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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12-04 17:55:00| 人氣32|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原  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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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高速公路上險象環生,幻影更加嚴重,我感覺死神在背後緊緊追趕我,一道又一道的閃光,從窗外一直逼近來,彷彿要把車子擊成碎片!啊,早上在電腦螢幕上,我已先經歷了一道一道的『粉光』,當時我還不知憂懼,心裡想:如果這些閃光是紅、橙、黃、綠、藍、靛、紫的顏色,我是否會感應到更詭異的其他呢?

我穿上黑紗衣裳出門,沿路不斷熄火,整部車子已失去控制,我只好停在路邊休息,安定自己的情緒,這時我也才發現自己未穿胸衣,趕緊再折回家中。

未料撐過一天的工作,在鬆緩的剎那,我又陷入致命的絕望深淵了。

高速公路上,我一路默念『南無阿彌陀佛』,好不容易撐持到家,我趕緊躲到被窩裡,整整躺了兩天。

從惡夢中一再驚醒,我嚇出一身冷汗,我夢見安氣若游絲的趴在我背上,還尿失禁的尿了我一身﹔我一點怨氣也沒有,彎腰駝背的撐背著安繼續往前走,到底要走去哪裡?發生了什麼事?『夢』卻不肯告訴我﹔仿若夢精靈只願意摘取精華片段,催逼我一直一直往前走──﹔深重的疲倦、飢餓、痛苦加在一起,但我不知從哪滋生來的力量,毅然勇往直前,一直一直往前走───

終於從惡夢中掙扎逃出,我打了一通電話給安,嘰哩聒啦的說了一堆,發現安一點反應也沒,更沒興趣聽我說『夢話』,唉,他怎麼一點也不在意我的感受呢?我聶聶的問了句:『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安更加冷漠的說:「沒有」這是我們回歸原點的最後一次通話。

之後我的夢開始變體,進出的人物最後總是變成各式各樣的動物,且不斷分身,以倍數快速擴增,摧折我的神經﹔有一次我夢見旁邊躺著一個人,他緊緊挨著我,我的背脊感到一陣冰涼,啊,他竟然從一個人變成一條大蛇,緊緊纏繞著我,把我的腰身一纏,蛇信從我的背脊朝向脖頸、耳根一路舔來,恐懼使我全身冰冷、發顫,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一定比蛇還冰冷──﹔而那一條蛇卻在細細品嚐我的恐懼,就像過去安品嚐我的肉體一樣,他的手順著我身體的曲線,輕巧的挪移,穿過山岳、海洋、平原,再鑽進叢林密處,擠壓出春泉的節拍。

一個月前,安在一通電話中說:『我們一切恢復到『原點』吧』我的腦門一轟,瞬間崩潰似的痛哭起來,安不斷強調一切都沒有改變,但是原點的位置在哪裡呢?我完全無法明白,與安在一起多年,身、心、靈曾經交集在一起人,那應該是難以還原的化學變化,怎麼能恢復到原點呢?

那天夜裡我夢見回到母親的子宮,在胚胎雛形狀態中,我的兩個黑洞似的眼睛緊閉著,我安靜的漂浮在一片沒有喜怒哀樂的寧靜的海洋。

長長的沉睡之後,突然一陣驚天動地的震動,我被一股力量推擠向一條甬道,恐懼在另一頭召喚,我隨著一股血腥氣被推擠著哭號著誕生──

這個世界苦多於樂,所以人才要哭著誕生嗎?感覺『被拋棄了』的我日日夜夜的哭泣﹔一個月之後,擔心自己溺死在淚海中,我決定接受一份新工作,照顧一個老婦人:喜婆。

喜婆的兒子媳婦都忙碌於工作,白天家中只有她一個人,我得負責陪伴照顧她的生活起居,晚上八、九點她的家人回來了,我才離開。

傍晚我常常和喜婆牽著黑皮到公園散步。喜婆說黑皮原是一隻流浪狗,有一次她去買菜,黑皮一直緊跟著她,一直跟到家門前,她只好開門讓牠進去了。

因為有黑皮,我和喜婆便有說不完的話,黑皮像是我們的孩子、兒孫,我們擁有一個小小的宇宙,小小的富足安樂﹔陪伴喜婆的時候,也是我最快樂的時刻,她活在她的記憶原點,不斷向我她述她的童年,以及她的成長故事………但這攀爬的階梯總是突然停止,突然在某一個關卡斷訊了。

人類最初的原始記憶,能夠保存的畢竟有限,能被旁人完全接受以及承認、了解的更是有限﹔我陪伴在喜婆身邊,體貼她當下的需求,但是明日呢?我們能夠一直如此過下去嗎?

把蜂巢中的蜜與蠟同嚼,那是對幸福遠大的期盼,如果自己先不能堅定自己的存在,不管口舌中在咀嚼什麼?終是會變成一堆殘渣的!

