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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說】北海道行程之一 ---- 網走刑務所。什麼是刑務所?也就是監獄的意思。幹嘛參觀監獄啊?莫名其妙的行程。但我還是在這裡留照片了,不然十五分鐘怎麼打發呀。手上拿的那頂灰色毛線帽是去日本前趕工打的,因為太急前面十多排應該打起伏針的全打成了平針,帽子戴了一天就捲起來了。我很生氣。回台灣以後越想越氣於是從起針的地方拆掉五排打上了起伏針(我要強調我是從起針的地方拆!不是從收針的地方!從起針拆比較難!!),捲起來的問題便解決了。想到這裡我覺得我自己的手也挺厲害的(笑)。
【四月十七日,下午一點。晴。】
在五股順利拿到車以後我依照昨日記憶回到住處。巷弄裡找著停車位。
後來不信邪還是給賽兒和木毒撥了電話,一個沒開機一個沒接,夢真準啊!
我想起昨天難以入睡前又拿出了Kuki Gallmann的I Dreamed of Africa來看,(故意的)
比起Kuki,我似乎沒有抱怨空間。
Kuki在非洲失去了丈夫,三年以後在非洲失去了兒子。
她是如何消化這些悲傷的呢?我很想知道又不忍心知道。
從五股開車回市區的路途中,我不斷想著事情可能更糟的,
但事情沒有更糟,它糟到一個地步便停了下來,我應該要覺得感謝。
好幾天有雨,我車子出事那天晚上卻是晴空萬里,幸運一。
沒有下雨視線清晰,在那個路口我沒有被後方來車追撞,幸運二。
車子一直沒事,過了泰山才出事,我還是能回到租賃的地方過夜,幸運三。
錢的事情鱷魚出面幫我了,幸運四。
醃漬芭樂,幸運五。
我還活著,手腳靈活。幸運無限。
回到住處是下午一點,花了半小時把車上的東西都先移到公寓一樓的樓梯間(沒有電梯)
然後要開始把東西往四樓搬。一進門剛好室友要出門,
我說:「去吃飯?正好,這樣就不會吵到你。」
他說:「沒什麼吵的。」然後走了。我慢慢搬著東西,累了就坐下來喝口水再繼續。
因為這一次都先挑了重的行李帶,中間幾次覺得自己快心臟病發了呢。
(後來我一時好奇,挑出了某趟的行李來秤,那兩袋都是書特別重,一定得一起拿,兩邊才平衡不會跌倒。一秤發現一袋是十六公斤,一袋是十一公斤。那麼那一趟是二十七公斤上四樓。比我想像的數字還小啊!我差點心臟病發呢。)
也是走了上下九趟。
搬完以後不敢多停留休息,給室友留下紙條就馬上拔營回台中。
坐上駕駛座我發現自己踩著煞車的右腳竟瘋狂顫抖,可能真的太累了,
像剛全速跑完四百公尺一樣地顫抖著。
像一片秋天的葉子。我手腳發抖地上了高速公路,一邊心想你可不要騙我。
總算順利回到了台中。好,你果然沒騙我,車子是能跑的。
如果這一趟馬上又出事,我包準燒了你修車廠,讓你啤酒肚見血流腸。
我當然知道兩萬塊可能是被敲竹槓了,敲竹槓倒不打緊,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
不能忍受的是拿了錢又不辦事。
一回到家我媽便問我是不是上台北了,我支支吾吾地說怎麼可能。
傍晚收到新室友的簡訊:「妳還滿強壯的嘛!」
可能是看到了房子裡那一堆小山般每一包都沈甸甸的行李。
我無力地回他「夠了你這風涼男。」
【四月十八日,午夜。小雨。】
一邊下雨我一邊心想自己真的是很幸運吧。
之前下雨,之後也下雨,就出事那天沒有雨而已,不是幸運是什麼。
午夜接到conyi的電話,問我搬家的事怎麼樣了,為什麼沒有找她幫忙。
Conyi很好心地很早便email提醒我需要人幫忙的話要告訴她。
我說「朋友不是這樣用的啊!」
車子出事的那一瞬間閃過我腦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幸好沒有人陪我跑這一趟」。
如果有,豈不是拉別人一起當倒楣鬼?這樣的事我做不來。
我不明白。Conyi,在聽過了妳的小叮噹大雄理論之後,我如何能這樣對妳。
在知道妳的朋友都時不時要這邊利用妳一下,那邊利用妳一下
我如何能忍心要妳陪我搬家。
我自己呢?我自己也有一些朋友,總是不聯絡,
一聯絡不是失戀需要人陪便是結婚要發帖,這一切都教我倒胃口到了極點。
朋友的確是應該互相幫忙的,妳在妳的立場想要幫我的忙,我知道
我在我的立場不希望妳勞累奔波,妳知道嗎?
