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多以前,小夏和艾琳在同一家頗具規模的樂器公司工作。
小夏在教學部,艾琳在業務部,所以原先她們並不認識;只是小夏偶爾到和業務部同在八樓的宣傳課,交招生及授課情形月報表時,有機會打個照面。
「原來那就是業務部經理最頭痛,但是每個月業績又最好的許艾琳啊。」
「喔,原來那就是教學部傳說中,美麗、神秘的鋼琴老師─夏屏哪。」
一天,小夏從三樓專用教室搭電梯上八樓,門一開,便看見艾琳正逼問一個艾琳熟識的男同事,「到底去哪一樓?」
「六樓─」男同事好氣沒氣地回答。
「六樓─!」艾琳裝驚訝,說,「那裡可是有很多ㄇㄟ ㄇㄟ呢!」男同事出電梯後,一向神秘、沉默的小夏開口問艾琳。
「剛才妳是不是在裝驚訝?」
「當然囉!這點小事沒什麼好驚訝的。」
「我很喜歡看別人裝驚訝,」小夏保持著優雅的態度說,「我覺得天生就會裝驚訝的人,好有趣、好可愛哦!」
「好,那妳以後可以常常來看我裝驚訝!」
步出電梯,小夏往左,到宣傳課;艾琳往右,回業務部。
此後,小夏去宣傳課,總會越過電梯,到業務部看看艾琳在不在;若碰巧艾琳沒有外出拜訪客戶,兩人就到茶水間,喝杯咖啡或立頓紅茶,順便東扯西扯。經常艾琳的話題都在家人和男友身上。艾琳知道小夏有個交往蠻長一段時間的男友,卻鮮少提及,雖然覺得怪異,但她想:那就是所謂的「神秘感」吧!
她們的交流,也從私人的對話,延伸為業務上的幫助。
小夏若有學生想買樂器,一定要他們找艾琳;艾琳也時常打聽購買樂器的客戶,是否想學鋼琴,若有人想學,一定推薦小夏,說她是音樂中心的第一把交椅。
但沒多久,艾琳離職了。她沒有向小夏說明原因。
只聽說是業務部經理,實在看艾琳不順眼,就成天在總經理左右說艾琳的不是;最後,終於把她逼走了。
「這樣不公平,每次都是我先說,妳自己什麼都不提,」艾琳恢復正常的表情說,「不然我們交換條件,妳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告訴妳我們的事。」
「好吧、好吧!說,妳要問什麼?」
「為什麼後來妳也離職了?有固定的學生、專用教室、薪水也夠妳花,不是很好嗎?」
「那時候,覺得自己應該可以做得更好,而且,也想要一點自由吧!」小夏回憶起那時努力存錢,為了出國進修和成立音樂教室,時常沮喪到極點的情緒。
「每天被關在四面都是隔音牆的專用教室,常常覺得快窒息,所以也就漸漸忘記了當初學音樂的目的。或者可以說,在我出國進修前,我自己一直沒搞懂過。雖然只是短短四個月,但是,我覺得好像又在小時候的夢想裡活過來似的。所以回國以後,才會那麼有衝勁,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對了!都只有妳的花籃來過我們教室,改天過來坐坐,妳搭車過來不用十分鐘。」小夏一口氣把話說完。
「太扯了吧!哪只十分鐘啊,妳在天母,我在士林耶。」艾琳用誇張的語調喊著,「那─,為什麼很少聽到妳提強納生?」
「也沒什麼啦,只是覺得,對未來誰都沒把握,況且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我不太想讓大家比我早就認定該是誰。」小夏刻意平淡地回答,但她感覺到內心深處,有股奇異的、想懷念的感覺;「總覺得很不安,對不起誰似的!」小夏用艾琳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說。
「好吧,」艾琳失望地說,「妳老搆不著重點。算了。」
「妳還沒回答我呀!」小夏猝狹地慫恿艾琳。
「妳知道他的來歷吧?我在簡略敘述一遍好了,」艾琳吞了口將要冷卻的拉堤,說,「他之前也是做業務的,只不過是賣藝術方面的書,我問過他為什麼要轉行來推銷玩具、禮品?他竟然說,因為做玩具、禮品,出去跟客戶談不需要帶實物,只要帶照片就可以,這樣輕鬆多了。他剛進公司時,主任要我帶他,說實在,那時候我對他有點反感,怎麼一個大男人還怕吃苦,結果後來一起工作久了,發覺他工作能力確實不錯,只是有先天性心臟病,不能太勉強。」
「唉,就因為他的病,所以對於我們的未來,他都不提。」艾琳收起一慣的開朗。
「其實未來真的沒有人能預測,一切都在上帝手中;現在活的好就好了,不是嗎?」小夏企圖安慰艾琳,但她卻沒把握艾琳或自己,是否同意。
晚霞染了天空一片紫紅,在咖啡屋前,小夏跟艾琳約好了到艾琳公司看樣品的時間。
小夏回到音樂教室,在自己的專用教室裡,透過一整面落地玻璃,欣賞著快被夜色掩住的天空。
想起了那一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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