喜婆被發現神識不夠理智、清晰時,曾使家人和周遭的親友驚慌莫名,因為人們無法接受當下的存在是歧異的一種面貌,它必須和過去銜接,和未來相互動,而那又必須是繞著一個中心主軸旋轉的,一但失序,人便會產生驚慌,甚至恐懼。

喜婆曾經問我,為何願意接下照顧她的工作,以我的年齡和資歷,她認為我應該要去開發更好的路,持續累積更豐華的生命,我簡略述說了自己的遭遇。

對我而言,這是一個重要的關鍵時期,我必須重新整頓自己,努力規劃未來的新路。

感情的挫傷讓我更深一層去思考:人生過程中的真與假、虛與實、愛與恨﹔到底什麼樣才算是盡善盡美的神話呢?什麼樣的存在才具有永久性?在與安相交的過程中,我純粹的活在『自己的感覺』中,一直不曾認真去思考過:我們之間是否對等的問題﹔也許安早就在提出『一切恢復原點』這句話之前,已經做了一番對自己有利的抉擇﹔但,從未把我的感受與可能受傷害這件事計算在內。

然而,人是無法溯回源頭的,只能朝向未來,讓人格在苦難中提昇,讓靈魂擴張,學習包容一切﹔世人總是用極簡化的眼光來觀察週遭,看待一切,但人們內在幽微的情感、潛能、可能性,卻一再驗證,這是一個多元的世界,人們肉體的構造大同小異,但靈魂卻不一樣,有的人『苟全自己』的活著,有的人必須在思想和感覺的天地裡,維持並滿足極個人化的需求。

安的原點論,讓我不得不更進一步思索,我自己想要保持及擁有的情感,是怎樣的一種形式?它是否真實、完整無缺的存在呢?為何安可以輕易回到原點,而我卻無法接受此一論調呢?男人和女人的感情和感覺世界差異在哪裡呢?這兩種互相依存的個體,為何又會產生敵對,互相傷害對方呢?

也許每一個細胞都存在著分裂、雙重的本性,而我感到震驚、受到傷害的部分,其實只是一種普遍的存在,也許安身上一直存在著一些難題,只是我沒有看見而已。

但怎麼會是這樣的一種結局呢?我覺得自己最後一刻是和安站在懸崖上欣賞美麗的風景,卻突然被他推落大海,起初我還向他拼命揮手求救,而安卻冷漠的不理會我,我的手繼續努力的揮動,人卻逐漸往下沉、下沉,快滅頂了時候,我才突然想到,我是會游泳的,然後我閉氣放鬆自己,浮了了水面。

天已經黑了,茫茫大海,四周只聽到一片浪濤,我載浮載沉,是生是死,我一點也無法掌控。

在一週一次的心理諮商時,我得一次又一次的正視創傷。而我只能選擇繼續『漂流』──﹔我得花一年?兩年?三年?還是終身都會記憶著被推落下懸崖的一刻?

認清生活的面貌和現實的底細後,人便變得十分悲哀了﹔我不知道這種心理傷害,要靠什麼治療才能痊癒它?

解鈴還需繫鈴人,我一直想找安談這個議題,解開我心中的疑惑,但毫無進展﹔我的生活因此漂浮在一個主題上──思索『原點』問題。

我和安之間到底存在什麼問題呢?這是一條什麼樣的縫隙?為什麼我們無法跨越?人們非得在庸錄、愚蠢、不痛不癢之間過日子嗎?

我常想,如果安再勇敢一點,超然一點,不要如此虛偽,周圍的人不要如此處心積慮的意圖窺探、剝離我們,那也許我們便能把這一條感情線繼續維持下去吧。

一些勇於自剖的人,可以傾聽自己內在的聲音,也可以是他人的聲音,因感受和想法是具備共通性的,也是能與他人產生共融性的﹔那是一道內在的火焰,吸引著外在的火苗──

任何未經感覺的東西,是無法讓人受用的﹔因為看見喜婆的退化現象,我提醒自己必須去正視一些過去我所看不見的部分。

悶熱的夏日夜晚,離開喜婆家以後,我總直接前去游泳池,讓自己漂浮在水中,希望快速洗滌掉內在的憂傷﹔結束一段感情,並不是表面的結束而已,而是內在的一次深層尋索,我擔心自己受傷的感覺一直存在,那會讓我無法再去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

有一些我所看不見的東西在暗中滋長,我感覺到了,但它卻又突然離去,就像惡夢一樣,總是來去無蹤,人們無法確定它的虛實情狀,也許它是過去積存的陰影,難以盡釋,所以在夢中發芽了﹔也許夢中恐怖的景象,會在未來的生活中再現﹔而這中間地帶,存在著一些我所不知或不能理解的東西﹔當兩個人相愛,彼此身心靈互動融合的過程中,為了彌平雙方不對等的傷害,其中一方必須極力壓抑,這可能又會形成另一種致命的傷害﹔在我覺得自己即將被悲傷壓垮、潰散之前,我常常興生結束自己的念頭,只有面對喜婆的世界,我才是平和安定的。

當我們正在經歷肉體的衰老,靈魂也跟著一起苦惱嗎?

