黏人。牠特別喜歡挨近人,用牠上下排四顆小小的尖尖的牙,對人又咬、又舔、又啃的。漸漸熟悉妙妙各種動作的含意後,我不得不承認小貓咪對人的信任真的很動人。我寫稿時,牠常直接跳坐到我腿上,沒有任何防備心的安心自在的舔著、梳理牠身上的毛。梳理好後再用牠小小尖尖的牙,對人舔啊舔,咬啊咬,完全不在意貓和人是不同類的動物。關於愛與信任,我在小貓咪身上學到許多。妙妙一直把我當貓咪媽媽在依賴,所以我也把牠當小嬰兒看待。因為這些體會,小貓妙妙成了我和千羽在上海最親密的生活夥伴,牠十分信任我們,因為我們照顧牠的方式讓牠有安全感。牠漸漸長胖長壯了,肚子圓滾滾的,胃口極好,十分調皮愛玩,顯得十分健康、活潑、好動。千羽和我都很開心,心裡充滿成就感。
暑假結束時,千羽必須返台繼續他的哲研所課程,我因工作關係也得離開上海。千羽一直想把妙妙帶回臺北,他循許多管道洽詢,但困難重重,最後詢問到惟一可行的辦法是把妙妙送去香港或日本定居半年,再依檢疫法則循線入境。但這路徑施行起來有困難,於是我把妙妙送到上海的後花園--崇明島。託「香草花園」的小沈幫忙照顧牠。
回到台北一段時日,當我利用假期再回崇明島去看妙妙時,牠已經從小貓咪變成一隻成熟的大貓了。牠開始脫毛、換毛。這是貓咪變化頗大的一段成長歷程,可惜我人不在上海,沒有機會陪牠經歷這一段過程。回到崇明島的第一個夜晚,半夜時妙妙不睡覺,一直亢奮的奔跑,牠爪子直接落在我身上,接著一躍而過。隔一會兒牠又從另一頭奔跑過來,爪子又落到我身上,再一躍而過。我出聲喝牠不要吵,牠一樣奔跑著玩自己的遊戲。我更大聲的喝止牠,牠也不理睬,依舊在黑暗的屋子裡奔來竄去。我開了燈怒瞪牠,牠才安靜下來。我嘆了一口氣,心想妙妙大概已經不習慣和我共處一室,牠已經習慣了新生活,我變成牠地盤上的入侵者了。
第二天夜裡,我發現妙妙睜著明亮的眼睛,默默在觀察我。牠不再東奔西竄,而是趴在窗邊的桌子上,安靜的看著我,有時則望著窗外。我房間裡有兩張床,一張是我的睡鋪,另一張床上擺著妙妙的一棟紅房子,以及兩個貓用軟墊窩鋪。它們都是千羽暑假來上海時,上網購買的寵物專用品。我睡覺時,妙妙會在紅房子和軟墊之間移動,變換自己的睡鋪位置,牠靜靜的看著我,不再像之前一樣奔竄吵我。
漸漸恢復同居的熟稔關係後,妙妙開始選擇睡在我腳邊,我一翻身,牠也跟著翻身。後來牠緊挨著我的腳睡,我感覺得到牠的體溫。當牠把我的腳當成牠的枕頭,直接枕著我的腳踝睡得十分舒服香甜時,為了不吵醒牠,我便盡量不轉動翻身。當我翻身轉動時,妙妙會配合我的動作也轉動牠的睡姿位置。妙妙把我的兩隻腳輪流當枕頭,我們很有默契的相依共度夜晚,我也恢復了安穩的睡眠。這些貓咪與主人相處的調適過程,讓我深深體會貓咪的敏感、細膩、貼心、多情。回到崇明島,我常讚美妙妙,誇牠是懂事可愛的貓咪。妙妙總是睜大眼睛領受,彷彿年幼時我用貓奶瓶餵牠的親暱感又回來了,我們共同生活的美好記憶全都被喚醒了。人與動物之間,原本就存在共通的情感呼應,只要有愛心,就不會有任何隔閡障礙。這些都是我親手拉拔大一隻巴掌大的幼貓,獨特享有的美好滋味,它深深影響了我和貓咪的關係。我後來看到每一隻貓咪時,都會愛憐的蹲下來和牠作朋友,而在逗貓咪玩時,我也不時回味著與妙妙相處的難忘畫面。
崇明島的自然環境,是妙妙最好的生活環境。看牠平安長大成一隻健康的大貓,我心裡十分安慰。中午時,妙妙常瞇著眼睛打盹,我幫牠拍照,牠聽到相機的喀嚓聲,半瞇的眼睛閃了一下,又瞇成一條線,那眼神是慵懶的,察覺到我在身邊,牠努力睜開一下眼睛,似乎想瞭解喀嚓聲來自何處,但牠太睏了,很快眼睛又瞇成一條線,睡著了。任我把牠當貓模特兒,相機喀嚓拍個不停。
妙妙有很多紀錄照片都是在崇明島前衛村的農家樂拍的,那時我住在小沈長租的一棟三層樓透天厝。小沈是崇明島人,協助台商丈夫經營「香草花園」,而我幫他們企畫文創產業項目。每次有台商友人到上海,我們一夥人都會相聚,台商帶來的忠實夥伴「狗兒子」,逢有遠行得跨省分去接洽業務時,狗兒子便寄養在香草花園內,我在那認識了牛奶、莎莎、妮妮、開心、小米等狗兒。有些在大陸經營不善、不得不返台工作的台商,帶來的狗兒子帶不回台灣,便長期居留在香草花園,變成了「異鄉狗」。
住進透天厝後不久,妙妙一直拉肚子,前衛村沒有獸醫也沒有寵物店,我只能猜想妙妙是否著涼了?或者是換了另一種品牌的貓糧造成腸胃不適。從透天厝到有寵物店的「南門」得花一小時車程,我去了,偏偏獸醫去江蘇未歸,店裡也沒妙妙慣吃的品牌貓糧,而從上海訂貨得花一周時間。
