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沒有人想要選擇自己的愛情以悲劇收場了，但是偏偏就是有那麼多失戀的人，就是有那麼多在愛情中不快樂的人，逃避愛情，或是想要要不到。就是有那麼多人說，搞不定啊，別人這樣別人那樣，所以我也沒有幸福啊！到底我從這些人身上學到的是什麼？是幸福不是自己能夠決定的，還是我的幸福操之在我？
十年前在台灣的時候，我和朋友去一家T吧，進門前像是進入地下賭場般的先被打量了一番，或許在我的身上看見一個標誌寫著，我是T，才被放行。裡面煙霧瀰漫，酒氣衝天，所有的人迷醉在不醒的夢裡。只想要在一醉之後，忘記自己是誰，忘記還有明天，忘記生活中的一切挫折。我記得當時潔西卡說的，彷彿那些T都不想自己活過30歲，因為30歲之後，要面對結婚的壓力。每每回想起那次的經驗，就想起流沙一樣的世界，這些人在那泥淖中掙扎，不斷地被這個現實吞噬。那讓我感到心痛。於是再也不去T吧，只是因為我相信我可以活得更好，我值得活得更好？
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的時候，沒有幾天，她的家人發現了，她告訴我這是個錯誤，一開始純粹是因為好玩，沒有想到變成這樣的後果。我無路可去，我只能埋在心裡，甚至覺得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根本是個錯誤。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排解心裡的痛。當朋友知道了我和她的事，也開始疏遠，我一個人像是遊魂一樣，過了好久。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活下來的，或許就是吸血鬼的魔咒，一個不死之身，永遠在黑夜之中孤獨。我以為，我活著就是會不斷的製造痛苦，我以為我的愛會讓人痛苦。我就這樣帶著罪惡感活著，活在一次又一次狂喜和痛苦交織之中。
這十年的時間裡，我戀愛我失戀，我愛上異女，而異女總是回到異男的懷抱。我曾以為這就是我的宿命，最終，我只是個過客，而這些我愛過的女人，終究會回到男人的懷抱。我一個接著一個地把愛我的女人推向深淵。當戀愛的激情和狂喜褪減之後，我就將她們推開。將她們一個個地推回我以為她們應該屬於的男人身邊。慢慢地，這種遊戲開始變得枯燥無味，我渴望心靈上深層的互動，但是每次都有深深的罪惡感讓我急於逃離。我告訴自己，我想停下來了。我不想要破碎的愛情，我要完整的自己。我不想要當一個人人視為是瘟疫避之猶恐不及的吸血鬼。
有一天晚上，我夢見自己在一個陽光普照的大庭院裡，身旁有很多人，都期待著耶穌的到來。而我轉身一看，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背對著耶穌，我問一個身旁的人，他說，因為耶穌是光，而我們都有罪，所以不能面對祂。我想，奇怪了，我也有罪，但是，我當然要面對光。
我還是想要在陽光下伸展四肢，還是想要平凡的生活。我開始潛入人群，聲稱自己是無公害零污染。我不戀愛。你也別來愛我。你承受不起我的愛，你無法在你渴望我慾望我的同時，發現我什麼都不會給你，我只會讓你無法自拔。所以別來愛我，因為我能給你最好的就是不讓你經歷那種狂喜和折磨。
人生的結果都是自我預言的，我預言了我的不幸和悲劇，我預言了我的黑暗和孤寂。成功的人都是設定目標去完成，吸血鬼的目標就是去創造狂喜和痛苦折磨，去創造一個令人渴望又可怕的角色，而我心裡真的想要的卻是一種純然的愛，活得輕鬆自由自在愛得無拘無束。我創造了這個角色，我也可以改變它。人生的劇本是由自己去創造的，幸福是我的選擇。我開始明白，我可以是吸血鬼，我也可以是幸福的。過去我的痛苦來自於渴望別人的認同，當別人不認同我的時候，我就墮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但是我的人生是屬於我的，不應該是由別人對我的看法來決定。你認同我固然好，你不認同我，我更要活得幸福快樂。我都把焦點一直放在吸血鬼的可憐和可怕， 但是卻沒有看到吸血鬼的魅力和力量，於是不斷的否定自己。於是越來越向黑暗沉淪，向幸福遠離。
我不能改變世界，但是我可以改變我怎麼看這世界，我怎麼看我自己。我對爸爸出櫃的時候，我知道即使沒有他的祝福，我也是要好好的過我自己的人生，和我愛的人一起。我讓他來了解我的內心所經歷的掙扎和痛苦，我讓他來了解我的渴望和追求。爸爸對我的包容，讓我知道我是被愛的。這讓我的生活改觀。我開始可以大大方方的帶著女友回家吃飯，帶著爸爸和女友一起出去喝下午茶。還有那時96歲的外公問我女朋友怎麼沒有來吃飯，更是讓我匪夷所思。這是我從來不敢想像的生活，但是它真的發生了。我可以在陽光下大聲宣告我的愛情，讓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的身分，而這是被接受的，被容許的。原來，外面的世界並不像我所想的那樣可怕。原來，那些看到自己的可怕，是來自於我對於外在世界的恐懼。而那些恐懼根本就不存在，那些恐懼只存在自己的想像中。
當克萊兒出現的時候，我已經準備好要幸福了。我當時並不知道我會遇上誰，但是我很清楚，這一次，我是要幸福的。因為過去的黑暗只是讓我明白，我想的我認為的，就會變成真的，那麼我這一輩子都要幸福。
03/23/2004
Photo by Claire /Text by Charl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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