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他是千娇百媚的女儿身,舞台下,他是漂泊江湖的男儿郎。爆米花,一个同志艺人,在性别和生存的夹缝中挣扎,在在舞台和生活的交错中迷惑。
陈晓楠:我是通过一个朋友,认识今天故事的主人公向贵超的。他有个艺名,叫爆米花。爆米花把自己当做一个演员,不过,他演出的地方有点特殊,他表演的方式也颇为另类。他是在同志酒吧里面,做反串表演的。也就是说,他会打扮成女人,表演女性的舞蹈;而看表演的,大多是同志。爆米花本人,也在其中。
其实我不得不承认,初次踏进那间酒吧大门的时候,初次感受那里的灯光幽暗,人头攒动,那种很特殊的气愤的时候,初次见到舞台上的男扮女妆、妖艳表演的时候,我的内心是颇有点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抗拒。我不知道我所在的这个城市里,还有这样呃一群人,选择这样呃方式生存着。他也许曾经就和我在街上擦肩而过,可是他们的世界离我那么遥远。而也许正是这样一种很强烈的距离感反而让我有一种冲动,想要走近他们,想要破解这样一个谜团--他们是怎么活着的。于是今天,我们把镜头对准了演员爆米花。
我想或许他在你的眼里实在是个另类,或许你也很难让自己表示认同,不过也每关系,我在这里需要的只是你的三十分钟。这个四十岁男人的故事,我们一起来听一听。
(旁白)舞台上,他是千娇百媚的女儿身;舞台下,他是江湖漂泊的男儿郎。
我的天空有多大,我自己知道,我现在就是把自己弄得很封闭。
(旁白)在性别和生存的夹缝中挣扎,在舞台和生活的交错中迷惑。
那个样子,那时候女人味特别浓。我都没有勇气,去面对我妈。
(旁白)爆米花,一个同志艺人的隐秘世界。
陈晓楠:各位好,这里是冷暖人生,我是通过一个朋友认识今天故事的主人公,向贵超的,他有个艺名,叫爆米花,爆米花把自己当作一个演员,不过,他演出的地方有点特殊,他表演的方式也是颇为另类,他是在同志酒吧里面,做反串表演的,也就是说,他会打扮成女人,表演女性的舞蹈,而看表演的,大多是同志,爆米花本人,也在其中,其实我不得不承认,初次踏进那间酒吧大门的时候,初次感受那里灯光幽暗,人头攒动,那种很特殊的气氛的时候,初次见到舞台上,男扮女装,妖艳表演的时候,我的内心是颇有点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抗拒,我不知道我无在的这个城市里,还有这样的一群人,选择这样的方式,生存着,他或许曾经就和我在街上擦肩而过,可是他们的世界离我那么遥远,而或许也正是这样的一种很强烈的距离感,反而让我有一种冲动,想要走进他们,想要破解这样的一个迷团,他们是怎么活着的,于是今天,我们就把镜头对准了演员爆米花,我想说或许在你的眼里实在是个异类,或许你也很难让自己表示认同,不过也没关系,我在这里需要的只是你的三十分钟,这个四十岁男人的故事,我们一起来听一听。
(旁白)爆米花,成都人,是家中五个孩子的老小,少年丧父的他,从小在母亲和姐姐的呵护下长大,喜欢唱歌跳舞,九岁,他考上战士歌舞团,母亲怕他受苦,坚决不让他参加,这件事,是他终身的遗憾。二十岁那年,爆米花发现了自己的同志倾向,不知情的母亲一直催着他恋爱结婚,犹豫了半年之久,他还是向母亲坦白了。
向贵超:我就跟我母亲说,我跟别的人不一样,我母亲说什么不一样,你不是什么都健全吗?我母亲是没有文化的,你不是什么都健全吗,我说我是喜欢男的,当时我母亲吓得惊呆了,因为我母亲是旧社会过来的人,她也知道怎么回事,虽然我母亲当时也没流泪,也没哭,我母亲是不会哭的,我记得我母亲哭的时候,是我父亲去世的那天,都是深更半夜了,都是凌晨三点钟,我母亲一个人在那里(哭),我只看到她哭了那一次,我从来没再看到我母亲掉过一次眼泪。
陈晓楠:所以你跟她说了,她没哭,但是沉默了。
向贵超:沉默了。
(旁白)母亲半个月没和爆米花说话,当他开口的时候,他说你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当时,爆米花已经和十七岁时就认识的男友A君,在朦朦胧胧之间展开了刻骨铭心的初恋,他以为,自己找到了永远的幸福,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很快就曝露在对方家人面前,一天,A君的父亲推开儿子的房门,看见两人相拥而眠,父亲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向贵超:当时我很吃惊,把我顿时镇住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我当时觉得,干嘛凭白无故的就跪在我面前,因为我当时很小,不懂事,我说干嘛,他当时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离开我儿子,当时我就傻了,我说干嘛这么说,他父亲说了一句话就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们这么做是不道德的,就是说,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呢,当时问他,那我该怎么做呢,他还是那句话,可怜我,离开他,很简单的几个字,我一下水果刀插下去,拿出来。
陈晓楠:为什么,为什么要拿水果刀?
