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來潮往,海浪倦起千堆雪的畫面,從童年起便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盤據我的心中,不管多少歲月流逝,靠海的生活經驗依然是我生命中最深刻的一部份,每當遇到挫折,心情覺得沮喪鬱悶時,只要走向大海,面對一片藍色的呼吸,我的心便能重新飛揚!
大海遼闊的胸懷讓人樂意向他傾訴,思念一個人的時候,我也習慣向大海呼喊﹔包括得做重大抉擇時,我也是選擇在海邊獨坐,然後便能冷靜、沉著的思考,作出最好的抉擇。
但面對海洋時,我的心情也是複雜的,因為我不禁要想:我們對海洋的了解有多少呢?居住在一座島上,雖然我們不曾懷疑海洋的重要性,但我們真正親近它的時日有多少、深度又有多深呢?沿著海岸線往前行,直接閱讀著海洋,我們會發現海洋與我們的關係如此緊密,他身上藏著無數精采的故事,充滿了刺激、懸疑性,海浪與海浪之間不斷在進行對話,有時風雨也加進來,這一齣合作無間的精采戲碼,可能瞬間創造或摧毀了一切,不管結局是喜是悲,我們都得接受,並且得一次比一次更加深入了解海的意圖和心聲,這樣我們才能平安和諧的與大海相處。
因為居住在一座島嶼,我們被教育要向海洋學習,不斷吸收新的海洋生態資訊,包括以大海的胸懷、寬闊的視野面對陸地上的生活,當我們等待漁船入港、等待親人歸來時,我們也同時面對一座島嶼的生存樣態,但即使注意到海洋生態如此豐富,放網、放釣、潛水樣樣精通,當我們直接面對大海時,我們依然發現自己對海洋知道得太少,對海更深處的地方甚至存在著一片無知的空白,就像之於生命的探討、對未來的期望一樣,我們只能要求自己,不斷將視野延伸出去,往更深更遠處去挖掘,特別是當海洋生態環境遭遇到越來越嚴重的污染和破壞時,陸上的人更要往水域深處去思考並且謀求改善。
當終生都脫離不開大海的漁民發出了抱怨:傳統漁業已經逐漸萎縮、枯竭,漁產資源也產生不公平的競爭,擔心若是近海漁業完全消失時,他們該去找什麼新的謀生之路時?這樣的聲音有誰聽見?誰在真正關心他們?關心大海的未來呢?
大海如此遼闊,但討海人卻有可能消失,這算是海洋環境惡化的一個警訊?還是人類未來的一個悲劇呢?當漁民的老一輩已經放棄原來的生活模式,退縮到陸地上養老了,擔負著祖傳討海人一脈相承使命的年輕一輩呢?發現海岸線逐漸退縮、萎縮,水泥消波塊侵占更大的領域時,他們能夠早早從海上堤早退休嗎?
我的心裡一直有海潮湧動著,每一次看見船隻出海,那隆隆的引擎聲便變成了我身上的脈搏在跳動,那柴油的氣味也一直緊跟著我,不管我人在不在那艘船上,我的意念和靈思都會跟著一波波海浪前行。
有時我會想:不是行船討海人,不必靠海維生的人,對海洋的感受是如何呢?我曾經問過的週遭的朋友總是說:他們對海的感覺其實是陌生的,雖然身處島嶼國度,但對「海洋文化」及「海洋文明」這名詞是漠然的,更遑論與海洋有關的知識、信仰、藝術、文學、習俗等,一般人對大海的接觸,仍停頓在海風、落日、潮汐、沙灘的唯美想像中,大海對我們的生活和人生到底具備什麼特殊意義,並非是現代人所關心的議題,人們與海洋的「互動」,一直也未達到深層交流的境界,少數的抒情、歌詠、描繪海洋的文學作品,似乎也未真正展開過滂礡大氣之作,這到底是何緣故呢?身為島國的子民,為何對環繞著我們的大海如此漠然且又無知呢?為何我們不能誕生更宏觀、更具氣勢的「海洋文學」,反倒要從閱讀國外的作品,才能了解『大海』是什麼呢?
每次在港邊送別、或在碼頭上迎接歸來的親友時,我的心裡總會產生疑惑和落寞感,聽見一個聲音大聲在說:生活在島國的我們,不管是直接、間接的體驗和觀察,我們都應該更進一步去了解海洋,對它付出更多的關懷,因為它關係著我們是否能永續經營自己的生存空間!如果我們只是短視的極度開發海洋資源,最後不僅枯竭了大海的資源,也斷送了一座島嶼的延伸性和擴展性、以及它的未來。
當我們在慶典中祭拜馬祖,肯定它是安定民心,特別保佑討海人的平安時,我們可以說自己擁有「媽祖信仰」﹔當漁民們虔誠膜拜、祈福消災,怨無悔付出,進行「王船祭」,焚祭、燒掉一艘又一艘的王船時,我們也可以說自已擁有「王船信仰」﹔甚而在參加「飛魚祭」,在划動一艘艘色彩鮮明的獨木舟時,我們也可以說自己是海洋的擁護者,歌頌者,但這一切並不真就代表我們是懂得海洋文化的,當我們對島嶼環境不夠了解時,往往也是造成無知錯誤的開始,唯有更深刻的直接面對、接觸、觀察它,才會有能力用正確的方式去愛護它、運用它的資源,也才有機會擁有一座美麗之島﹔當我們先實踐完成了這一部份,接下來我們才會有能力借用美術、音樂、文學、舞蹈、戲劇去呈現海洋,讓海洋的自然之美散發出來,所謂的「海洋藝術」也才會真正滋潤島國人民。
一波波美麗的浪花無私的濺起,日夜拍打著我的想像力,那閃動湛藍光彩的夢一直在呼喚我,那一片藍色的呼吸也滲入我的靈魂深處,形成我終身的理想寄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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