我們都討厭言行不一的人,我期許自己是個言行一致的人
我討厭利用別人,我也討厭被利用。話說出口了就要努力做到。
不去利用別人,也不允許別人予取予求。
我說過我是個堅強剛烈的女子,我想要當一個堅強剛烈的女子
我怎麼可能哭哭啼啼地要妳來幫忙做一些明顯是粗活的事,當我自己可以完成的時候。
妳說我一句”朋友不是這樣用的”就「打發」了妳,
妳這麼說真是傷透我的心。
我想起前一陣子我在飯桌上發了脾氣。
媽媽煮了雜菜麵。媽媽,大姊,姊夫以及我吃著午飯。
大姊無意提及了一點點工作的事我馬上捉住機會問她:「妳不覺得妳回家得太晚了嗎?」
大姊生孩子以後,孩子大多是我爸媽在帶。
其實我覺得這樣很好,因為每一個嬰兒都可愛,每一個嬰兒祖父母都很疼愛,
我爸媽只要有那個嬰兒在總是眉開眼笑,這當然是一件好事。
帶小孩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爸媽的身體狀況都還足夠多照顧一個嬰兒,
兩個人輪流看著倒也不造成太大負擔。
這一段時間我住在家裡,習慣晚睡的人,半夜了都還常在廚房走動
一個星期來赫然發現大姊回家的時間從晚上十二點,十二點半,到兩點,甚至三點!
這個時間媽媽早就擋不住先睡了,剩下爸爸用背帶抱著或醒或睡的嬰兒。
每一次問他要不要幫忙,讓他先去睡,他都說不要。
我當然知道他不願意,因為他愛那個孩子,他願意為他這樣付出。
但是只要大姊不回家他就要保持著清醒,一個星期來我天天看他每天熬夜又早起。
「妳不覺得妳回家得太晚了嗎?」大姊看我一眼,別開眼神,繼續跟我媽聊那一鍋雜菜麵,裝沒有聽見。
「我忍無可忍,我一定要講,妳不覺得妳回家得太晚了嗎?」
「我現在不想談這件事。吃飯。」她見我發動了攻擊,於是「收拾細軟走人」。沒有要談的態度。
「爸有高血壓妳知道嗎?妳讓他天天熬夜這樣對嗎?」這時我媽和我姊夫都已經嚇得不敢出聲了。我大姊臉色鐵青,我已經放下筷子。
「我每天下班的時間是晚上十一點!而且我們是非營利機構!」大姊說。
非營利事業都出口了!意思是說她做的是善事!不容許質疑的!
「什麼叫做非營利機構啊?慈善應該從家裡做起。妳在外面救人,然後讓自己的高血壓爸爸熬夜,我不能苟同!」
「爸他又沒有跟我說什麼!」
「不可以這樣利用父母的愛!」我大吼。
她快速吃完碗裡的麵,洗好了自己的碗筷風一陣的走了。
電視播放著新聞,填補大姊離開以後那些尷尬的安靜空隙。
我試著要繼續吃麵,但分不清是搬家勞累或是情緒激動,手微微地抖著。
媽媽有時跟我兩個人獨處,會提起一點她覺得熬夜帶孩子吃不消的事,
會提起一些大姊和姊夫奇怪的上班時間和用餐時間為她帶來的困擾。
至於爸爸的高血壓,已經很多年的事了,需要長期藥物控制,但他又討厭吃藥。
每次都是等頭痛得難受,才又去看醫生拿藥,拿了藥回來也馬上會找我去,
問我那些藥是吃什麼的,各有哪些副作用。
等到他自己吃一吃感覺到副作用了,他便去核對藥物,然後把他無法忍受副作用的藥略過不吃。
我每一次翻查藥典心情都很難受,甚至現在寫這一些眼淚都要出來,
這一切我聽在耳裡看在眼裡,
試問,有誰認為我應該保持沈默的?