向贵超:我如果不插我自己的话,我怕我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再去见他。当时他父亲是老泪纵横,就是说,一个男人,如果是一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当你在一个二十多岁的人面前哭的时候,那种感觉,就是说,现在我能体会他的感触,那个时候体会不到,我只觉得他父亲可怜。
陈晓楠:你拿水果刀插在自己的腿上,是向他做了保证。
向贵超:就是说,我插在自己的腿上的时候,也是告诫自己,我以后不会再见他。
陈晓楠:为什么他说的,你就可以许这样的承诺。
向贵超:因为我觉得,他父亲特别可怜,就是特别的无助,用现在的话说特别的无助,好像是说,像我现在说的,我整个世界都变得很灰暗了,没什么盼头了,因为他父亲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他希望他的儿子能传宗接代,但是,他这个传宗接代,又被我这个人占有了。
陈晓楠:你当时觉得你自己做了一件不道德的事吗。
向贵超:当时我没这么想,我没那么伟大,我呢,就是说,既然你这么说,那好,肯定是我坏了你的儿子,可能是我太坏了,我选择的就是离开,但是我选择离开的方式呢,很幼稚的想法,发一个毒誓,但是我发毒誓呢,用行动发的这个毒誓。
(旁白)为了彻底断绝两人的关系,A君的父亲第二天一早,就把爆米花送上前往昆明的飞机,在那里,爆米花终日以泪洗面,体重骤然从一百三十斤掉到六十斤,虽然知道男友有疯狂的寻找自己,但爆米花,一直守着自己的诺言。
陈晓楠:你在到六十多斤,不成人样的时候,后悔不后悔这个决定。
向贵超:怨我自己命苦嘛。
陈晓楠:为什么不悔这个约。
向贵超:我不愿意悔,你不知道我这个人的内心是多么的,尽管有时候我是很女性化,其实我这个人是言而有信的人,在内心世界,很刚的一个人,我会说到做到,我不会反悔。
(旁白)一年之后,得知A君已经负气远走他乡,爆米花才回到成都的家中,初恋和同志身份的阴影,在爆米花的心中挥之不去,在此之后,爆米花四处游历,学过美发,也做过小生意,但无论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他的生活始终笼罩在灰暗之中,内心积聚的郁闷无处释放,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段不一样的舞蹈。
向贵超:我的一个老师,我老师他是做反串秀的,他是云南的,他的孔雀舞跳得相当棒,我当时在台下,我还是有怀疑点太多,我觉得这是男人跳的舞蹈吗,这不是杨丽萍跳得很好的吗,我呢,就不敢相信,我感到很惊讶,如果我梦想自己有一天能站在舞台上,能这么跳一段,多么一件好的事,萌发了我想去做反串的那种感觉。
陈晓楠:你为什么会第一次看见反串的这种表演,你会觉得很想去,有一种冲动去做,因为你之前也曾经想去扮女孩子吗?
向贵超:没有。
陈晓楠:没有?
向贵超:我真的很爱跳舞,我从小就对舞蹈,特别有感触,在那个年代,白毛女,红色娘子军,这些,沙家帮,这些歌舞戏还是蛮多的,都是样板戏,我就特别对样板戏的舞蹈,特别有感触,每当我看了以后,我回来就要去模仿一下,经常把那个鞋,当时是我妈手工做的鞋,经常是我妈这样说我,我大哥,二哥,做双鞋,要穿大半年多,我一双鞋,最多穿两个月就完蛋了。
(旁白)这种不为大多数人所接受的舞蹈,却给了爆米花一个登上舞台的机会,但成为反串演员,无疑公开了自己的同志身份,这让爆米花迟迟下不了决心。
向贵超:其实当时我没有勇气,当时因为一个是母亲还在,第二个是因为每方面的压力比较大,知道吧,我不愿意去做。
陈晓楠:什么压力呢。
向贵超:有社会压力啊,当时在我们那个时候的时候,像同志,是种族歧视,很被人瞧不起,我呢既然是同志,都是很隐秘,我不愿意大张旗鼓去做,不像现在,说我是同志无所谓,原来我都不会这么说,我觉得自己做同志都觉得可耻。
陈晓楠:也就是说,如果要跳那个舞的话,就等于是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同志身份。
向贵超:全部都要知道,全部要曝光,所以我就没有勇气。
(旁白)爆米花无法抗拒舞台对他的诱惑,几经犹豫,几年后的一天,爆米花还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踏上了舞台。
陈晓楠:对你来讲,我很想知道,你第一次上了舞台,化上那个女妆,跳女人的动作的时候,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向贵超:我在舞台上舞蹈的时候,展现在舞台上妩媚的时候,还有一种搞笑的时候,我在舞台上奔放的时候,那个心情是很多人不能理解的,那个喜悦,那是没法理解的,但是你进入一种跳跃的时候,你可以把所有,就是在我那一瞬那间,我可以把我几天的积怨,一甩,跳出来。
陈晓楠:一旋转起来,一跳起来,灯光一亮起来。
