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魂旅思(八十八、八十九)
所謂愛情
太皮
愛情呢家嘢,不好說。科學研究顯示愛情是由多巴胺產生的腦部化學作用所影響,情況同強逼症一樣,使我們不得不愛上,這就可以解釋為甚麼富家女會愛上窮小子,美男子為何會愛上妓女一樣。這種化學作用最多三年,三年裡情侶可以由牽手到做愛到生小孩到離婚。多巴胺的學說只能解釋你為甚麼會產生愛情,卻沒講明你為甚麼就喜愛A,而不喜愛B和C。因此,佛洛伊德的學說可以作個補充,你喜愛甚麼人受你的童年的印象影響,遠至一生。
科學研究也得出結論,一個雄性或一個雌性是否吸引,還與體味和基因分布有關。在兩性關係上,原來人類同分泌費洛蒙的昆蟲還有共通之處。
說得這麼複雜,我還是認為俄國詩人和小說家萊蒙托夫在《當代英雄》中的詮釋來得簡單,也為窮撚們提供了無限遐想。具體內容我不記得了,大概是這樣的:主角畢巧林(彼卻林)想到,愛情發生的時候,一切世俗的見解,一切地位,美丑好惡都不重要,最重要是男女雙方兩手緊握時那有如觸電般的感覺,那就決定愛情了。想深一層,這種情況對踏出愛情的第一步有用,維持愛情卻顯得蒼白乏力。
貧賤夫妻百事哀,所謂的有情飲水飽在澳門這個地方有如天方夜譚。成年人了,我們向往真愛,但不要以為這個世界的真愛可以長存,愛情只有在回憶及離散的過程中幾何化地擴大和加固,再給我等所謂文人雅士粉飾一番,那就變成真愛。真愛只是世間痴男怨女一方心靈樂土,卻未曾現過世相。杜牧寫了一首詩讚賞十三歲的妓女呢,在我看來那比歌頌真愛的作品來得更真實和更具感染力。
我應該說,真愛是有的,但由於在現實生活的時間長河裡不算甚麼,所以可以忽略不說。兩個人兩情相悅既而牽手擁抱接吻做愛,我們不能不說是真愛,那一刻“山無棱,天地合”。不過,要注意的是,真愛好像也沒有甚麼好結果,孔雀東南飛的故事、梁祝的故事、白蛇傳的故事,連澳門也有連理樹的故事,對於容易心臟病發喜歡生活波瀾不驚的澳門人來說,誰還去追求真愛?
如果好彩,兩個兩情相悅的人結合了,但不久多巴胺消失,最後真愛轉變為親情,這還是順利過渡,若然一下不慎,隨便一方將真愛過渡到另一個異性身上,那就要離婚了。這是兩個人結合的情況,若果不結合的話,“舊愛始終是最好的”這句話就發生作用,因為記憶的擴容比現實所需要的空間來得厲害,那麼真愛又沉潛下去了。
說來說去,其實我想說,愛情最後還需回到如巴爾扎克小說所描寫般的市儈,才得以開花結果。男的希望老婆在朋友堆中就算不漂亮,也要家庭富有或者受到友儕的歡迎;女的除了希望老公有可堪炫耀的錢財,或者名氣,或者權力,或者英俊,或者是公認的好老公(這也是足以炫耀的),最重要是可以滿足女人的虛榮——虛榮沒有,愛情就沒有了。
有時在談論這些問題的時候,我不知道為甚麼女人有時會不承認,其實這是人的本性,女人有虛榮感,那是因為本身的母性,希望子女可以有一個安全和優越的環境成長。女人否認虛榮感就像男人否認好色一樣讓人感到可笑。也許,我說錯了,那不叫虛榮感,那叫做“安全感”,“安全感”,是人類繁衍的關鍵。
我講那麼多,都係想講,愛情始終會淡,而記憶卻異常珍貴(正所謂“愛情太短而遺忘太長”),但人總要犯賤,煮到埋嚟唔一定會食。
以前我聽到朋友說要跟拍了很久拖的人分手,我就會勸其三思,因為與一個人一同成長一同經歷不是那麼容易的,要與其他人重新建立關係,重新找回記憶很難,要不然就與一個新的人去重覆舊的人走過的足跡。然而,與新的人最後感情也會轉淡的,既然舊的人愛你,還是不要離開吧!因為我知道記憶的破壞力。不過,人始終要經歷各個階段,如果認為要結束一段感情重新上路,我認為也無可厚非,但我希望那些人可以善待記憶,不要讓記憶就這樣變為詩中的一個場景繼而消失得無形無蹤。
是的,女人有很多種,有些會將自己放在防護罩裡、有些卻愛將自己的愛情分享、有些喜歡跟男人比、有些女人做人很有原則,總之女人千奇百怪,但男人呢?男人只不過是一種粗鄙的“慾食性”動物,一生人中用下半身思考的時間較多,十分單純。記得有位作家叫蕭關鴻的寫了本書叫《永恆的誘惑》,把女性描述成男人的鎖匙,大概沒有奇形怪狀如夢似煙的女性,男人就不其為男人,藝術家就不其為藝術家了,“愛情是藝術家靈感的一個永不枯竭的源泉”。
真愛並非甚麼珍禽異獸,只是性欲和記憶下的幻象,僅此而已。不過,既然人是短暫而實在的生存,而未發生始終是虛無,為甚麼我們卻不去享受短暫而轟烈的愛呢?存在與虛無,真實與幻想,有時不用區分得太清楚。
是的,真愛是虛無的,但是,真正懂得愛情的人,是知道如何將真愛化成一股細流,流淌過整條生命線。那就是夫妻的和諧生活。大概婚姻美滿的人會覺得我亂說,其實我也覺得自己有點語無倫次了。愛情又怎會這麼容易解釋?比起愛情,付出與關懷是更值得人類擁有的情感。(2017.08)
文章定位: