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晚上突然肚子痛,手按著肚子蜷伏在床上,像尾冬眠的蛇,繞著一圈圈的身體。晚上還沒吃晚餐,很想有人帶、我、走。
三年前某一天晚上,接近凌晨四點時,媽媽起身幫我蓋被子,卻發現我冒著冷汗,縮著。她問我怎麼了,我只來的及說「肚子痛」其他的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凌晨四點二十分的急診室裡,有個上了年紀的醫生,伸手往我的腹部左壓壓右壓壓的,還邊問著『這裡痛不痛、那裡痛不痛』的問題。
我只是狂點著頭說「痛!」也不知道是真的痛還是心理作用的痛,我只記得一邊喊痛,一邊提醒媽媽「我不要打針。」
末了,他們決定還是讓我掉點滴。
躺在病床上,已經忘了有沒有掉眼淚,那老醫生怪怪的,走到病床旁還悄聲問我『會不會是子宮外孕啊?』我,哭笑不得。
星期天晚上的醫生好多了。
『來耳朵借我看一下,嗯! 37.3度,有點燒但不是很嚴重;鼻子沒問題;喉嚨,啊! 有點乾乾澀澀的,肚子有點脹氣。最近是不是常熬夜啊?』
媽在一旁狂點頭。
『最近會頭痛吧! 開點很好的止痛藥給妳,回家好好休息,少熬夜,飲食要正常。』醫生一邊在我肚臍周圍擦上涼涼的薄荷,一邊這樣說著。
真好! 不用打針,我心想著。
星期一請了假,原本就想好好休息一天,沒想到整天都躺在床上,早上10點醒來吃早餐的時候,好想聽見那一聲「乖!秀秀喔!」記憶中模模糊糊的好像有哪個誰曾經摸著我的頭這樣跟我說過?
打了電話給你,忘了問新竹的天氣怎樣? 只記得你說上上星期去大陸,上星期回來時也感冒了。
「你在新竹嗎?」
『當然囉!』
「我在家。」
『今天不用上班嗎?』
「我生病了,你都沒關心我。」
『妳生病了? 真巧,我上星期也感冒了。』
「你感冒? 那現在還好吧!」
『已經好啦! 還好沒跟妳碰面,不然妳會說是我傳染給妳的。我之前去大陸回來感冒的,結果回來後學弟跟我一起感冒,還好他咳嗽是後來的事。』
「你去了大陸? 什麼時候的事? 怎麼沒跟我說?」
『上上星期去的,上星期回來啊! 因為飯店的冷氣太強了,結果回國時就感冒了。』
「那有沒有帶紀念品?」
『紀念品啊? 我都在材料商那裡忙,沒有時間買耶!』
「你知道星期天是情人節嗎?」
『情人節? 是喔! 我那麼忙怎麼會知道呢!』
「那你現在知道了,我要情人節禮物!」我想要有個人可以撒嬌。
『奇怪了,這條路是什麼路? 我有點迷路了,晚點再打給妳好嗎? 妳好好休息唷!』
「好!」
胃翻滾著,一整天都賴在床上,半夜睡醒已經過了12點,伸手拿了手機撥了他的號碼,沒饗幾聲就沒電了,還真巧,第二顆電池也哀嚎著餓。
「撐著撐著」我這樣告訴自己,不然明天怎麼上班? 意識雖然模糊,可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倒。就像去年車禍躺在救護車上,我聽見媽媽叫我,我說我沒事,有事也要說沒事。
這個澡洗的一點都不舒服,腦袋沉甸甸的,胃依然翻滾著,每隔幾秒鐘就必須停下來休息,可是不洗澡,明天就不能上班了。
洗完澡,我期待著今天的第二餐,弟弟說會買泡麵給我,結果買回來了鮮蝦麵、肉燥麵還有科學麵。
「你買這些給誰吃啊?」現在我可沒有力氣生氣。
『給妳吃啊!』他一邊打電動一邊這樣說。
「你不知道我吃素啊!」
『知道啊! 可是買不到素食的啊! 巷口的 7 沒有,再過去的全家也沒有啊! 已經找過了,妳就將就點吃吧!』
『是啊是啊!』小弟這樣附和著。
「每一種都有”精緻豬油”,我要怎麼吃?」
『那不要用泡的,妳直接拿起來吃就不會吃到精緻豬油啦!』小弟還真聰明,難怪可以考上清大。
「你是說乾吃就是素的嗎 ?」
『是啊!』
我覺得被打敗了,輸給病魔、輸給兩個天才的弟弟。
吹乾頭髮,吃了包洋芋片,連上 msn 的時候,線上只有兩個人,也難怪都已經凌晨兩點,還會有誰半夜不睡覺? 學長說我上的班一定很輕鬆,我說是因為我請假睡了一天,現在才剛睡醒。
沒聊幾句他就上線了。
「還在嗎?」
『不在家。』
「那在哪?」
『在椅子上。』
「在誰家的椅子上啊?」
『我媽家。』
「林口啊?」
『板橋。』
「那也是你家啊! 你耍我啊?」
『ㄟ! 被妳發現囉!』
【你難道不知道欺負病人是不道德的嗎?】我真想這樣跟他說。可是疼痛讓我一字一句都說得艱難。趴在電腦桌前,我猜他不說話是在瀏覽網頁,那也好,讓我有多點時間休息。
「你還愛以前女朋友嗎?」我突然想知道。
『幹麻這樣問?』
「想知道啊!」
『還會回想吧!』
「如果她明天打給你,跟你說要復合,你會答應嗎?」
『她傷我傷很重』
「可是你還是愛她啊! 要拒絕她一定很難吧?」誰的愛情不是傷痕累累呢? 在人生結束前,每一個倒數第二個男朋友/女朋友總是令人難以忘懷。他說過他有太多的過去,可是誰沒有過去呢? 我不喜歡計算過去,那細數傷痕的日子,不是我要的。
『我想拒絕是一定的吧!』
「那你會難過上好一陣子唷! 你有在她面前掉過淚嗎?」
『沒!』
「那分手後有沒有借酒澆愁啊?」
『一兩天吧!』
「才一兩天啊? 那喝的時候有沒有哭呢?」
『沒! 妳好好奇唷!』
「真勇敢…我本來就很好奇啊!」
『換我問妳好不好?』
「你要問什麼?」
『分手喝了多少? 哭了幾天?』
「最後一次分手沒有喝酒、也沒有眼淚。」
『還在療傷期嗎?』
「我對他已經沒感覺了。」
『妳喝醉時可不是這樣說唷!』
「你別想套我話。」
『我沒有啊! 妳真的不是這樣說的啊!』
「我喝醉時不可能那樣說。」
『算了! 我要睡了,先下了。』
我趴在電腦桌前好久好久,想不起這一次痛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又會結束? 我老是覺得自己是玻璃娃娃,可是玻璃分很多種,有易碎的,也有強化的,當然也有許多顏色。我不想是玻璃,我希望是陶瓷,感覺上陶瓷是你會捧在手心裡小心翼翼呵護的那一種。可是我什麼都不是。
我只是病了,忘記自己正學習著獨立,學習著一個人生活,那一瞬間突然想要個緊實的擁抱,也猛然驚覺一個人的狀態,是不允許靠近或被靠近。你離開的正是時候,病還沒有好,我等著發燒過後退燒,然後回歸正常生活。
他病了,忘了曾經的海誓山盟,可是我不怎麼在乎了。
而你,病了,什麼樣的藥水才會讓你記得怎麼哄我? 我只是想聽你說一句「乖!秀秀喔!」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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