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心家鄉金門的藝術家進駐議題,不斷帶給我一些新的省思,一座小小的島,想要創造新的傳奇,就得開發新計畫,致力培育下一代精進發展,這背後得儲存足夠的資源,靠近昇平世界的條件,才會存在富饒之後的藝術追求之心,能夠走到這一步,不必費心刻意去挖掘、強求什麼,追求美的意念輕輕一碰,就會流出豐沛的汁液,那就是藝術誕生的時刻。
我的詩與畫,便是被這一種信念牽引著前行,戰地的碉堡是不會老的,當炮聲遠了,有的土堡漸漸被風化了,變矮了一點,也瘦了一點,但記憶還是鮮明的,正好用來當藝術創作的養分。
我被一股氣味吸引住了,或可說我已完全被攫住了,因為一直在構思、推演中的長篇小說,以及我所關心的人與環境互生的各種問題,它們是會自己找到激盪、孳生的法子的,所以有關戰地的任何一個題目,一但開始動筆寫,往往就擴伸成千言萬語的氣勢,特別是退回童年,心情可以從零出發的探觸,一步一徘徊,每一次眨眼、每一回的觀望都是鮮嫩、充滿驚奇的,就連不堪的往事,也會被整理成成長的喜悅,告慰那回首中青澀的等待與盼望。
在豐富、單純、思緒活躍、生活步調又得規律化、孤寂的創作生活中,我無可避免的思緒會轉動向金門的一切。
當有一天更多的碉堡、坑道、古厝都在計畫中被開發出來,變成一個景點時,它們是否也都背負著特別的使命呢?
金門是有特色的,能在字裡行間穿插歷史記憶、戰地背景下的人生,一條漫漫的創作長路,是怎麼寫都寫不完的,而藝術家的進駐呢?不管未來如何,只要有開始,就不用去煩惱是否太晚?也不用去計較,能產生什麼效益、回收多少,因為藝術可以跨越時空,誕生永恆的價值。
一個地方需要藝術家進駐,地方政府所規劃及要進行的方向目標是多元化的,它兼具藝術推廣、行銷,為了達到更好的成效,配套中必然的會列上藝術交流、推廣、與在地休閒活動相結合等方案,最後才會去談永續經營之道。
我的電腦儲存著諸多資訊,包含:「各類藝術資訊」、「藝文企劃案」、「心靈之門文化之鄉」、「藝文出版規章」、「推廣補助」、「招標資訊」、「文物商品資訊」……這些資訊像一個一個扣環,牽引著藝術創作的夢與理想,它們也象徵著一種定位、發展、方向、目標,雖然藝術不見得需要因應社會所需,轉換新的屬性,而藝術家也不見得人人具備「現實生活的能力」,但我總覺得「清晰的看見」是一個現代藝術家所必須具備的。
當我關心家鄉的藝術家進駐的議題,也正是在審視自己的看見,一個優秀的藝術家,可能會遭遇實現中無數的蘄傷,但不必太過憂慮,因為純粹而熱情的創作精神,會遮掩短暫的黯然神傷,很快的又會滋生出新的能量,繼續支撐藝術家向前邁進。
因為我自己的創作路一直走得很辛苦,所以在看見一個新的藝術計畫推出時,我也會特別注意這一個有潛力發展的地方,將如何活化地區藝術的國際視野?而這些發展,含概了人事、空間、展演、推廣、行銷的策略,能夠完全兼顧,藝術家也就有福了。
我仍在書寫中的有關的「鐵道藝術村」及「馬祖社區營造」的議題,我當然會繼續關心、書寫下去,一些特殊的觸動也被我提煉成詩與畫,那繪畫中必須帶一點硝煙的紅,與戰鬥的血色相對襯,詩呢,帶著掙扎的意味,是反戰的手勢,可又精粹的,不含雜質的,因為焠鍊的火勢是戰火的緣故。
繪畫的底色呢,雖然存在著陰沉,但仍有醒悟的光芒,未來,進駐到金門的藝術家們,他們會怎樣看待這一座以戰火發光的島嶼呢?攝影家呢?那虛實倒置的、黑白的、彩色的真實人生,他們要交出什麼樣的影像成績給當地人看呢?
我的戶籍落在金門歐厝村,走進一個村莊的隘門,在看見洋樓、單伸手、三蓋廊修復完成的大厝時,也就看見了我家的後廳牆面,我有一個「五十四號」的特殊童年記憶,那屋厝內、外堆疊的往事讓我一輩子寫也寫不完,我不符合金門藝術家的「進駐要點」,但我知道我將終身進駐在「藝術」裡面,這是一個最大的幸福,也是人生最美麗的夢想。
〈圖--金門三角堡˙裝置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