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最近一切都好嗎？冬至剛過，妳們生活的城市早已白雪皚皚了
吧？時間忽忽悠悠的，一年就又要過去了，面對初老事實的我，這
些日子以來，一直想告訴妳關於人生的一些事情。噢！千萬別誤會
，我不是想說什麼歲末感言或是新年勉勵的話，雖然我越來越容易
碎碎念，但純粹是今年冬天即將滿十二歲的妳，讓我意識到那個時
間點終於來到。在過去三千多個日子裡，說句老實話，我從來沒想
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當然越靠近時間點，我心裡還是稍微有思
考過應該要怎麼告訴妳比較好。只不過，要怎麼跟妳說這些事情，
我卻毫無心理準備。
大部分的人，都曾夢想過擁有不凡的人生體驗，讓自己的生命更加
豐富而精采。唯有走過大風大浪的人們，渴望自己的生活只要平淡
就好，甚至是不斷地提醒要感謝上天賦予的知足人生。然而，並不
是每個看見流星的人，當下所許諾的願望都能毫無保留的完全實現
，畢竟，老天爺從來就不會對所有人都付出祂的慷慨胸懷，就好像
每個人都希望中樂透，但偏偏會中的就那麼一個。妳要說老天爺偏
心嗎？不，祂一點都不偏心，相反的，祂對每個人都非常的公平。
說到這裡，妳應該要嘗試的了解，為什麼老天爺讓妳與妹妹兩個人
，在初入國家教育系統的小小年紀，就必須被強迫趕緊長大，而後
亦茫然的跟著父母的腳步，踏過海的那一邊，開始無端的當起小留
學生。是的，我寧願把妳們姊妹倆當作是「小留學生」，只是出國
讀書，將來學成後再回故鄉。妳知道，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機會，
在小小年紀時就出國留學的，所以妳不妨從這樣的角度來思考這份
老天給予的公平與人生機遇。
看著差妳九歲的表妹，學著大人講話的模樣，好像自己多麼世故與
成熟，成天鬧著準備要去學校讀書，要跟上姐姐的腳步，卻不知道
將來自己對這些記憶會毫無印象，甚至根本就討厭去學校讀書。我
突然想起那時剛學會走路的妳，以及那些惹大人歡笑的童言童語表
現，確實跟妳的小表妹並無二異。可卻怎麼一下子，那些凝結的記
憶，都讓時間給無情沖淡掉，讓我們都來不及好好複習。而這讓我
感到更害怕的是，對妳還未離開前的僅存記憶，恐怕也會被時間黑
洞給吞噬殆盡。所以，妳也應該開始理解，為什麼每一次的相聚，
似乎越來越無趣與冷淡，好像兩個世界般，縱有千言萬語，卻找不
到話語切入。讓無奈、言簡意賅與慣性寒暄，取代了所有關於想念
與報平安的真情交流。
我永遠不會忘記妳外婆在向我訴說妳那時學校上美術課，老師要你
們畫母親的故事。就在那天放學回來後，妳一臉無奈的跟外婆說妳
對媽媽的長相已經快忘記了，不知如何下筆。妳外婆在跟我說完這
故事時，眼眶不由自主地泛紅了起來，而我也感到一陣鼻酸與無奈
。是的，我曾極力反對讓妳母親將妳們姊妹倆一起帶往海外，很傻
又天真的以為我能扛起教養妳們的責任，乃至於生活大小事，但我
當時沒察覺的是，妳外婆年事已大，而我只不過是尚在研究所念書
的百無一用之書生，我又怎有那種能力負擔起這個責任呢？甚至，
我一心只想著，就算我沒有辦法完全負擔，至少還有外公、外婆、
阿姨與大舅，難道我們這幾個人，會沒有辦法照顧妳們姊妹倆嗎？
人生充滿矛盾，捨不得也總要放下，為此，那段時間，也與妳母親
有過一段尷尬的冷戰期。但最放不下心、最是難過的卻是妳的外婆
，一邊得告訴自己順其自然，一邊得安慰妳的外婆，所以妳也應該
知道，當妳往後在面對越來越複雜的人生選項時，是真的充滿了矛
盾，而妳必須用最智慧與最冷靜的態度去擇妳所愛，絕不後悔。
妳出生那一年，剛好發生了九二一大地震，那時妳還在妳母親肚子
裡時，就跟我們一起經歷了這場苦難。地震發生兩個月後，妳出生
，同時也搬了新家，也因為妳的出現，讓經歷過這場苦難洗禮的所
有人〈尤其是妳外婆〉，有了撫慰心靈的出口。大家都試圖將恐懼
給屏除在外，專注關心妳的成長、健康，最好無病無痛的平安長大
。妳出生後的第三天，也是我邁向屬於成人象徵的二十歲，所以我
跟妳，不但是同一個月份出生，也是同一個星座。也許就是這些奇
妙的安排，讓我對妳有特殊的關注與期盼，當然我也變成被妳母親
用來觀察與教養妳的選擇及方式之一。有時，經常會想，將來妳是
否會跟我一樣，特別洞察人情世故，變得不容易在人前熱情起來。
在我的記憶中，在妳只不過八歲的年紀時，就向大人說出：「自己
的人生，自己要負責！」這句話。我頓時覺得，這孩子的個性還真
像是我會說出的內容。但妳必須明白的是──就算妳準備看盡一切
，可千萬別學我，過於孤芳自賞卻不自知。請妳記得對這個世界保
持微笑與熱情，從容的面對那些妳將來會遇到的陌生人群與難題。
除了這些，還有一件事想要告訴妳，因為我錯過陪伴妳一同渡過童
年時光，所以關於過程中會遇到的酸甜苦辣，是注定在我們之間共
有的記憶中，成為一段空白。為此，我感到非常遺憾和抱歉，同樣
的，恐怕連妳妹妹的份，也要一起抱歉了。而這一切，在現實時空
中，必須錯過的部分，妳也要學會坦然面對與接受事實。因為，在
未來，妳必須接受的事實只會更多不會減少。過完這一年，妳的童
年就準備結束了，而這段共同遺憾，希望妳學會更珍惜往後我們每
一次的相聚時光。我只希望明年此時的妳，已經準備好要像個大人
一樣的思考與成熟的生活態度，但絕對不會是模仿我們這些大人之
中的其中一位，而是真正做妳自己。妳也要準備好面對未來更多的
人生挑戰，畢竟，妳往後會強烈感受到時間快的像溜滑梯一樣，讓
妳不時感到驚慌失措。所有的煩惱別以為只有妳自己可以解決，我
們都將是妳傾訴的良佳對象，就算小事也罷。而我也會開始試著調
適無法陪伴青春期的妳，這些遺憾對我而言，是該樂或悲呢？我希
望將來有一天妳可以告訴我答案。最後，但願我的心，永遠與妳們
一樣地年輕。
將初老視為一份生命禮物的小舅謹致。
2011/12/29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