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來是如此,人生若還有什麼值得回味的事情,那大概是屬於上了
年紀才會有的感慨。向來如此,一夜又一夜的反反覆覆,都說人生
還剩幾回秋,何不把握浪間波濤裡的洶湧,勇敢向前行去呢?蔣捷
的虞美人裡說著人生每個階段對於聽雨的情境,恰似寫實的生命寫
照,而今臨到了聽雨客舟中的境態,飄搖的客船,象徵著看似穩固
的人生卻不確定的此刻,還有一場又一場只能靠史匹柏的夢工廠編
織出來的夢吧?
偏李重光先生的子夜歌裡開頭便下了「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
情何限」這兩句對亡國仇恨的感慨,可我卻說這也是壯年也該有的
類比心情啊,為前途死命的拼鬥以及那些愛我與不愛我的重複橋段
,豈不是人生仇恨怎能免、銷魂唯我情何限呢?有許多未竟之許和
那些每每百般聊賴的當下,時間滴答滴答的過,又賺了一回親情、
友情與愛情的片刻。事後捻來那些曾經檢索的寂寞與空洞時分,霎
時彷彿回到了悲歡離合總無情、往事已成空的索然無味所堆積的心
境。
都說無常,但宋朝的易安小姐所吐露的苦悶與執念煞是強烈,人生
本作滄海一粟,渺如塵埃,只要一旦起執動念恐怕就載不動許多愁
了。天總有不測,更何況人的慾念似乎從來都未曾止住過,哪怕是
一覺醒來發現小腹又大了幾吋;或者腦海裡永遠充斥著小車換大車
的念頭。易安小姐的愛恨交織如此明顯,說她充滿濃濃的文學家情
懷,但就像每個大時代下的流轉激盪,總教人輕易的透露出淒淒慘
慘又戚戚,是怎麼一個愁字能了得的感慨啊。一個李重光跟一個李
易安,濃濃的愁味,從古襲今。在這初秋時節令人不得不也加入這
千年來所蘊含的情盡乎辭。
無肉令人瘦,無竹令人俗。時局不穩下的經濟擺盪與蕭條,作此聯
想而遙望今昔歷史流轉之更迭。世事皆如此,可否歸於無常百態?
聽雨的心境轉換,可否暫且拋去流螢紛擾而求得片刻清閒呢?縱無
國破家亡的憤恨,以及那盼無佳人情郎的愁滋味,卻有著只消我寂
寞梧桐深院鎖清秋的小小感慨,一併在這飄搖的世局客船上一紓己
懷。至少還可以學另一位李先生可以擁有「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
散髮弄扁舟」的胸懷,甚至,得以在扁舟上享受著與爾同銷萬古愁
的暢快當下呀。
2008/1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