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昨晚的波折，這天早晨撒落在窗邊的陽光
說看起來像天堂一點都不誇張
稍稍整理了一下還空蕩蕩的行囊，下樓吃了這趟旅行最豐盛的一頓早餐
自助式的吧台，堆滿了可頌麵包、果醬、優格
和很有質感的玻璃瓶裝牛奶，
轉個彎的窗邊還有煮著咖啡與茶的寬口壺，
撲嚕撲嚕地在滾著，比鬧鐘還提神
碩大的crosson其實很鬆軟，但每咬一口都是紮實的牛油與層次分明的酥皮，
烤酥的表皮也撲扎撲扎的隨著每一大口啃咬掉落，
接都來不及，實在很幸福
往後在法國的15天，不時地遇上這樣的平民美食，
搭配著無比香濃的Café au lait
有時候是一塊杏桃內餡的派餅，有時候是裹著巧克力醬的可頌，或
是法國棍子麵包
Café au lait雖然牛奶份量很重，
卻仍掩不了杯底直朝味蕾奔來的expresso濃郁基調
無數個早晨就被這種簡單的一口咖啡，一口麵包的儀式喚醒了。
跟旅館櫃台的法國男生問明了搭公車的方向，
便拉著行囊朝向亞維儂TGV總站去搭車
早晨的空氣清甜得就像日光的顏色，淡金色的味道，
像蜜一般披落在沿途的楓樹葉隙間
拍照的心情也被這樣微妙的小風景撩撥了起來，
於是等車的空檔便開始了今早的影像紀錄
走到昨晚迷失的車站，想想12小時前的際遇，
再把視野沈浸在蘆葦叢中透出的晨靄
一切都顯得好平靜，雲淡風輕的心情，昨夜竟然是不可思議地遙遠。
上了這一端與舊城區的接駁巴士，等了許久，車上就只有我們兩個乘客，
司機看我們拍的很起興，便做勢要幫我們拍合照，
還把駕駛座位借給我們當背景
後來還應觀眾要求讓我們跟他合照了一張，
只能說南法真的很少亞洲觀光客。
進了舊城，當下便決定在城裡找一間旅館呆兩天，
不再回去昨晚已訂好三晚的蘭若寺
拖著行囊找旅館，雖然不是沒做過這種事，
但還要空出一隻手握著阿萊拍照
就有點嫌行囊累贅了，於是在找了幾家貴的驚人也負擔不起的旅館後
就決定巷子裡一間一星旅館，附早餐的雙人房附衛浴，
一晚59歐，遠比預算超過了許多
把行囊丟在旅館的一樓客廳裡，便興沖沖地拿了地圖去舊城區晃晃。
亞維儂舊城牆內不大，該看的除了隆河上的聖貝內澤斷橋外，
就是城中心壯觀的教皇堡
過了藝術季的古城雖然遊客還是絡繹不絕，
但總覺得少了一些熱鬧的節慶氣氛
而離亞維儂不遠的周邊城鎮， 半個小時車程來回的距離，
才是待在這的主要目的，
於是稍稍擬定了這幾天的行程安排，
便把今天下午丟在亞爾勒，梵谷的夜間咖啡館。
趁著早上的陽光還不太搶眼，火車發車的時間又還未到，
便在車站左近的城區晃晃
亞維儂的主要大道上，車流很多，
兩旁都是裝潢現代的商店，展售著這一季落後的時尚
除了被電線切割的舊城門與高大的楓樹，
南法的氣息在這條大路上是很薄弱的
幸而天空還是晴朗無雲的藍，映襯在這樣的藍色下，
赭白色的建築與綠意斑駁的樹蔭
時不時躍進視野裡的一張艷黃色洋傘，
坐在白色長椅上身著暖駝色外套的老者
無論從哪個角度去觀望，都是令人嘆息的閒適與自在。
在亞維儂靠近車站混亂邊陲的一角，遇見這樣的風景，
還有暫時棲身的教堂廣場
就坐了下來，寫了幾張明信片，拍拍涼風裡的煙塵，
拍拍樹蔭下安靜的雕像，
也拍拍教堂屋簷兩端形狀奇異的吐水獸，把不長不短的上午給消磨了。
去亞爾勒的火車票比想像中貴，卻也暫時找不到搭公車的班次，