妙妙正處在活潑好動、調皮搗蛋的階段,每天早上我的黃金寫稿時間,也是妙妙瘋狂玩樂時間,每次牠拉肚子製造的髒亂,我得花許多時間清理。偏偏牠東奔西竄的瘋玩,不斷擴大髒亂範圍,讓我心煩氣喪,歎氣連連。但也只能等,等獸醫回來、等貓糧寄來、等妙妙睡覺不吵人時,趕緊抓時間趕稿。這時我才深深體會異鄉的貓、狗是怎樣的牽絆糾纏人心。
小沈經營的香草花園有一隻名叫「莎莎」的狗,牠是園內最漂亮的一隻狗,每個見到牠的人都忍不住要摸摸牠、讚美牠。莎莎十分溫馴,喜歡親近人,即使是陌生人摸牠,牠也不會有絲毫躲閃設防,對人可說是百分之百的信任。莎莎的玩伴「牛奶」是台商寄養在園內的一隻狗。台商對小沈說等他回來上海,就會帶牛奶回家。香草花園內常有其他「作客」的狗兒,牠們都是台商出遠門而短期託養的寵物。莎莎和這些「客人」都相處得很好。有一天,牛奶和莎莎一起跑出去玩,久久,回來的只有牛奶,莎莎卻不見蹤影。香草花園的員工兵分多路四處找尋,一直沒有找著。那時小沈和我才剛幫莎莎拍下一些照片,準備製作文創商品明信片,園區的入口處也擺出新的設計路標,寫著「莎莎的香草花園」,可惜主角莎莎卻失蹤了,再也沒有回到香草花園。那段日子,把莎莎從小帶大的小沈十分難過傷心,她對我說了許多莎莎的可愛往事。我們對坐在香草花園裡,小沈說著說著眼裡便積滿感傷的淚水。人與動物之間的情感,一旦建立便很難割離,那深厚的感情甜美中帶著牽絆與糾纏,一但失去所愛,只能經歷、承擔苦痛,完全無法解析,也難以單方面割捨。因為我有將幼貓「妙妙」從巴掌大養到蹦蹦跳跳的一隻大貓的切身經驗,我完全理解小沈失去莎莎的傷心。小沈說莎莎一定是被遊客給偷帶走的,我也是這麼想,因為每個看到莎莎的人都喜歡牠。這麼溫和、可愛、善良、對人百分之百信任的狗,竟被偷帶離以牠為名的「莎莎的香草花園」,每個認識莎莎的人都忍不住嘆息,嘆息人心的貪婪、狡詐、邪惡。。
我拍的一系列貓咪照片,紀錄著妙妙的成長過程。看著照片自然回想起許多往事。我記得幼貓期的妙妙和人特別親暱,凡事都想參與。牠晚上會睡在我的枕頭邊,我寫稿時,牠乖的時候會坐在筆電旁看我打字,特別渴望與人親暱互動時,牠就不乖了,會直接以貓爪踩上筆電鍵盤,整個貓身趴在鍵盤上,或是用牠的舌頭將電腦鍵盤一格一格的舔,就像在清潔、刷洗地磚一樣,讓人看了感覺好氣又好笑。而且妙妙總是一付理所當然、沒什麼不對、舔鍵盤舔得超級認真、一付清潔到底的模樣,那種對人百分百的信任、把你和牠當作同一國度、直接跳上桌,大剌剌趴在我工作中的筆電上,一付毫無心機純真可愛的模樣,真的讓人無法把牠趕走,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我都只好暫停寫稿,陪牠玩一玩。
妙妙三個多月大時,是最愛玩的階段,對陽光也充滿熱情,牠總是追著自己的尾巴和影子玩。我記得有一種灰褐色的臭蟲,常會飛到我書桌前的玻璃紗窗,妙妙一看到便會撲抓過去,紗窗因此撲抓出許多爪痕。牠常常一古碌從紗窗爬上窗戶最高處,把自己吊在窗口上盪鞦韆,每次我把牠「拉拔」下來,牠總會找機會,瞬間又跳上桌,用極快的速度撲抓紗網,再竄跳上高窗口,繼續盪鞦韆。因為牠黏人、纏人得緊,又特別喜歡趴在我的筆電鍵盤上舔啊舔,趕稿的時候我只好和牠隔離,把筆電移到寬闊的陽台去寫稿。
陽台正對著一片綠色樹林,群樹羅列伴著一條長長的路,一直綿延到天邊。黃昏時,像大火球一樣耀眼的落日,餘暉溫暖的灑下來,投照在人身上,也投照入心坎裡。只要不是假日,崇明島的人與車都極少,我每天都會騎著腳踏車,奔馳在綠蔭夾道的漫漫長路。崇明島面積有1041.21平方公里,海拔3.5米~4.5米,土地平坦遼闊,盡是翠綠田野。錯落的房屋就像是大地的點綴飾品。
自從長江隧橋通車之後,崇明島便積極開發小木屋觀光景點。我騎車四處溜躂時,總會看見許多施工中的建築體,它們像似新夢想一樣,一棟一棟在土地上被開發、興建、蔓延。我有時抱著妙妙去散步,遠遠的有人走過來,看到妙妙便露出驚訝的表情說:「啊,我以為你抱著一隻小狗,原來是貓咪,怎會有這麼乖的貓咪讓人抱著散步啊」。我總是微笑以對,心裡想,妙妙一直把我當貓咪媽媽在依賴,所以我只能把牠當小嬰兒看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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