向贵超:灯光一亮起来,我旋转起来,我什么都忘了,包括所有的不愉快,我都会在那一刹那间忘记。
(旁白)这一次的登台经验,和他所受到的欢迎,让爆米花终于下定决心,但他深深知道,从事这一行,意味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陈晓楠:那会儿的那种顾虑有多少。
向:那会儿的顾虑,因为我跳舞的时候,我在家庭里面,我整整回避我们那个大家庭,差不多有三年时间。
陈晓楠:为什么。
向贵超:因为我不愿意让我家里知道我在做这一行,我不愿意,特别是我母亲,我更不愿意她知道,我母亲临死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我在做反串。
陈晓楠:你没有告诉她。
向贵超:我不愿意告诉她。因为我母亲,我觉得我母亲她确实很伟大,我母亲本来知道我是同志的时候,她已经很伤心了,但是我呢,更不愿意让她雪上加霜,让她知道我还这么去践踏自己,去做她不愿看到的事情。
陈晓楠:你也知道他们会觉得你做这行是在践踏自己。
向贵超:嗯,我母亲一生当中,最不愿意看见我去演戏,她不愿意我当戏子。
陈晓楠:而且她如果知道你在台上是演女人。
向贵超:她会更伤心,她会更难过,说不定,我们会断绝一切关系的,她是很刚强的一个人,她宁愿不要我,她也不愿意接受这些事实。
陈晓楠:你觉得她是不可能理解的。
向贵超:她是绝对不能理解我的。
陈晓楠:你自己觉得做这一行,有一点点耻辱感吗。
向贵超:我做这行的时候,因为当时我太喜欢(舞蹈),我还是这句话,我太喜欢跳舞了。
陈晓楠:但是这种舞蹈是被大多数人所不理解的一个舞蹈。
向贵超:对啊,我当时那个年代,很多人把这些东西当成什么呢,就是当成猴戏似的,就是说,你看,有一帮怪物在上面跳舞,你看他们,男不男,女不女,在上面装得,那种妩媚啊,他们是觉得恶心。
陈晓楠:会有人这么说。
向贵超:有。
陈晓楠:会有人表现出来吗。
向贵超:当时为什么表现出来恶心呢,因为当时,我记得是我在外面演出的时候,有一桌客人,叫我,你为什么这么做,你是为钱,你还是喜欢这一行呢,难道你是心理变态吗,你说叫我怎么回答这问题,我当时回答他就这么回答,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请你不要干涉我,你也不要侮辱我,我把话说完就走,我就走人了。
陈晓楠:他问你为什么,那你有没有问过自己为什么,因为如果是为了舞蹈的话,是大家共同分享的一种艺术,但是,你的这种艺术可能不被很多人理解。
向贵超:我也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都是很短暂,想了两三下,这个一点都不夸张,就想了两三下,我到底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我就问我自己,最后我得到的答案是什么,我太喜欢。
陈晓楠:和爆米花聊天,试着解读他的内心,我突然发现,其实我应该努力去想像一下,爆米花所描述的那种在翩然起舞的感觉,爆米花说,舞台上那些旋转,让他好像终于找到了释放自己的一个出口,多年以来压抑在内心的那种说不出的苦涩,好像就在那些旋转当中,一刹那喷博而出,只有在这个时候,爆米花说,他是轻松的,我不会舞蹈,所以说实话,无法真正体会他所说的那种很巧妙的,跳舞的感觉,况且那还是一种颠倒了性别之后的舞蹈着的感觉,可是我觉得我能够想像,在经历了十几年连自己都把自己视作是异类的生活过后,一个突然这样获得的,暴发着释放自己的方式,对爆米花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旁白)对于三十三岁的爆米花来说,能够登台跳舞的唯一机会就是女扮男装,在反串演员中,不排除有人选择这行,是享受扮作女人的感觉,爆米花虽然心思细腻,可当年并没有扮演女人的欲望,他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异性的眼神和表情,跟着光碟学习女子舞蹈,把手浸泡在暖水中,以求手饰柔美,学习女性的举止,成了爆米花当年最难过的一关。
陈晓楠:你在真正开始学这一行之后,就开始学一些女人的舞蹈,开始学女人妆,开始学女的体态表情,这个过程对你来说,别扭吗。痛苦吗。
向贵超:痛苦倒没有,就是很别扭,因为我当时有个朋友是学化妆的,我叫他第一次给我化妆的时候,他给我化脸上的时候,我看到完全是女人了,不是我嘛,我当时就表示怀疑,我第一次站在舞台上的时候,我呢,就把我自己当成男人在跳,就是说,别人下来就要笑我,你跳什么舞蹈,纯粹是男朋友在跳,男人妩媚吗,就没有,所以说,我专门去学这种妩媚,去看碟,去模仿民间舞蹈
陈晓楠:你愿意学女人的妩媚吗?
向贵超:当时我不是愿意去学,我还是这么说,因为我太喜欢跳舞了,我太投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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