是嗎?應該要保持沈默嗎?我是小妹她是大姊我不可以逾越了倫理嗎?
我明明知道父母有一些困擾我還是應該聽過就算了,
告訴他們「不要想太多」「大姊也有苦衷」「請你們忍一忍」才對嗎?
『罷課解除,在機動隊的佔領之下,重新開始上課,最先去出席上課的居然是那些罷課學潮中居於領導地位的傢伙。他們若無其事地到教室來記筆記,被喊到名字時乖乖地回答。這就奇怪了。因為罷課決議依然有效,誰都沒有宣言終結罷課了啊。只因大學引來機動隊破壞掉障礙欄而已,原理上罷課還繼續。而且他們在決議罷課時信誓旦旦地把想說的話全都大聲痛快地喊出來,把反對罷課的學生臭罵一頓,或群起批鬥一番。我還跑去找他們,問問看為什麼不繼續罷課,要來上課呢。他們答不出來。因為沒有理由可答。他們怕出席數不足會把學分當掉。這種傢伙居然喊得出要罷課,我覺得真是怪透了。這種卑鄙傢伙只要風向一轉,聲音就會一會兒變大,一會兒變小。
喂!Kizuki,這是個爛透了的世界,我想。就是這些傢伙確實拿到大學學分,走出社會,勤快地製造卑鄙社會的。』
(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第四章。)
「姊夫你覺得這樣對嗎?」我打破沈默,啪地用遙控器關掉了電視新聞。
「唉唷我以為妳說過就算了就忘記了。」媽媽先衝出來打圓場。
「一邊說自己是在濟世救人,一邊讓自己高血壓的爸爸熬夜,這樣真的對嗎?我很擔心我爸爸的身體,難道你們不擔心嗎?」我一股腦子說出來,覺得自己手抖得更厲害,眼淚也快要忍不住。「為什麼我連說出我的擔心都不可以都不對呢?」我覺得自己好像接著就要大喊四次「阿扁錯了嗎?」
「我沒有說小孩子給爸媽帶不好,我只是希望她早一點回家而已!」
「媽,妳看,妳把雅惠教育得這麼好,她很孝順,她說的對。」姊夫說。
媽呀我簡直要跪地求饒,姊夫果然不是省油的燈!
大家都離席後我坐在廚房發呆,大姊走進來要拿洗好的奶瓶。對我撂下了一句:
「雅惠,妳以為的快樂是痛苦。妳以為的痛苦其實是快樂。」
「由妳來認定嗎?」我無奈地說。她沒等我話落地已經離開了廚房。
然後我回到房間,覺得自己非常的愚蠢。覺得自己愚蠢的想法像海浪一樣將我擊倒,
而且將我沖到很遠的地方。
我和自己的大姊交惡,我讓她遭受被小自己七歲的妹妹責怪的羞辱。
等到她真的因為氣憤而有所行動,乾脆將孩子交給婆婆帶,
我的父母一定反而會來責怪我何必說那些話,
他們一定寧可辛苦地帶那個嬰兒。
只是愚蠢的唐吉軻德,騎上我的瘦馬,揮舞正義寶劍
我以為自己是個英雄,但世人見我是傻瓜,是瘋子。
但我沒有要拯救世界。我沒有要拯救世界,我沒有要拯救世界。
我只是希望自己言行合一,我只是心裡希望自己孝順,在行動上也能為父母爭取些什麼。
我不要當罷課學潮中吶喊搖旗隨後又輕鬆推翻曾說過的理論那樣的人。
但我在做什麼呢?
覺得自己愚蠢的想法像海浪一樣將我擊倒………
『你是在倔強個屁啊?
自以為半夜搬家很聰明是不是?
到時候你就算比大拇指也只能比給鬼看啦!』
我被沖到很遠的地方。我的瘦馬已經對我沒有信任,我現在只有自己的雙腳了。
我為什麼要對這個世界覺得氣憤?
我為什麼總是如此用力?
我一直以為用自己的力量可以讓這個世界更好,但我真的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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