喜婆現階段記憶最深刻的部分是童年,但這絕非她生命的原點,她的人生原點追溯到最初,也許是一張胚胎圖形,也許是更遠的宇宙洪荒的探觸,但這種追索對短暫的人生來說,是不必去強求歸位什麼的﹔誠如安要求我和他同步回到原點,但我們『共同的原點』在哪裡呢?情人們之間的原點又是什麼樣的位置呢?也許這『原點之說』有的人會簡易的把它解讀為分手的符號,但對我來說,它代表不一樣的意義﹔我的感情起始於『信任』,信任對方也信任自己,這雙重的信任延展成一條不滅的定律線索,我以為我的『感情位置論』將同步被看見與被尊重的,但事實卻不然。

我想安是懊悔的,害怕不對等的一層男女關係決裂之後,他將無法自圓其說,所以寧願早一步宣佈『回歸原點』之論說。

唉,但是我真正進入過安的內心世界嗎?世上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預料他明日的經驗,也不可能獲得什麼真正的啟發?在人的一生中,能夠與我們息息相關的人、事、物畢竟是有限的,所以要懂得珍惜,那些我們曾經體驗過的生活,那些奇妙的事件,如果我們能夠真誠無偽的面對它,那其實我們也等同於是存活在一個貫穿古今的理想境遇中的。

黃昏,我和喜婆坐在客廳裡看一部探討宇宙的影片,那影片和再次陷入回憶的她促使我也陷入一種靈思﹔不管存在於史前世界的是什麼生物、非生物﹔不論人類開發過多少新領域、處女地﹔不計古今中外,一切的一切﹔追溯到起點源頭,人們都可以說那是上天賜予人的恩澤,而我們隱藏在死亡及永生的名詞底下,永遠不會有誰真正去了解過誰?包括自己亦然。

純真的孩子,是比任何人都站得離自然和偉大(亦是平凡)更近的﹔我一直願意相信,這世界上有一條隱形的線,早已命定似的把一些東西串連在一起,包括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關係,它們就像珠子一樣串連成一個同心圓,一起依循著日月的軌道在運行。我們生命歷程中的點點滴滴,不過是一顆一顆的珠子,攤給別人看的時候,這個『我』不見得會是同一顆珠子,或是同一個角度,因此同一個人便會呈現不一樣的色彩格局﹔當我們自己『完整』的時候,時間也會幫我們過濾掉愁苦悲哀的部分,人的一切便顯示出『美質』的部分了﹔這也是為什麼失去泰半人生,只保留部分記憶的喜婆,讓人覺得特別親切的緣故。

悲劇是值得人敬重的,再不幸的人總也不乏血氣,每次災難來臨之時,總有支持它的東西同步存在。哀愁與熱情都是外表的生活,正像風會暴露流浪的樣貌一樣﹔生命所要求我們的不過是一種和諧,希望我們用眼睛和耳朵去求取機敏和均衡。

我在喜婆身上看見,生活的磨難和無可抵擋的衰老,致使她退回純真的童年,她的痛苦於是也轉化到旁觀者身上了,卻也變成詩歌的境界了,那是悲哀的雲霧無法到達的地方,即使再不幸的人也可以安全的走完最後的人生。

我熱切盼望自己也可以回到安所謂的『原點』,只要我能企及那境地,那麼我身上的困境和傷害或許便能消彌大半。

也許人類是最擅長保護自己的動物,不管是在聲名、利益、感情上﹔在這思索過程中,我唯一接近的『原點』是:我願意再深一層去面對『信任』這名詞或動詞﹔過去我一直信任安,也信任我自己,但我忽略了人性的複雜性,人的思緒是可以不斷轉變、切換角度,重新去衡量一切功過是非的。

在照顧喜婆的這一段日子,我知道她獨自在經歷她完全不一樣的人生,我也在獨自承堪一些別人無法安慰或幫助我什麼的苦難,我唯一能告慰自己的是:我在整個過程中完整的實現了自我的部分,連同傷害和背棄的情感本身──經歷過這一切之後,我的未來會有什麼改變和影響呢?

我當然不能去問喜婆,我也不想武裝自己,然後欺騙別人說:喜婆的衰老、退化、痴呆是一種幸福,因為遺忘了人生的悲苦,回返到無憂無慮的童年!

寂靜的夜裡,陪伴在喜婆身邊,我彷彿也穿透了時間的薄膜,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我和喜婆快樂的嬉戲,我們是如此對等的存在,這是一種真正的跨越吧,當我們的心同在一起,時間也在我們身上施贈魔法呢。

我像雲朵一樣飄浮,過去的我和未來的連結在一起了,生與死在我的血液中融合了,雖生猶死,雖死猶生,我感應到自己翩翩飛起,我和喜婆一起在空中跳舞,我們是如此輕盈,浪漫的飄舞在月光下、點點星光裡﹔我們身處的大廈高樓,風颯颯的吹著,我像一隻蝴蝶張開翅膀飛翔,我希望,我的朋友最後記得的,關於我的最美好的部分──就在這一點上…………

台長: 歐陽柏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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