就這樣隨興之所致搭上了往南方向的火車，
不到半小時就抵達了亞爾勒簡單的車站。
出來旅行似乎有學不完的事，像是搭車該怎麼才能搭著便宜，
吃飯該怎麼省
這一趟學到了經驗，也花到了銀子，耗足了腳力，
但總有還學不會的東西，
像是再見要怎麼說，
像是離開一個地方要怎麼才能捨下那種此生只走這一趟的不捨
學不會的，需要下一趟的行旅去摸索，
在或挫折，或感動的際遇裡找答案
於是旅行在學習中會慢慢成長，路走的更寬，看得也更廣。
下午約兩點，開始亞爾勒的晃蕩，恰巧是一天最炎熱的時分，
從車站晃出來
就不斷地下意識找樹蔭躲陽光，往舊城的路上有傳統市集，
沒有特定行程，閒的像在穿藍白拖的我們，
在各式樣的攤販間流連了一會兒，
看看南法這邊的水果，奇怪的蔬菜，還有圖樣很鄉村的大花丁尼布料，
不知覺間普羅旺斯的味道已經悄悄滲進逐漸雀躍的心情裡，腳步也輕了
走進舊城門，亞爾勒的城老的很斑駁，
但在陳舊之中又顯現屬於南法活潑的氣息
沒有一扇窗門不是漆上淡彩色的油漆，沒有一面牆是單調的赭灰，
於是，蛋黃色的牆面上開著淡藏青色的窗，
奶白色的建築飾以粉紫色的門板
二層樓高的藍色窗櫺下，再擺放幾盆艷紫色的三色堇，
有時候圖繪著一枝橄欖葉
走進這樣的世界裡，像走進了童話繪本裡的風景，只差沒有毛毛兔跳出來
一切都顯得好夢幻，卻又是觸手可即的真實，
真實如一球握在掌心的冰淇淋
穿插在巷弄人潮中，
衣角彼此的摩梭與耳際此起彼落的法語，更落實了南法的夢境。
城中心就是亞爾勒遺留的古羅馬圓形競技場，
方圓的拱廊牆面已有大部分毀損
妙的是法國政府仍費心補修，建築上新的拱廊，
再以敲打的方式續接古老的斑駁
雖然新舊色調很多，但仍體會的出維護古文明的用心。
拱型牆面內似乎在準備今天下午的西班牙式鬥牛表演，
門口也在預備售票
但等了一會，似乎沒有開放參觀的跡象，也就作罷。
類似的競技場或是圓形劇場分布在南法的城鎮間，
成了任一座小鎮引人朝聖的觀光景點，
但最吸引我的還是這些鄉鎮裡巷弄間不其而遇的小小風景，
門上的彩繪瓷蟬，牆邊垂墜的紫藤，華麗書寫的門牌號碼，
或只是一隻觀望的小貓。
亞爾的美，美在絢麗與平實中交錯，
我們這些個傻觀光客所感嘆驚艷的美麗
在於當地居民不過是日常的擺飾，
源自於天生的美感與藝術天分使然的創作
與這塊土地相互點綴成最自然的風景。
雖然拿了地圖，但是按圖索引仍然找不到梵谷畫作上的夜間咖啡館，
或許已經經過了無數次，
但實際的風景想必是很平凡的遮陽棚與露天咖啡座
在大白晝的很難讓人一眼就認出那深藍色星月夜裡
曾經璀璨的金黃色咖啡館，
在後來的行程裡，也看到了一些印象派畫作裡的實景，認出實景的當下
很莫名地對原來看過上百次的畫作感到悸動，
深深覺得藝術不只是用來取悅眾人的
從眾人眼裡的平凡風景，一棵橄欖樹，
夾道而列的法國梧桐，一只水罐
藝術家透視了平凡物事所隱藏的美感，
藉由筆墨揮灑將獨特的感受具象化，
歷盡或畫藝的，或精神的艱辛，
將平凡不過的人間風景提升到絕美的層次
如果能夠稍稍感受梵谷當年的癡狂與折磨，
再體會這些風景所給予他的寧靜感受
那麼同樣站在亞爾勒街邊的我，
或許也能窺見大白晝下那一角的湛藍星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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