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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蓓瑜，妳有喜歡的人嗎？」
跨年回程的時候，經過沿海公路，左邊是遼闊的台灣海峽，海面上閃爍著粼粼的黃昏夕照，而右邊是陡峭的山壁。
吳中志轉過頭來，他平靜的在風中留下這句話。
我只是沉默，然後看著後照鏡，窺看著他露在口罩外那雙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眸裡，有著如眼前海洋的平靜浩瀚。我像是在他的視野裡泅著水，卻有著踩不到底的深沉。
他似乎想到了些什麼，瞥過頭來，「如果妳有喜歡的人，記得跟我說喔！」他的這句話彷彿失去重量，被風不停的向後吹跑；摩托車轉了個灣，就嗡嗡地從耳邊飛了出去。我拉緊他的衣角，他瞇著的眼睛彷彿在微笑。
「為什麼要說這些話……！」我的視線被他看的不知該投向哪裡，滿臉無奈的說。
「因為……」他支吾著，表情好像我拿了根湯匙在他腦裡攪啊攪的。
「沒啦。我幫別人問的而已。」
「那，就別再說這個話題吧……！」
「妳生氣了？」
「沒啦，我沒生氣。我只想像那邊那群鳥一樣。自由自在的在大學裡飛翔一陣子。」我搖搖頭，然後笑著回答他，「其實，我也期待一份浪漫的感情在我身上發生！──只是，現在真的太早了些。」
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注視著前方的路。我明白，那是一種不知如何自處的惆悵。摩托車在疾駛著，而你在我們背後緊緊跟隨。我看了下你，你正看向大海，嘴裡不曉得在嘟嚷些什麼，像是在唱歌，也像是在和風對話。
「安靜！安靜！──各位同學，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考試。過了這堂課，我的身分就不再是你們的助教了。以後看見我記得要改口叫阿仁學長喔！」
「那，開始考試……。」
你在台前發了考卷，然後拿著點名條一排一排對著大家的名字。你嘴上雖掛著一派輕鬆，但在燈光下，卻看得出你的笑容少了以往的自在。窗外是一片漆黑，冬天的夜晚總是提早降臨。而我們的這堂課，也即將隨著最後一個同學離開教室，你熄了燈後結束。
你知道嗎？今天是我的生日。
這是期末考的最後一堂課，過兩天就要回桃園了，下學期我們不一定會再見面。關於這點，我猜你不會不知道的。你站在講台邊整理著同學繳的考卷，然後一邊和她們寒喧話別。突然間，你的聲音像是在日光燈下，逐漸地變模糊，模糊，然後沉入寂寞的夜裡。
「掰掰──」在教室裡剩沒幾個人時，我繳了卷。正準備要走出去，你拍了下我的肩膀，我驚訝的看著你。
「生日快樂。」你對著我笑了笑，然後低下頭繼續整理你的考卷。
此時的走廊上已經少了很多人，坐在教室最後面的安安在和物理公式依然奮鬥著。你走到安安的旁邊，不知道在她耳朵邊嘀咕了些什麼，然後滿心歡喜的繞到其他同學旁邊。
「蓓瑜，妳問一下助教，看看我們的一些行李可不可以寄放在他那裡。」淑珍問我。
我看了下手錶，還五分鐘才打鐘；而教室內只剩下安安和幾個同學賴著考卷發呆。
「等考完試再問看看他吧！」
走廊的盡頭，吳中志一個人靠在牆邊，他在想什麼？在等教室裡的同學嗎？他總像個隱形人，如果不是看見他，他就無聲無息的蒸發了。但他卻又不是冷漠，他倒還是個挺熱心的人，也許是不善去表達自己的哀愁喜怒吧。
「嗨，晚安。考的好嗎？」我走到他的旁邊，張大著眼睛望著比我高出一個半頭的他。我深呼吸了一口氣，試圖遺忘掉淑珍說的八卦，和跟他同我說的話作聯想。
「考的還好。」他被我冒失的打招呼給嚇了一跳，遲疑了幾秒才擠出話來。
「對了，生日快樂。這個是要送給妳的。」
他低著頭在包包裡掏啊掏的，拿出一個用淡藍色包裝紙裹起來的禮物，還有一朵紅色玫瑰花。我屏著氣楞在他的面前，幾乎要熱出一身汗。四周突然間變的好安靜，好像這個空間裡只有我和他。
「要收好喔，記得要開開心心的。」
回過神時，他已經跨上摩托車要離開了。我站在那邊看著他的摩托車在系館轉角的地方消失，突然晃過眼前的是一份存在於我們之間的曖昧。
教室的燈熄滅了，這個學期結束了。除了物理課，總會有什麼東西也在這一刻跟著熄滅。你站在教室的門口往我這邊看，你都看到了！你的心情又是怎樣的雜陳，同我這般嗎？
「蓓瑜，助教說，我們一起去吃飯！」安安說。
我看著你，勉力的讓笑容在嘴角舒展開。突然間，我覺得自己很睏。是不是睡一覺醒來後，我會發現這原來只是一場夢，什麼都沒有發生。我閉上眼睛，緩緩的吁了口氣。
如果你和他站在天平的兩端，熟重熟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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